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花雪月”幻境外,白漓淵斜過眼冷冷看着面無表情的墨非離,冷笑一聲:“好戲正式開始了!”
墨非離聽到這聲,靜靜垂在身側的指尖動了動,卻是擡眼望向幻境裡痛不欲生的……人,面色複雜難言,裴……竟然是女子?竟然是女子?
幻境裡剛剛還嘶聲痛哭的女子恨恨咬着牙,一抹眼淚。
望着一個方向啞着聲音道:“那一晚,我到的時候,葉姑娘已經醒了,她站在離的棺樽前,神情呆愣,我剛想跑近她,她突然回過頭看我。我不知道她是怎麼發現我是女子的,隨後,她就像是受了什麼刺激……我當時怕極了,就想解釋什麼,我當時怕她再說出什麼話,就走過去,可她突然發了瘋一樣,掐住了我的脖子。只是……當時,她的手並未用力,我想,可能她並不想殺我,只是在難過什麼。而這個時候……”
說到這,裴衣的聲音頓了頓,眼底掠過一道悔恨:“這個時候……離的魂魄突然出現了,可他像是突然擁有了某種力量,一把揮開了葉姑娘的手,然後……葉姑娘就被慣到了地面上。後來……後來……”
她的聲音開始顫抖,雙手環着自己的手臂,死死低垂着頭,深吸了一口氣,才慢慢道:“那時,我本來是想解釋的……解釋葉姑娘並未真的想殺我,她只是被我是女子的事情刺激到,更何況……”
“更何況什麼?”白漓淵誘惑她繼續說,目光卻是看着墨非離慘白的臉。
女子深吸了一口氣,掃視了一眼四周,看只有她一個人,才鬆了一口氣,情緒慢慢穩定下來:“她知道我對離有情,而離對我又比旁人好很多,所以,當時她就誤會了,纔會有那樣的舉動。後來,離在質問葉姑娘,那時,我……那時我腦袋不清楚,貪戀離的愛護,更何況,那個被他責問的是……是葉姑娘。”
她的手鬆了緊,緊了又鬆,“所以,我故意說了一句話,讓離誤會,更是……讓兩人之間的誤會暴增到一個點,直到後來……”
“後來……怎麼了?”
白漓淵臉上得意的笑漸漸散去,他的眼睛發紅,他甚至能想到,青兒被誤會時的無助,那時,她可能已把自己的內丹給了墨非離,失去妖力她根本做不了什麼,可他呢……可他做了什麼?
恨恨扭過頭,他咬牙啓齒地瞪着對方。
“後來,葉姑娘突然問了一句‘如果我殺了她,你會把我怎麼樣?’”
白漓淵渾身都在發抖,“他,他怎麼說的?”
“他說……他說。”想到當日的情景,裴衣突然能夠感覺到葉姑娘那種撕心裂肺的痛,否則,她也不會……也不會……
深吸了一口氣,她繼續道:“他說,‘那我就殺了你……’”
“哈哈哈!好,很好!”
白漓淵怒極反笑,右手一抓,捏着一旁呆愣住的墨非離,一把慣到眼前,猩紅的鳳眸裡都是怒意與恨意,死死地盯着他突然沒了絲毫人氣兒的雙眸,咬牙切齒!
而幻境裡,裴衣說着說着,哭了起來,“可,可我沒想到會這樣,沒想到葉姑娘突然就白了頭髮,還……還變成了一隻無尾狐狸……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無尾狐狸?”
白漓淵握在墨非離脖頸上的手突然一僵,尖聲嘶吼出聲:“你,你說什麼?”
而幻境裡,女子只是低低的嗚咽着,“對不起……”
“哈哈哈!無尾狐狸?墨非離,你幹
的好事!你乾的好事!你竟然……你竟然把青兒逼到這種地步?墨非離,啊……你該死!該死!”手上的力道赫然加重,死死地禁錮住墨非離的脖頸,後者卻只是閉上了眼,任臉色長成了死青色,白漓淵卻還覺得不夠,他猛地把他慣到地上,咬着牙,氣得雙眼猩紅,在原地轉着圈,身體都在顫抖。
而反應過來的暗衛原本想上前,卻被他赫然鼓起一道白光,擋在了數尺外!
廣袖一揚,幻境褪去,原本在幻境裡嘶聲痛苦的女子在看到眼前的一幕,尤其是墨非離毫無生機的臉時,先是一愣,隨即意識到什麼,臉色的血色褪盡,哆嗦着嘴,說不出話來!
白漓淵渾身的怒氣還未消盡!
他仰着頭,突然像是野獸般嘶吼出聲,震得整個潭水的表面都在向外鼓動,尖銳痛苦的嘶吼聲在整個幽谷內一遍又一遍迴盪,久久不絕!
裴衣顫抖着手看着不言不語的墨非離,神情慌亂,她想上前,卻覺得失去所有的力氣。
頭深深地埋在雙膝裡,痛苦地哭出聲,“離,我對不起你……對不起葉姑娘……”
“呵……”
原本平靜無波的男子,突然低低地笑出一聲,脣角的笑自嘲絕望。
腦海裡反覆地回憶着那晚的一幕。
她就那樣靜靜地看着他……
如果我殺了她,你會怎樣?
