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他眼底的決然讓妤音怔住,“我不值得的。”
“你值得。”他眸色森重地看着她,起誓:“我決不讓你死!”
“你,他……”妤音張着嘴,許久都說不出話來,最終,頹敗地松下肩膀:“你先幫我把墨非離關於我的記憶都拿掉。我跟你回狐族。”
“可你的身體?”
“……我還有別的辦法。”
妤音垂着眼,漫不經心地說出一句話。
可這句話卻在白漓淵心頭激起千層浪:“你、你說什麼?”
妤音深吸一口氣,擡頭看他:“我說我還有別的辦法讓自己活下來。”
“這怎麼可能?”白漓淵顯然不信,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青兒,你是不是因爲怕他死才這麼說的?”
妤音低着頭盯着自己被握住的手,嘴角勾起一抹笑,看不出到底什麼意思,很輕,像是淺荷隨風搖曳,驀然而動:“白公子,我五年前既然能從一個死人變成活人,那麼我就有辦法再活一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只能這樣告訴你。黑妖毒無藥可解,可它畢竟是妖毒,如果我不是妖的話?它對我又有何用呢?”她的話讓白漓淵蹙然擡起頭,眼底有希冀劃過:“你、你說真的?”
“是!”
妤音也看着他,特真誠地點頭。
“好,我答應你!”
白漓淵握着妤音的手更緊,“我就再相信你這一次。”
“那就開始動手吧。”妤音忍不住再次看向牀榻上昏迷的男子,他緊緊閉着眼,眉頭擰着像是極爲痛苦。妤音走過去,手指輕輕撫平他眉心的隆起,再等等,很快,你就不會這麼痛苦了?我不是葉青陌,卻自私地希望你也把她忘記。
就像忘記我一樣。
“音妹,你爲什麼要騙他?”
等到白漓淵去準備的當口,房間的門被推開。
妤珠在青衣的陪伴下出現在她的面前,妤音靜靜地看着兩人,眼底有驚訝掠過,隨即臉上又恢復淡漠:“我沒有騙他。”
“音妹?”
妤珠的聲音裡有着無奈。
妤音鼻子一酸,撇開了眼:“你們,怎麼來了?”
“珠兒不放心你。”青衣攬着妤珠的肩膀,她的眼眶紅着,替她解釋:“我這次來本來是想跟你說一件事,可來到這裡,卻……”
“卻聽說墨非離重娶側妃?”
“……是。”
青衣嘆息一聲,也正是因爲這冷漠疏離的性格,所以他在靈泉國這些年竟然沒有懷疑過眼前這個跟青陌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後來死而復生後竟然真的就是她?直到後來他偶然聽到皇族的人議論外界的事情才知道墨非離回了金玉國,而且過得並不好。所以,從那時他纔開始懷疑,繼而打探到狐族公子白漓淵的下落向他求證,可沒曾想,還是晚了一步。
“對不起,如果我早知道你就是她,我也……”不會拖了這麼久。
五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這跟你無關。”妤音搖頭,無所謂地聳肩:“反正我也不是她,我纔不要當一個替代品!”
“你?”青衣訝異地看着她:“你就是因爲這樣才這麼決絕?”
“……”妤音咬着脣,只能說一部分是一部分不是。
是!她的確是受不了墨非離喚她“青兒”,在他眼裡,根本就是把自己當
成了另一個人。只是因爲是葉青陌,他纔會這麼義無反顧,如果是她妤音,他還……會不會如此?
“你怎麼這麼笨?”
青衣頹敗地聳下肩:“你們明明就是一個人好不好?!”
妤珠第一次間他發這麼大的火,愣了一下,纔跟妤音一樣擰眉:“青衣,你說什麼啊?”
青衣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雖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麼重生在妤音的身體裡的,可你真的是葉青陌。”
“……我纔不是。”妤音向後退了一步,臉色發白。
“你是!”
“你們爲什麼都這麼說,我的記憶裡我明明是妤音,怎麼可能是葉青陌,你們不能因爲相似的容貌就認定了我就是她!”
“你的確是。”青衣肯定地朝前走了一步:“我已經跟白漓淵覈實過,你出事的那天正好是妤音離世的時辰,她被放入了靈泉進行天祭,後來你就醒了過來,可能是浸泡過泉水的緣故加上你是半人半妖,所以,白漓淵和冥淵查探了這麼久都沒發現你的行蹤。白漓淵在確定你的身份之後,已經到冥府確定過一趟,除去靈泉帶來的混淆,你的確就是葉青陌!”
最後確定的話在妤音耳膜裡一震,她怔怔地看着青衣,失了言語。
許久,她才難以置信地指着自己:“我……真的是她?”
“是。”
“呵……”頹敗地向後一步,她苦笑一聲:“竟然是這樣嗎?”
“現在,你還想讓他忘記你嗎?”
“……是。”
“什麼?”青衣瞪大了眼,不明白她明明已經相信了,爲什麼還會這麼做?
“我的決定還是沒變。”妤音深吸了一口氣,擡眼平靜地看着他:“如果我是葉青陌的話,那就更不能……讓他死。”
“你怎麼?”
