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陌摸了摸鼻子,乾笑兩聲沒有回答。
總不能告訴他自己是跟蹤別人纔去的那裡吧?而且,安慰別人自己反而睡倒在了石洞裡直到現在。
她不知道雪珠是什麼時候離開的,等她醒過來的時候她已經離開了,而那時天已經黑了,只有石洞裡的火把亮着,否者她肯定會被自己給嚇死的。
雪珠有沒有從悲痛中恢復過來,她更是不知道了。
青陌有些懊惱,自己怎麼會睡着了呢?她只感覺眼前有什麼晃了晃就失去了意識,這樣的情景除了昏迷似乎還是第一次,而且,頭有些暈暈的,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好了,別皺眉頭了,我不問就行了。”
替她整理好沾了些灰塵的裙襬,揉了揉她的發頂,蕭翎月嘆息一聲,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進去吧。”
夜風微涼,蕭翎月目送着她離開,目光有些低沉,掌心裡還殘留着她的溫度,他攤開手掌,感覺着涼風漸漸吹散最後一抹餘溫,搖了搖頭,轉身,既然已經決定了,就不要後悔。
可爲何還是這麼捨不得?
入夜,寒風習習。
血族東側的竹樓裡,一個修長的身影緩緩而行,女子的動作很慢,每一步專注而有認真,像是一個虔誠的朝拜者,眼睛望着前方,幽幽的美目間深不見底。她沿着竹樓下的石子路向上走着,直到站在了一個房間外。
靜默而立,夜風捲起她雪色的裙襬,飄逸唯美。
擡起頭,她叩響了門扉。
房間裡傳出一聲懶懶地應答聲,燭光亮了起來,那人打開門看到門外的女子時,愣了愣,清秀的臉上掠過一道戲謔,歪靠在門框上朝着她輕笑,“你怎麼來這裡了?”
“我不能來嗎?”
女子的聲音有些輕,卻帶了絲尾音,軟軟糯糯的,隨着她眼角微微勾起,讓人的心慢了一拍。
男子愣了一下,站直了身體,臉上收起了調笑,“雪珠,你怎麼了?”
女子搖頭,避而不語,只是在男子驚訝的目光下擡起雙手環上了他的脖頸,低低的聲音拂在他的臉上,“青衣,你喜歡我嗎?”
“嗯?”
男子身體發僵,直直地盯着眼前的女子,回不過神。
女子極爲滿意他的表現,把呆愣的他向後推了兩下,直到兩人都進入房間,長腿向後一勾,把門關上,也隔絕了身後那雙從始至終都望着她背影的眸。男子有些喘不過氣,他的手不知放在何處,“雪……雪珠,你放開我!”
“可你不喜歡這樣嗎?”
腳尖微微上點,女子的脣劃過他的側臉,低軟的呼吸輕輕拂過他的耳邊,讓他身體更加僵硬。
“喜歡是喜歡,可你……你不是喜歡墨玉嗎?”
“可他不喜歡我啊。”
女子委屈地在他頸窩出蹭了蹭,引起男子更明顯的反應。
“你……”
男子大腦一片空白,她到底想做什麼?
女子笑,整個人靠在他的懷裡向後一壓,兩人摔倒在他身後的牀上。趴在男子的胸前,女子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經過細緻描摹的眉眼極盡魅惑,長長的手指滑過他的臉,“青衣,你恨
我嗎?”
“恨?”
男子的頭有些暈暈的,“我爲什麼要恨你?雪……雪珠你起來,好好說話。”
“不要!”女子悶悶地把頭抵在他的胸前,“青衣,我知道,你是恨我的。如果不是我,你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你……”男子終於覺察到她的怪異,平復了一下心情,才慢慢托起她的頭,指腹摩挲着她有些發紅的眼角,“怎麼了?都過了這麼多年了,內疚的話現在也早就遲了……”
“我知道你恨我。”
閉上眼,雪珠的聲音輕到幾不可聞,“我把你拉了進來,這五年來,你無時無刻都想要出去吧?”
“說什麼傻話呢,你在哪裡我就在哪裡,這不是早就說好的嗎?”
