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魔君慢慢擡起手,掌心一團黑色的火焰越聚越濃,像是一張黑色的網,幾乎要把墨非離整個人吞噬掉。裴衣猙獰的臉上開始露出恐懼,她突然整個撲了起來,趴在了墨非離的身上,側過頭乞求地看着男子:“魔君,你、你想做什麼?你不能殺他!”
“殺他?不,本君纔不是要殺他。”
極冷的聲音在耳際呢喃。
裴衣鬆了一口氣,立刻跪在了地上。想到自己竟然大膽敢忤逆男子,心都在顫抖:“魔君贖罪,屬下不是有意有……”
“無妨,本君不怪你。本君還要重重賞賜你。”
“誒?”
“賞賜你……”
男子低着頭,俊美的臉上勾着邪佞地笑:“本君還要賞賜你把他帶到本君身邊的苦勞。你可知道,本君尋他已經尋了多年,就爲了……報仇。”最後兩個字,男子的聲音很輕,卻像是一擊悶雷敲在了裴衣的心口。她怔怔看着男子,難以置信地瞪大眼:“魔君,你?”
男子無視她變得灰敗的臉色,淡漠的一揮手,立刻有無數的魔衛出現在裴衣的身後,用束魔繩困住了她。
裴衣臉色大變,驚呼出聲:“魔君,你要做什麼?”
她掙扎着,卻掙脫不開束魔繩的桎梏。
男子輕輕一笑,掌心重新聚集起來火焰,他背對着裴衣,輕聲喃喃:“這個叫做‘離殤’,可以徹底毀掉他骨子裡的仙骨。本君要他和本君一樣,不仙不魔,不生不死,卻生生世世痛不欲生!”
“不,不要……”
裴衣尖叫起來,她是想過讓離跟她一樣變成魔,這樣他們就能在一起。
可她不要他痛苦,“魔君,你不能這樣?我們當初說好的不是這樣,真的不是這樣!”
“不一樣嗎?”
魔君慢慢回頭:“可那又如何?只要本君覺得一樣就行了。”
說完,掌心的火焰就要打向墨非離的天靈蓋。
只是下一刻,一道身影在他眼前一晃,動作恍若閃電,魔君反手遏制住來人的脖頸,慢慢收緊五指,俊美的臉上露出殘忍的笑:“小小狐妖,還妄想從本君手下奪人,你以爲你有幾條命?”
妤音狠狠瞪着他,蒼白的臉無畏而又堅定:“想毀了他,就先毀了我!”
“呵。”
男子莫名笑了一聲,瞧着她憔悴卻絕色的姿容,眼神裡隱隱透出一抹曖昧,傾身,薄脣若有若無地劃過的她的鬢角:“哦,先毀了你?”
“……”妤音因着他的動作眉頭一擰。
男子再次笑出聲:“你倒是有膽識,這性子……本君倒是挺喜歡。”
指腹溫柔的摩挲着她的臉頰,一雙鳳眸若有若無地掃過她的眉眼,突然一愣,怔怔瞧着她清透的眼底那份韌勁兒,半晌,才輕輕喃了一聲:“怪不得他會對你偏愛三分,原來……竟是這般麼。”
“什麼?”妤音沒有聽清他的話,眉頭擰得更緊。
男子冰涼的手忍不住撫上她的眉眼,臉突然向下,薄脣印在了她的眉心上。
一觸即分,卻讓妤音傻了眼。
不僅她沒反應過來,甚至連正在掙扎的裴衣和那些魔衛也沒反應過來,只是片刻,裴衣眼底有一道怨毒滑過,甚至是頗爲解恨地看着妤音先是瞪大了眼,隨即,一巴掌揮向男子,只是她的手在離他的
臉半寸處被握住。男子的手若有若無地捏着她軟弱無骨的手指,“這惱羞成怒的模樣……也像極了。”
不怒反笑,男子的手朝後一揮,那些魔衛會意。
拉着裴衣就要離開。
這一次,裴衣沒有掙扎,視線古怪地落在妤音的臉上,突然低下了頭,嘴角嘲諷的一勾。
你,也有這一天!
房間裡瞬間死一般的沉寂,妤音難堪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臉。對方嘴角含着笑,可眼底絲毫沒有笑意:“本君忍你三次,只因爲你這性子像極了她,可是……”他的聲音溫柔的幾乎能掐出水,可聽在妤音的耳邊,恍若魔音:“可你要是不乖,本君依然可以殺了你。”
“……”妤音咬着牙,腦袋飛快地轉着,她的身下就是昏迷不醒的墨非離。
這裡是魔都,她要怎麼帶着墨非離和嫣兒逃出去?
快些想,快些想。
她默默唸着,隨着腰間的束帶被挑開心幾乎跳到了嗓子眼。
她的手驀地握住了男子的手:“你、你鬆手!”
“哦?”男子意味不明地勾着眼角笑着:“怎麼,難道你要自己動手?”
妤音臉色一變,更加顯得臉色蒼白,“我不是你要找的那個人。”
“本君知道。”薄脣向下遊離,妤音死死握住手,指尖嵌入到肉裡,決定賭一把:“我知道你要找的人在哪裡。”
埋首在她脖頸間的頭蹙然一僵,半晌,才慢慢擡起手,鳳眸幽幽,深邃地盯着她看。眼底的旖旎散盡,只有冰冷邪肆:“本君最討厭欺騙。”
妤音倒吸了一口涼氣。
“所以,你若是欺騙本君……”他湊近了妤音,低聲冷笑:“本君定讓你生不如死。”
妤音垂眼:“不敢。”嘴角卻勾起一抹苦澀的笑,她只剩下兩日的性命,又何來生不如死?
