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娘子……”揉着眼,墨非離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喚了一聲,卻發現周圍就他一個人。他揉着眼的動作僵了僵,飛快地看向四周,周圍除了他自己什麼人也沒有,擁着被子半坐着,淚汪汪地哼哼,“娘子走了,嗚嗚,娘子走了……”
白狐從機關洞口跳進房間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狐狸臉黑了黑,蹦到了墨非離面前,抓着他身上攬着的被子就順着爬到了他的肩頭,“吱!”
墨非離哭得正歡,聽到喚聲,才睜開淚眼婆娑的眼,看到妤音,一把抱住了她,淚珠子把她身上的皮毛弄得溼溼的:“嗚嗚,小狐,娘子走了,娘子走了啦!”
看着這哭得山崩地裂的男子,妤音說不上自己身上心情。
尤其是昨日還正常到讓人心驚的邪魅模樣,今日一轉,又這小媳婦模樣。
恨恨咬了咬狐狸牙,發出“嘎嘣”一聲。
“吱!”別哭了!
“嗝!”墨非離被梗了一下。
臉上還掛着淚珠子,委屈地撇着嘴看她:“爲什麼不哭?娘子都不要我啦……”
“吱吱!吱吱吱!”你越哭她就越不會回來!
自從發現他能聽懂自己的話,妤音也懶得用人話出聲,反正效果是一樣的。
“真的不哭就會回來麼?”
淚眼汪汪地看着她,小模樣委屈極了。
“吱吱吱!”是啦是啦。
妤音隨意地應付着,這墨管家這五年來怎麼照顧過來的呀?這整就是一個沒開化的孩童?阿九都比他聽話!
這樣想着,房間的門被推開了,小狸抱着眼睛紅腫的阿九走了進來,阿九睜着腫成一條縫的眼睛,看到墨非離醒着,“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張開胖乎乎的小手就要讓墨非離抱。
墨非離一把扔下狐狸,光着腳就跳了下去,把阿九緊緊擁在了懷裡,又開始哭得稀里嘩啦的:“嗚嗚,阿九你怎麼沒眼睛啦?”
“咯噔!”
阿九剛張開感動的要哭的嘴僵立在了原地。
特傻地瞪着自家爹爹:這……是哭腫了好不好?
沒眼睛沒眼睛沒眼睛……
阿九在心裡把這句話重複了一百遍,才哼了兩聲,原本悲傷的小心臟已經無力哀傷了:“爹爹,有這麼咒自己兒子的麼?”
“誒……”墨非離擡眼,雙眼紅通通的:“沒有啊。”
“你有!”
“沒有!”
“你就有!你說我沒眼睛!”
阿九憤怒地表達自己的心情。
墨非離傻大個一般站在那裡,一手攬着阿九,一手伸向阿九腫得像是核桃一般的眼睛,搖頭,肯定的:“沒有!”
“有!”
“沒有!”
妤音張着狐狸嘴傻眼地看着這一場好好的溫情戲變成了爭辯賽,無力地用爪子拍了一下腦袋,“吱”一聲從牀榻上跳了下來。
她還是哪兒涼快去哪兒吧!
再待下去,早晚要被這對父子倆給氣死!
“小狐,你去哪呀?”
妤音剛摸到門邊,身後就傳來墨非離憨傻乎乎的聲音,她擡到半空中的前爪硬生生僵在那裡,想了半天,才慢悠悠轉過身,淡定地“吱”了一聲:去溜溜彎。
“我也要我也要!”
“吱吱!”重病未愈的傢伙不能去!
妤音堅決地
反對。
“哪兒有?”墨非離抱着阿九委屈地吸吸鼻子,討好地笑笑:“小狐帶我去找娘子啦?”
“吱!”笨蛋!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你自己看不出來怨誰?
哼了哼,妤音淡定地走了出去,頭也不回。
阿九有些傻眼地看着自家爹爹跟一隻狐狸這樣是無忌憚地對答,自家爹爹這邊他是聽清楚了,可那狐狸……到底說了什麼呢?
“爹爹你竟然會說獸語?”
阿九崇拜地回頭看着墨非離,腫成一條縫兒的眼睛裡迸射出亮光。
墨非離不甘不願地收回視線,扭了扭,得意地擡起削尖的下巴,“那是,我跟你說哦,小狐說話可好懂了,她一般,‘吱吱’是代表……”
這邊說的歡騰,小狸恭敬地站在一旁,目光落在墨非離光着的腳,默默走到了一旁,拿起軟靴,走回到他身旁,蹲下身,就要替他穿上,墨非離似乎察覺了,停下了說話,低下頭,滴溜溜的大眼看着她:“呀,小狸你還在呀?”
