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遠回到家,劉慧還沒走,看樣子也沒打算走。
倒是馬明琪被馬明朝叫上,乖乖地回家了。
至於范冰冰,晚飯前就回去了。
在廠裡多少墊補了一點,回到家吳遠只喝了一碗稀粥,沒有當着劉慧的面,偷偷地問媳婦道:“大正月的,爹身邊沒人做飯,怎麼能行?”
楊落雁一臉輕鬆地道:“我倒不擔心我爹,他一天到晚,東家請,西家宴的,吃飯的頭緒多到數不過來。我就擔心大黑,爹一旦喝美了回來,未必能想起來喂大黑。”
既然媳婦話都這樣說了,吳遠直接道:“不然,我過去喂吧。”
反正捎帶手的事兒。
但這事得讓媳婦從劉慧手裡拿鑰匙。
楊落雁還真去要了,結果劉慧把鑰匙掏出來道:“先等等,我打個電話問問。”
結果電話撥過去,不出意外地,沒人接。
打了兩遍,結果都一樣。
吳遠把家裡仨狗餵了,這才帶上老丈人家的鑰匙,把狗飯的盆放在尼龍袋子裡,掛在二八大槓的車把上,晃晃悠悠地奔老支書家裡騎。
騎到老支書家門口,裡頭的大黑一聲沒叫,只聽到他尾巴搖得呼哧呼哧,脖子上的狗鏈拖地,發出嘩啦啦的響聲。
這是聞出吳遠的味兒來了。
開了大門,二八大槓推進院子裡,這才把狗飯盆從尼龍袋子裡掏出來,擺在大黑麪前。
狗飯撒了一些,但不要緊。
大黑規規矩矩地坐着,即便眼前的狗飯無比誘狗,它也老實地坐着。
這一點就比自家的仨狗強多了。
“吃吧。”
吳遠一聲令下,大黑立刻站起身,進入暴風吸入模式。
這時,身後傳來一聲厲喝,卻是微醺的楊支書回來了。
看見自家大門洞開,先是以爲媳婦劉慧回來了。可轉念一想,劉慧喂狗,可沒這種耐心勁兒,直接倒進狗盆,纔不管大黑吃還是不吃。
“爹,是我。”
老支書一拍腦袋,“你要不來給大黑送飯,我還真把這事忘了。”
吳遠扔下尼龍袋,進屋給老丈人泡了杯茶,撒了點茉莉花。
爺倆就坐在廊檐底下。
吳遠道:“爹,以後這酒,你還是得少喝點,畢竟血壓也高,血脂也高的,還是得多注意。”
楊支書揮揮手道:“你不懂,酒是糧食精……”
吳遠直接打斷道:“爹,就算我不懂,大姨不可能不懂吧?她是怎麼說的。”
結果老楊頭倆眼一瞪:“你以爲我想喝嗎?他們家家請我去吃酒,又不是喝得茅臺五糧液。可我身爲堂堂一支書,能嫌人家酒孬就不喝,嫌人家煙孬就不抽麼?”
喲,這還委屈上了。
看來是真喝到位了。
吳遠只好耐心地聽他絮叨,一時半會反倒走不了了。
因爲不放心。
一直坐到十點多,眼看着老丈人的臉色慢慢恢復正常,看着他爬上牀,鼾聲如雷,這纔在牀頭留了杯水,關好門離開。
堂屋門可以不插,因爲有大黑守着。
但院子大門不能不插,畢竟大黑只是一條狗。
正在大門口左右爲難之際,旁邊蹦出來個嬌俏的人影,看樣子是黑燈瞎火地從旱廁裡剛出來。
“哎喲老天爺,誰呀?”
吳遠眉頭一皺:“若霖?”
楊若霖也聽出來了,“姐夫?你站在這幹嗎呢?”
吳遠努努嘴道:“這不你大伯晚上喝了酒,有點多,我看他剛睡下。這大門也沒法插了,我正犯愁。”
楊若霖直接道:“我爹也剛喝酒回來,但他還好。我去叫他。”
不多時,二叔楊國柱披着軍大衣過來了,身後的楊若霖也裹上了大棉襖。
“你不用管了,快回吧。”
“那行,二叔。爹他喝得有點多,估計晚上……”
“我今晚在這邊睡就行了。”楊國柱當即道,隨即把楊若霖攆回家道:“回去把大門插起來,我在這邊睡了。”
吳遠這才放心地離開。
回到家,楊落雁還疑惑道:“怎麼這麼晚?”
於是吳遠把情況一說,楊落雁也贊同道:“爹年紀大了,身邊沒個人是不行。”
家裡劉慧帶着小江和玥玥已經睡了。
藺苗苗也把鍾文雅、鍾文強和熊文熊武,全都攛掇睡了。
樓上明明有兩張牀,仨男孩分兩處睡是綽綽有餘。
結果仨孩子偏偏要擠在一起,全都在起居室的沙發牀上,搶被子玩得起勁。
然後不出意外地,被藺苗苗挨個地揪了耳朵,這才老實睡去。
倆口子銷上大門。
楊落雁已經洗好了,直接進了屋。
吳遠先去竈房給土暖氣添了蜂窩煤,這纔去洗手間洗漱一番。
等回到臥室,就見楊落雁交給他一封航空信道:“今天郵局送來的,苗苗替你收的。”
按說這信,不是吳遠本人簽收,郵遞員不會輕易給的。
也不知道苗苗用了什麼鬼主意。
不過不影響,信還沒拆。
吳遠拆掉封口,靠在牀頭,看着這種豎排寫就的長信,有種莫名的聯繫和牽掛感。
這封信依舊是由二表哥執筆,倆表哥一起寫就。
二表哥施代功的字跡還是那麼老派,透着民國的味兒,很多字都還是繁體。
好在並不影響
吳遠看得很快,沒過一會兒就把信折起來,和上回來信一起放進牀頭櫃的抽屜肚裡。
旁邊楊落雁隨口問起道:“倆表哥在信裡說什麼?”
吳遠回答道:“跟我們拜年,問候咱們。另外還說了,想趁着清明之前回來祭祖,目前各方通關手續還在弄,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印象裡,倆表哥真正回鄉祭祖成行,還是在92年以後。
至於爲什麼是92年這個節點,吳遠記不大清了。
楊落雁當即意識到:“那咱爹孃的陵得抓緊休憩了,總不能讓倆表哥看笑話。”
吳遠不以爲意道:“即便他們不來,我們也要修的。”
閉燈,躺下。
吳遠肩膀上枕着媳婦,心裡頭牽掛的,卻是千里之外的倆表哥一家子。
前世窮的那幾年,老爺子和老太太的陵寢,還是92年倆表哥回鄉祭祖時,出錢修的。
這份情,他一直記在心裡。
況且還有樓上一個21吋的日立大彩電。
人總得知足,不能因爲自己窮,就覺着這一切都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