“她在哪兒?”男子直起身,漫不經心地捏着拇指的一枚翠綠扳指。扳指的正中央是一顆黑色的珠子,在燭光的映襯下璀璨奪目。妤音快速地掃了一眼,收回視線,低着頭道:“她在很遠的一個地方,我現在還不能帶你去。”
“哦?”
“我中了黑狐妖的黑妖毒,只剩下兩日的性命,恐怕還沒有等我找到她,就已經死了。”
“你想要本君救你?”魔君眯眼。
妤音心一跳:“不敢,只是黑狐妖說黑妖毒已經侵入五臟六腑,早就……”話還未說完,妤音只感覺手腕一痛,周身黑光一閃,男子又懶洋洋鬆開她的手,冷笑一聲:“區區黑妖毒,不過五日的功夫就能解去,這世間還沒有本君不能辦到的?”
“這樣啊……”妤音喃喃一聲。
不知爲何,腦海裡莫名掠過剛剛看到的那顆黑珠子。
“本君就姑且信你這一回。你真的知道九音在哪裡?”
“……當然。”
妤音擡起頭,目光特真誠,手指絞着身下的被褥,心跳得有些快。
只是,半晌,她突然低下了頭。
眉頭擰着,一種怪異的情緒在心口涌現。
魔君怔怔瞧着她垂下的眼,慢慢的,忍不住伸手慢慢擡起她的頭,指腹滑過眼睛,明媚的,奪目的,當真像極了……她。
他慢慢歪了頭,莫名笑了一聲:“若是找不到九音,拿你來代替,倒也不錯。”
“咣噹”一聲,門蹙然被推開。
妤音眉頭一擰,回頭就對上裴衣燃着怒火的眼:“你到底跟魔君說了什麼?”
“什麼什麼?”妤音的視線重新回到墨非離身上,魔君不知在他身上下了什麼,這麼久都未醒來。其實,不醒來倒也是好的,只是……五日後,她到底要到什麼地方替他尋什麼九音?她當時也只是試探性地說了一說。魔君看着她的臉就像是看着另一個人,所以她才那般猜測。
“你還敢裝傻?不是你跟魔君說了什麼,他怎麼可以這麼輕易地放過你?”
妤音眉頭擰得更深:“怎麼,你很遺憾?”
“……”
她的眼睛太過冷,裴衣轉開了眼。
可也只是瞬間,她又惡狠狠轉過來:“是,我的確挺遺憾的。你怎麼每次都這麼幸運?明明你都要死了,卻還能化險爲夷,魔君竟然肯用‘黑煞’救你,而且還警告我不能撕下你的臉皮,你可真有本事!果然狐狸精就是能媚惑人。”
她的話並不好聽,妤音卻沒有理她。她的視線落在墨非離日漸黯淡的臉上,聲音冷冷的:“我先不管狐狸到底能不能媚惑人,可有一點,你不得不承認。我讓那人挪出了五日的時間,你呢?你除了怨恨,除了恨當年葉青陌從你手裡奪走墨非離。可你自己有沒有想過,這些年,你除了怨恨,除了抱怨,你又真的看清了嗎?墨非離對你,是男女之情還是兄弟輕易,十幾載的時間,你倒現在還在執迷不悟?怪不得古話說的好,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咯吱!”
身後傳來東西被捏碎的聲音。
妤音並未理會她,繼續道:“裴衣,經歷了這麼多。我只問你一句,如果幾個時辰前,那人真的要毀了墨非離,你會如何?”
“我當然不會讓他動手!”裴衣脫口而出。
“可你當時被魔衛阻擋着,被束魔繩綁着,你要怎麼阻止?”
“自然……自然……”
“你自然是沒辦法的。你會看着那人毀掉墨非離,然後哀傷痛苦,可你也只會那樣看着。你難過你悲痛欲絕,可你會因爲他的死跟魔君拼命嗎?或者,如果他讓你在嫣兒和墨非離之間選擇一個,你,又會選擇誰?”妤音知道自己這樣問很卑劣,可如果她再不看清,所有人都會盡毀在她的手中。
可憐過了頭,就是可悲。
裴衣囁喏兩聲,不知要說什麼。臉憋得通紅:“我……”
“你不知道怎麼選擇是吧。”妤音從她躲閃的目光裡能看出她真實的想法。
“當你沒得到墨非離之前,你把所有的怨和恨都灑在嫣兒的身上,因爲你覺得她不會離開你。她只有你這麼一個依賴,你是她的孃親,她生或者死都掌握在你的手中。所以,你任意地揮霍她對你的依賴,對你的感情。當有一天真的讓你面對到底是墨非離重要還是嫣兒重要的時候,你卻是猶豫了。你覺得,墨非離對你根本沒有感情,你救了他,他可能還是會離開你,可嫣兒不同,她就像是你的奴隸,沒有失去之前覺得可有可無,可真的失去了,你又舉得患得患失。裴衣,在你心裡,到底誰最重要呢?”
妤音咄咄逼人的話讓裴衣變了臉色。
她啞然向後退了一步,“不,纔不是這樣……”
“那你告訴我,你會怎麼選擇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