“是,奴婢還在。”小狸應了聲:“王爺,還是穿上靴子吧,地上涼。”
墨非離不好意思地把腳縮回來,傻笑了一聲:“不用啦。”
低下頭看到自己還着中衣,叫了一聲,撒歡似的抱着阿九跑回到牀榻邊,掀起被子把兩人裹了進去。
只露出兩隻一大一小的腦袋。
“小狸呀,我跟阿九玩哦,你先回去啦。”
伸出一隻手,他朝着小狸擺了擺,傻乎乎的俊臉上笑得樂呵呵的。
小狸擡眼看了一下,又默默低下頭,應了聲。
把軟靴重新放回到牀沿邊,靜靜走了出去。
妤音不經意地回頭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她靜靜地看着小狸的動作,看着她垂下的眼底偶爾露出的複雜情緒,心莫名一動。轉身,腳下動作莫名一停,又回頭看了小狸一眼,這才躥了出去。
一直來到書房,妤音才跳上窗櫺上,拿爪子扣了扣門窗。
“咚咚咚!”像是暗號的聲音,引起周圍的隨侍一驚,卻被書房內的墨青喚住:“沒事,你們都先下去吧。”
“是。”
隨着這聲音,窗戶被打開,露出了墨青的臉。
他看着懶散地趴着的白狐,把她讓了進來,重新關上窗,回頭,就看到妤音蹲坐在桌上,正盯着他剛寫好的未乾的一封信箋出神。
半晌,她才擡起頭,怔怔地看着墨青:“你認識狐族公子?”
墨青頜首:“是,怎麼,公主也認識?”
妤音又看了一眼那信箋,搖搖頭,“不認識,只是聽阿穆說起過。”隨即一愣,解釋道:“阿穆是我無意救下的一隻灰狐狸,就是墨非離最近口中的小灰。”
“原來是這樣。”
“你是想問狐族公子關於妖毒的事?”
妤音的爪子撥弄了一下信箋上端正的小楷。
“公主應該知道了。”墨青默默收起信箋,折成圓筒狀放進了一個寸許長的空心竹內,放在一旁,才復又看着仰着頭看他的白狐繼續道:“五年前王爺被送回來的時候就是這樣了。公主說王爺身上的妖毒時日不短,我想,狐族公子應該是知道的。”
“可如果他不知道呢?”她的爪子不動聲色地敲着桌面。
發出“咚咚咚”的聲響。
墨青沉默下來。
許久,才喃喃道:“我不會讓王爺出事的。”
他目光裡的堅定讓妤音一愣,張嘴,剛想說什麼,門外再次傳來三聲叩門聲。
“什麼事?”墨青臉上重新換上冷漠,擡頭對着門口沉聲問。
“新招來的隨侍已經來了,管家可是要試探一番?”
“那些人身手如何?”墨青摸着下巴,偏頭對妤音示意一下,看到她跳到書架後,才走向門邊,打開門,面容冷然地問門口的人。
“有兩個人身手倒是不錯,其他一般。”
“把那兩個人給我帶過來。”
“是。”
那人應了聲,就轉身離開。
墨青關上門,妤音跳了出來,不解地看他:“怎麼,你要找打手?”
“昨日的事情你也看到了,金帝能這麼快就趕來,恐怕王府裡有內應。”
“所以,你想再找幾個靠譜的人?”
“算是吧。”墨青捏了捏額際,微微頜首。
“可是你不怕這次招來的人也是金帝派來的?”
墨青沉默下來,半晌,才道:“你說的我也考慮過,可這些人是從鄰鎮招來的,身家需要清白的,至少比府裡的這些人可靠一些。”
妤音不置可否,“我倒是不同意。”
“管家,人已經帶來了。”
隨着這一聲,門“咯吱”被推開了,原先那個人帶着兩個身材健碩的男子走了進來。兩人低着頭,一身質樸的裝扮,渾身的皮膚曬的黝黑,一看就是莊稼漢。妤音歪頭,總覺得其中一人看起來有些眼熟,她盯着那人看,直到那個身材稍微頎長的男子無意間擡眼看向她這邊,妤音愣了一下。
腦海裡隨即爆發出怒意,死死盯着那人。
男子很快垂了頭,同身旁的男子唯唯諾諾地來到墨青面前。
“你們就是陳家兄弟?”
“是。”矮一些的男子憨厚地回答:“這是俺兄弟,陳二,俺是陳大。”
“哦?”墨青一挑眉,在兩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凌厲的掌風已經打了過去,陳大臉色一變,直接用手一擋,卻還是被墨青的內力震得向後一退。他向後摔倒在地,嘴角有血絲滲出,難以置信地瞪大眼:“你這是作甚?俺怎麼得罪你了?”
“大哥!”高個兒的“陳二”立刻奔到陳大面前,想要扶起他。
被陳大一把拂開。
固執地要自己站起身。
墨青看着他瞪得銅鈴般大的眼,滿意地點點頭:“好,就是你們了。”
沒有內力,卻能擋住他這一擊,看來,的確是有一身蠻力。
“誒……”陳大愣住。
墨青走過去親自把人扶了起來:“對不住了大兄弟,剛剛只是測試一下,你合格了。”
“那……那俺兄弟呢?”陳大憨厚地摸了摸後腦勺,倒是不氣了。
“這?”墨青看向那個面色同樣黝黑的男子,面容跟陳大有五成相像,覺察到他在看他,也朝着他憨厚的一笑,搓了搓手,他擺了擺手:“一起錄用了。帶他們去住的地方,回頭有人會交代你們做什麼。”
“謝謝,真是謝謝大人了!真是好人!真是好人!”陳大連連唸叨幾聲,兩人朝着墨青鞠躬,隨着長工樂顛顛走了下去。
直到門關上墨青纔回頭看向白狐所在的地方,只是那裡空空如也,早已沒有白狐的身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