仰頭茫然地看着前方,男子清秀的臉上分不清什麼表情,只是眸底複雜深邃。五年前,他爲了勸她離開,毅然跟着她變成了血族的族人,看着她臉上的笑退卻,看着她眼底的希冀一點點散盡去沒有一點辦法。他不是她想要的那個人,所以,無論他做什麼她都不會看他一眼。他能做的,只是儘可能地守在她身邊,完成當年的承諾。
只是,時間太久,久到他都忘了。
自己最初的目的……
他以爲自己已經忘了,可如今懷裡軟軟的嬌軀再次勾起了他最初的願望,娶她,從藥王谷把她正兒八經地娶回家,寵她一生一世。
“青衣,我後悔了。”
“嗯?”享受着這難得的溫馨,這是五年來他從未遇到過的待遇,即使此時只是一場夢,他想,自己是不願醒來的。夢醒來之後,她只會追着那個人,即使被傷得遍體鱗傷也不後悔。相較之,他又何嘗不是這樣?即使再深的僞裝也阻擋不了入夜失了溫度的心灼痛直至麻木。
“要是我沒有遇到墨玉該多好啊……”
她的手探過去,摩挲着男子的臉,五年的時間可以改變很多,她也早就不是當年那個天真散漫的小姑娘了。
仰起頭,她定定地看着他,慢慢俯下身對着他的脣咬去,她想,只要那人出現她就停下,可身後除了靜默還是靜默。
原來,無論她做多少,他都不會在乎分毫。
低涼的脣瓣在男子脣齒間輾轉,香甜的氣息從兩人脣齒間蔓延,男子愣愣地,脣上溼軟的感覺那麼清楚,真實的不可思議,只是還沒有等他反應過來,有什麼東西從她脣齒間哺渡到了他的口中,藥丸入口即化,一種怪異的味道傳入鼻息間,男子臉色突然死一般的蒼白,死死地盯着頭頂的女子。
女子擡起頭,趴在他的胸前看着他笑,只是笑着笑着卻是流出了淚。
男子神色裡都是慌亂,他張了張口,卻像是啞了一樣發不出任何的聲音,四肢也僵硬了下來,動彈不得。
“青衣,我很累了……”
女子盯着他,淚水順着臉頰滴落在他的臉上,濡溼一片,讓他整個人都被一陣恐懼籠罩。
他拼了命地想要張嘴說什麼,卻發不出任何聲響。
“你知道嗎?他此刻就在門外,上一刻,我還在想,只要他肯阻止我就好好地待在血族裡不再有任何的想法。可我還是失敗了,在他心裡,根本沒有我哪怕丁點的地位,我
已經太累了。五年的時間耗盡了我一切,所以,我今天把該欠的都還給你。青衣,我知道我自私,讓你一個人留下,可我不能帶你一起走,那樣對你更不公平。既然是我把你變成血人,那就讓我親自改變這一切。”
男子的目光變爲震怒,死死地掙扎着想要掙脫藥物帶來的束縛,卻只是徒勞。
“青衣,別亂動了,沒用的。這是血族特製的秘藥,就算是百毒不侵的阿爹也難以逃脫,更不要說這是專門爲血族的族人準備的。”
男子漸漸變得絕望,他放棄了掙扎,卻是張嘴無聲地說着什麼。
女子越看眼底的水光凝聚的越濃,她乾脆轉過了頭,最後望了一眼窗外,決然地從懷裡掏出一把匕首,刀鋒的寒光刺痛了男子的眼,他無聲的嗚咽着想要喚回她的意識,卻發現只是徒勞。
女子慢慢劃開了自己手腕間,看着血流出,滴落在她雪白的裙裳上,形成一朵朵血花。
她用一個杯子把血接住,鼻息間濃烈的血腥味蔓延開,她知道自己的生命正在慢慢流逝,低聲道:“青衣,我這一生唯一後悔的事情就是背棄了你,兜兜轉轉了這麼久,原來我失去了這麼多,我想爹爹,想小妹,所以,你替我好好活着好不好?替我照顧他們,藥王谷不能沒有傳人,小妹早晚是要嫁出去的,她那麼乖……你替我好好照顧他們好不好?”
累極了,她趴在男子胸前,沒有看男子絕望的眸。
她怕自己會不忍,會捨不得留他一個人。
直到接滿了一杯血,她看着那鮮豔欲滴的顏色,因爲缺血血族的特性漸漸顯露出來,眼底血光遍佈,尖銳的獠牙讓她看起來有些恐怖,她仰着頭承受着那種痛,在男子瞠目欲裂的目光下在血光極盛時用匕首刺入了心窩,又快速地拔出,“……再加上心頭血,青衣……你自由了。”
匕首上的血一滴滴滴入杯中的血中,熒光一掠。
杯中的血呈現出一種奇怪的顏色,色澤越來越淡,至少變得透明。
女子慘白着臉把杯子遞到了他的脣邊,悽然一笑,“青……竹,求,求……你……”
手指已經不穩,渾身出現一種瀕臨死亡的恐怖,男子眼底血紅一片,遞到脣邊的液體散發出一種奇怪的藥香,卻讓他流出了淚,爲什麼要這麼逼他?雪珠,你爲什麼要這麼狠?!
閉上眼,他緩緩張開了口……
女子脣角慢慢勾起,把液體倒入了他的口中。
生生死死,再也不欠什麼了。
“嘭!”
女子的頭輕輕地垂落在男子的胸前,脣角噙着一抹蒼白無力的笑,那笑卻是解脫的,握着杯子的手順着男子的身體向下滑落,“咣噹!”一聲撞在了牀面上,杯子應聲而落,發出重重的一擊。
濃烈的異香隨風散開,在這樣的夜色裡濃郁的難以置信。
竹樓外,墨色的身影轉身即將離開,突然鼻翼一動,他猛地轉身,難以置信地看向竹樓的方向!
飛一般掠了過去。
青陌來到青衣的房間門外時,有些不敢向前。她怕真的會看到那樣的情景,可明明昨日她還在她面前哭,發泄着這些日子她心裡的委屈,怎麼這才過了幾個時辰就變成這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