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盼傢俱廠。
大年初四,並沒有開工。
四爺和五爺倆個老寶貝,純屬是爲了躲酒局飯局,才躲到廠裡來的。
往年沒什麼活幹時,逢年過節有個一頓兩頓飯局的,吃頓好的,那多少算作是臉上有面。
可現在,倆個老寶貝,手底下都是掌握着幾十上百人的飯碗。
年關這幾天,飯局多到都吃怕了。
所以倆老寶貝一合計,乾脆躲到廠裡來,跟老蘇心無旁騖,痛痛快快地喝上點小酒,完全不用擔心這個那個的,豈不妙哉?
誰能想到,倆人一來,就碰見老蘇家的不孝兒子來鬧。
三言兩語地一吵,才知道,敢情大年三十晚上,老蘇跟老伴,是在廠裡過的年。
這下喬五爺那脾氣蹭地一下就上來了。
擡手就抽了老蘇兒子蘇明德一巴掌。
蘇明德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自知理虧之下,沒敢跟喬五爺計較。
結果他媳婦田二妹,那就是個看不清形勢的甩貨,撲上前去,對着喬五爺又抓又撓的。
吳遠到場的時候,喬五爺臉頰上的抓痕歷歷在目。
“五爺,你怎麼樣?傷到哪了,用不用去醫院做個全身檢查?”
吳遠邊說着,邊跟喬五爺使着眼色。
結果喬五爺這個老寶貝傲嬌的狠,不僅沒看懂,而且十分傲嬌地道:“我沒事。”
要不是喬四爺拉着,五爺老寶貝還要去跟那娘們理論去。
清官難斷家務事。
你這樣去理論,能理論出個所以然來,纔是怪事。
那女人要是個講理的主,事情也就不會鬧到今天這個樣。
轉過身來,老蘇和老伴倆人一臉期期艾艾,心裡頭那叫一個矛盾,對着吳遠欲言又止的:“老闆,你看這事鬧得……”
看得出來,這倆人,還是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但五爺臉上破相的傷口在這兒,加上老蘇這口氣憋在心裡,吳遠就不可能輕易揭過。
無論如何,也得讓五爺老寶貝把心中這口氣個出了。
“蘇明德,你跟你媳婦,立刻向五爺道歉,並且帶人去醫院去全套檢查!”
結果蘇明德還沒說話,田二妹就先撲出來道:“道歉,憑什麼讓我們道歉?那老傢伙多管閒事,挨撓都是輕的。”
“行,”吳遠點點頭:“一會見了派出所的人,不要怪我沒給你機會。”
說着,摸起桌上電話撥通了鄉派出所的電話。
電話被接起後,吳遠直截了當道:“我是吳遠,找你們姚所。”
碰巧了,姚所正在所裡值班,接過電話後就熟稔地寒暄道:“吳老闆,我是姚春明,剛剛還跟耿教導員提起你呢,你現在可是咱們縣裡的名人哪。”
吳遠沒接茬,而是徑自道:“姚所長,我要報警。”
電話那頭姚春明蹭地一下就站起來了,這可是徐縣長跟前的紅人,他說報警,誰敢不重視:“吳老闆,請明示地點,我們立馬就到。”
“盼盼傢俱廠,順便請姚所長給縣醫院打個電話,現場有人受傷,需要驗傷。”
說完,吳遠就掛了。
姚春明喃喃道:“盼盼傢俱廠那是屬於河東派出所的管轄範圍,歸不着咱派出所管。”
耿立卻已經帶好了大檐帽道:“既然吳老闆有召,我們就走一趟。在所裡都閒出個鳥來,不如出去跑一趟。吳老闆總不會讓咱們白跑一趟的。”
於是,兩輛挎斗車呼嘯而出,直奔縣城東的盼盼傢俱廠。
而廠裡,吳遠掛了電話。
場面頓時靜寂到落針可聞。
吳遠不去看蘇明德倆口子的臉,徑自給倆老寶貝散了煙,又給老蘇也丟了一顆,一言不發地點了起來。
那壓力在沉默中,慢慢積累。
直到田二妹忽然暴跳一聲:“你叫警察,警察就來呀?嚇唬誰呢?警察局是你家開的呀?”
這話說得,連蘇明德都忍不住吼她了:“你能不能老實點兒?”
田二妹立馬轉移火力,衝着她男人道:“我說的有錯麼,有錯麼?”
“閉嘴!”
“你敢吼我,連你也敢吼我?”
好嘛,開始內訌了。
吳遠沒眼看,直接來到傳達室外,站在大門口等姚春明來。
喬四爺和喬五爺也跟着出來。
吳遠就忍不住笑着埋怨道:“五爺,你說你今天要是真被那娘們傷筋動骨的,手底下那麼多人,我找誰來管去?”
“老話說,千金之軀,坐不垂堂。你這倒好,自己上杆子往上貼。樑伯家的教訓還沒吸取到?後來怎麼樣,人家祖孫三代其樂融融的,你反倒成惡人了不是?”
喬四爺也跟着埋怨道:“就是,小遠說得對。清官難斷家務事,你覺着是給老蘇出氣了,回頭老蘇老伴還不定怎麼私底下埋怨你。”
喬五爺也滿臉鬱悶。
主要是吳遠的那句,萬一有個好歹,馬上開工回上海,幾十上百號人誰來管,打動到了他。
小不忍則亂大謀。
什麼事能有小遠的公司重要?
可以說,他現在仗義自持的威望和地位,很大一部分,都是因爲吳遠下放的這點權力帶來的。
說話間,兩輛挎斗車呼嘯而至。
看着姚春明和耿立倆人,在挎斗車上凍得跟猴子似的,吳遠就覺着不忍心。
與此同時,馬明朝開着銀色桑塔納,也跟在兩輛挎斗車之後,進了廠。
傳達室內,田二妹一看,警察真來了,當場腿就軟了。
連連搖着蘇明德的臂膀問:“怎麼辦,怎麼辦?”
蘇明德滿頭大汗的,止都止不住,他能知道怎麼辦?
村裡有事,他說個話,還能有點用。
可姚春明那是鄉里,又是吳遠叫來的臂助,他那點能量,說出來的話,跟放屁沒什麼區別。
意外的是,老蘇不說話,老蘇老伴也出奇地安靜。
看來,老兩口因爲過年的事,心裡頭也徹底寒心了。
緊接着,一輛救護車也呼嘯而至。
一進大門,就擡下擔架問:“傷者在哪裡?”
喬五爺還無動於衷的。
直到被吳遠推了兩下,這纔不情願地躺在擔架上,被推上了救護車。
姚春明跟吳遠交換個眼色,然後走進傳達室道:“現在懷疑受害者有輕度傷害,需要等待醫院傷情鑑定結果再定。剛纔是誰動手的,跟我們到所裡接受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