對此吳遠喝了口水。
甚至很不優雅地嗦了嗦牙花子,用舌頭勾掉牙縫間的一根菜梗。
反正他本身就是來自農村的木匠,沒必要在外國友人面前裝什麼大尾巴狼。
再說對方也不是黃琦雅,他優雅給誰看?
“薩拉女士,不瞞您說,我除了擁有一家曼迪菲傢俱廠,還有一家盼盼傢俱廠……”
話未說完,柏軍然便愕然地張大嘴巴,面向薩拉,指着吳遠,神情狂熱地道:“盼盼我知道,那個贊助亞運會的傢俱廠商,現在全國都有名!”
】
短髮女翻譯先解釋了吳遠的話,隨即又把柏軍然的話翻譯過去。
薩拉聽着,從最初的半信半疑,到漸漸來了興趣,最終眼裡迸射出希望的光芒來。
“那麼吳先生,這家盼盼傢俱廠成立多久了?”
“90年1月份剛剛成立,當然如果算上它的前身,也不過一年零三個月。”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足以證實吳先生的能力。不過我還需要親自調查,纔會做出這個結論。”
“隨便。”
送走薩拉一行人,吳遠還有時間去趕呂文清的酒局。
作爲處的來的睦鄰,其實老呂的酒局沒有早晚之說,早來一會,晚到一會,呂文清都會等,不打緊的。
但吳遠依舊儘量早回,不讓呂文清多等。
甚至由於今兒沒吃飽飯,他還從樓下帶了兩份滷菜上來。
敲開呂家房門,呂文清正穿着薄衣單衫在裡頭,稍微有點冷,不比付秋裹得厚實。
吳遠徑自道:“呂老哥,不行到我那邊去,也能暖和點。”
呂文清當即攥着酒瓶子,端起花生米,就跟過來了。
臨了還不忘回頭道:“老婆,雞蛋炒好,給我們端過來。”
到了吳遠家裡,空調一開,整間屋子裡馬上就暖起來了,呂文清再也不用抖抖索索地,身形都舒展開了。
“這段日子,因爲業務的關係,我也沒少喝酒。可喝來喝去,也沒有和吳老弟一起時喝得痛快。”
“哈哈,呂老哥貴爲教授,那些人都得敬着你,弄得您也放不開。”
“就是,業務就是業務。把我搞得必須端着,就忒難受。我白天在學校裡端着,晚上在酒桌上端着,我能不累麼?”
吳遠伸手跟呂文清碰了下酒盅,也沒去計較誰杯口高低,隨後一飲而盡。
“呂老哥,酒逢知己千杯少呀,說得就是咱倆!”吳遠正說着,就見付秋端着熱氣騰騰的炒雞蛋過來,立刻補充道:“不過嫂子不讓你多喝酒,也是爲你好。畢竟酒這東西,對身體不好。”
付秋臉色稍霽,放下炒雞蛋道:“你們哥倆先喝着,有事叫我。”
說完就走了。
等聽到對面的關門聲,呂文清這才小心翼翼地道:“剛纔那後面一句話,是你嫂子教你說的吧?”
吳遠嘿嘿一笑:“嫂子說的沒錯,酒和煙一樣,都對身體不好。你看我平時,非必要就不抽菸。我也不想讓孩子對我的記憶,停留着滿身煙味上面。”
“不說這些,”呂文清擺擺手道:“現在你那邊,浦東大開發收到什麼消息了?”
吳遠搖搖頭:“還沒有。”
呂文清眉頭微皺道:“這事,該不會有反覆吧?”
吳遠失笑着,也沒當真道:“不會吧。”
“很難說,”呂文清唏噓着道:“首都機場的那副潑水節的壁畫你知道吧?當年老人家欽定的,沒什麼問題,只是藝術,成爲多少老外眼中咱們國家開放的標誌。”
“結果呢,沒到一年,就被首都機場先用輕紗遮起來,隨後乾脆砌牆擋住了。結果接下來的10年什麼樣,你也看見了……”
吳遠不緊不慢地替呂文清倒滿酒盅道:“這回不一樣,呂老哥。”
呂文清喃喃着道:“我知道,我知道。就怕盼了這麼多年,還是一場空哇。”
“退一萬步講,呂老哥,咱們已經等這麼多年了,還在乎這一時半會的麼?”
呂文清搖搖頭道:“你可以等,我不行呀。我這一把年紀了……”
“呂老哥說的哪裡話,呂老哥正當年。幹了幹了!”
一晚上,呂文清抱怨了不少,連帶着酒也沒少喝。
吳遠也沒嫌煩。
畢竟別人不是他,沒有他這般的前後眼。
生逢在這個變革的時代,難免不心生彷徨,焦慮。
只是最終將呂文清扶回家的時候,面對付秋,吳遠臉上有些掛不住,只能訕訕地解釋道:“嫂子,不是我沒有攔着,而是呂老哥心裡苦,有壓力。不釋放出來,對身體不好。”
付秋一嘆,伸手把呂文清接過去,竟然比吳遠扶着還要穩當。
轉天是週六。
這在國內還是工作日,對於西方來說,卻是休息日。
吳遠原以爲,和芬迪大牌的合作,怎麼着也要等到下週工作日之後纔有結果。
沒想到,週六下午,薩拉便單獨帶着個短髮女翻譯登門了。
吳遠依舊不鹹不澹地接待着,即便對方換了個v領。
薩拉一坐下,便開門見山:“吳先生,盼盼傢俱廠的宣傳推廣我研究過了。不得不承認,吳先生在這方面很有一套,尤其是這一套很符合貴國的風格和民情。”
“但是我有一個疑問,吳先生已經擁有兩個傢俱廠,再讓我們芬迪加入進來,不怕芬迪搶佔貴廠的蛋糕,加劇多個品牌間的競爭麼?”
吳遠點點頭道:“這的確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
隨即話鋒一轉:“但薩拉女士如果研究得夠仔細的話,應該會注意到,盼盼傢俱的市場定位,其實是區別於曼迪菲和芬迪的,它們面向的是不同消費能力的客戶。”
“即便是同樣面對中高端客戶的曼迪菲和芬迪,其實也是存在細分可能的可能性。”
“我把三家品牌攏合在一起,不是要讓它們去分一塊蛋糕,而是要把這塊蛋糕做大,最終實現共贏。”
聽着短髮女翻譯的解釋,薩拉的眼神一直聚焦在吳遠身上。
即便此時眼前的農民是如此的桀驁不馴,不優雅,甚至還有一絲粗獷。
但這都不妨礙她的眼神一點點地明亮起來。
因爲這個農民的論調,說到了她的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