青衣瞪眼:“這還有兩日的時間,也許會有轉機也說不定。”
“可你卻忘了,這兩日也是他用命換來的?他還有多少個兩日能用命來換?”她轉過頭,再次忘了男子一眼:“青衣,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音妹……”妤珠淚流滿面:“要是我來這裡就好了,你也不會……”
“這不怨你,是我自己決定的。”
“可……”
“好了,你們先離開吧。白漓淵快回來了。”妤音打斷她的話,儘量不去看她傷心欲絕的臉,“青衣,還不帶她離開?”
青衣擰着眉看着她毫不妥協的側臉,最重咬牙嘆息一聲:“你一定會後悔的!”
“咣噹”一聲,隨着房間的門再次被關上。
妤音頹敗地滑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前方,眼底褪盡了所有神采。
她半趴在牀沿邊,靜靜地看着男子的側臉,手指憐惜地滑過他的眉眼:“墨非離,你告訴我,我會後悔嗎?”
房間裡寂靜無聲,並沒有人回答她。
她就這樣靜坐了半晌,直到身後的房門再次開啓。
她沒有回頭,苦笑一聲,終於還是來了嗎?
“白漓淵,現在可以開……”她回頭,只是未完的話隨着眼前一張猙獰的臉蹙然靠近而戛然而止,同時,她的身體被一股怪異的力量束縛住,血紅詭異的色澤像是一根繩索勒得她幾乎喘不過起來。
幾乎貼着她臉頰的臉這才向後退了退,滿意地看着她痛苦的臉,開始“桀桀桀”地笑出
聲。
“滋味好受吧?”
聲音沙啞刺耳,像是鐵鏽劃過地面,尖銳撕咬着耳朵。
妤音痛苦地擰着眉,額頭上大滴的汗從額頭上滑落下來,她的身體裡像是有無數的針密密麻麻地扎着,痛苦不堪。她努力地擡眼,視線所及是一片朦朧,連那張猙獰的臉也看得不甚真切:“你、你是什麼人?”
“桀桀桀,你看不出我是誰了?”
來人笑得詭異。
妤音搖着頭:“不知……”
“哈!真的不知?”那人似乎怒了,尖叫起來。
下一刻,妤音的下巴被擡了起來,再次對上了那張臉,那人跟她靠得極近,那張臉幾乎是貼着她的臉。妤音深吸了一口氣,皺着眉看着,直到望進了一雙詭異卻莫名熟悉的眼,她看着眼前這張像是被灼燒過的臉,又或者是因爲某種原因而變得扭曲不堪,卻還可以看到大致的輪廓。她倒吸了一口氣,一個名字在腦海裡形成,不禁脫口而出:“裴……裴衣?”
那人似乎一怔,表情更加惡狠狠繼而猙獰:“你倒是還記得?”
妤音擰眉:“你怎麼……怎麼會變成這樣?”
“我怎麼會變成這樣?”裴衣摸着自己形同殘面的臉笑得古怪,湊近了妤音,呲着血盆大口:“不是你害得嗎?”
她的手摸上妤音痛苦的臉:“是不是很難受?桀桀桀,放心,在過一會兒就不會痛苦了。”
說完,妤音只感覺眼前光影一閃,她的右臉頰上貼上了一把冰冷的匕首,沿着她的輪廓划着。耳邊響徹的是裴衣嘶啞的笑聲,卻讓人後脊背莫名涌上一股寒意:“放心,我會好好對待你這張臉的。這是你欠我的!”
裴衣咬牙切齒。
妤音斂着眉目,身體的疼痛反而讓她冷靜下來:“你到底出了什麼事?”
黑狐妖死之前只是把她妖化,可妖化過後的人即使意識不被控制,可黑狐妖已經被白漓淵殺死了,那麼她也應該解脫了,如今又是怎麼回事?
裴衣摸着自己的臉,表情越發猙獰:“你還問我出了什麼事?”
她的眼珠子向外突着,甚至比黑狐妖的面目還要恐怖三分:“如果不是你,我和嫣兒至少還好好的在這裡生活着,如果不是你,至少我還能天天看到離……”說到墨非離的名字,裴衣原本狠辣的眸色柔和下來,可也只是瞬間,她又朝着妤音逼近幾分,幾乎裂到耳際的嘴角驚悚莫測:“可就是你!你跟葉青陌那個賤人一樣,都要把我的東西給搶走!你們該死!該死!”
她連說了幾遍“該死”,妤音只感到臉頰一痛。
一道血痕劃過,她咬着脣,忍住脫口而出的痛呼,深吸一口氣,才讓自己的聲線不至於這麼顫抖:“你想做什麼?”
“我想做什麼?”
裴衣的眼神慢慢柔和下來,可襯着這張臉,莫名詭異:“我呀,”她的手緊緊攥着匕首,虛晃的在妤音的眼前划着,“我要把你這張臉皮揭了,到時候你就不會再迷惑離了。”她似乎想到了什麼,神情虛晃地摸上自己的臉,眼神越來越迷茫,“我才應該是這張臉的主人,我才應該是……”喃喃一聲,她似乎陷入了某種幻想裡:“魔君說,只要把離拉攏過來,他就會幫我,他甚至能讓我變成一隻九尾狐……離不是喜歡狐狸麼?那我……就變成狐狸好了。”
嘶啞的聲音,詭異的迷離,看在眼底,妤音心莫名發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