我……會殺了你。
然後自殺……
未完的話,被他自己封在了口中,刺目的白,詭異的紅,交錯在腦海裡,讓墨非離頭痛欲裂,綿延不絕地痛讓他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心口。
“狐兒……狐兒……”
“你回來……”
我是騙你的,騙你的……
我怎麼捨得殺你,怎麼捨得?
血從嘴角緩緩溢出,滴落在寒潭裡,血色像是一朵罌粟花散開,美到極致,卻也妖冶到至死方休!
睜着猩紅的雙眼,白漓淵終於停住了野獸般的嘶吼,他梗着脖子看着那敗絮一般的男子,笑得詭異,“你還不能死,你還不能死?你的身體裡還保存着青兒的內丹,沒有找到她之前,你不能死,不能……”
他一遍遍地喃着,聲音古怪。
在他經過裴衣身邊時,她清楚的看到他掌心的白光飛掠,刺痛了她的眼,她死死地抱住他的腿,“你,你想做什麼?”
白漓淵冷冷看了她一眼,廣袖一揚,白光侵入她的身體裡。
她無聲無息地倒了下去。
走到墨非離身邊,望着他嘴角的血漬,他冷冷地笑着,目光陰寒,猩紅的眸讓人不寒而慄,他居高臨下地看着墨非離,掌心向上一抓,周身的妖氣頹然強盛了起來,墨非離的身體被擡到了半空中,被他抓在手中。
突然,眸光一寒,雙手一推,墨非離的身體就脫離了他的掌心,死死地想着寒潭前的石壁擲去!
直到他的身體無聲無息地嵌入石壁內。
他才踩着極慢的步子上前,掌心在石壁前一劃,白光把石壁重新修復成原本的模樣。
他低低地笑,低冷的聲音在幽谷裡迴響:“找到青兒之前,你……就待在這裡吧。”
“哈哈……”
“墨非離,你就待在這裡吧!”
剛打開藥房的隔板,驪大夫在看到門口停着的一頂素幄金纓的軟轎時,怔了怔,軟轎旁是四個轎伕與一個面容清冷的少年。看
模樣,已等待許久。驪大夫立刻放下隔板,怔了怔衣襟,疾步走到軟轎前,欣喜道:“這位公子,今個兒這麼早?”
那少年哼了哼,“這都日上三竿了,是你起晚了吧?”
驪大夫被嗆了一聲,卻不敢頂嘴。
昨夜在地窖裡耽擱的久了些,一睜眼發現睡過了頭。
點頭歉意幾聲,才朝着軟轎裡道:“公子,老夫已經找到醫治小狐狸的辦法了。”
聽到這一句,少年臉色一沉,不甘不願地掀開了帷幕,露出了軟轎裡的人,玉冠華服,端得是俊美風雅。
他抱着狐狸散漫優雅地走出來,依然遮了半面,可僅從男子露出的另外半面的絕色可以想象出男子的無雙之姿。他踏出轎欄,修長的手指不經意地梳理着懷裡紅狐的皮毛,徑直朝藥房內走去。
驪大夫連忙隨後跟了上來。
少年瞧着自家主子的背影,嘆息一聲,也跟了進來。
目光裡隱隱含着不安。
真不知是福是禍。
男子撩起長袍,懶洋洋地坐在主位上,瞧着低垂着頭的驪大夫,“你說,已經找到辦法了?”
“是是。”
驪大夫連聲應道。
“倒是挺快的。”意味不明地說了一聲。
清泠的嗓音卻莫名讓驪大夫嚇出一身的冷汗,即使沒有擡頭也能覺察到男子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他忍不住捏緊了衣角,深怕這身份尊貴的男子看出什麼。
昨夜從地窖裡出來,滿身的狼血,他洗了無數次才清理乾淨。
開門之前,又特意地嗅了嗅,的確沒有異味了,才膽敢出現在衆人面前。
可……
“公,公子,可是有什麼問題?”
“沒。”
男子撫着狐狸皮毛的手頓了頓,“只是想提醒你一句,醫好了,我保你榮華富貴,醫不好……”他薄脣一勾,冷漠無情在眸間流轉,“你也不必活着了。”
淡漠的一句話,嚇得驪大夫額頭上浮現一層虛汗。
連忙點頭應着,“自然自然。”
原來是怕自己是庸醫來着……只要不是看出什麼,就好辦。
昨夜一役,他早已不再是那個只有平平醫術的驪大夫了,他此刻有信心,一定能把這狐狸給醫好了。
“公子,還是先讓老夫看看吧。”
男子看到自己的警告已經收到滿意的效果,纔不輕不重地點了點頭,修長的手指一勾,少年立刻上前來,從懷裡掏出一個沉甸甸的包裹,攤開放在了驪大夫的面前。
明晃晃的,竟然都是金元寶。
驪大夫眼睛一亮,手指都顫抖了,“公子,這……”
男子一手抱着狐狸,另一隻手託着下巴,指尖劃過薄脣,似笑非笑,“自然是先給你的定金。”
“好了,開始吧。”
不耐地朝少年看了一眼,後者一推那金元寶,讓開一個地方,沉默地掏出一個褥子,依然是第一繡莊的繡品,攤在上面,隨後從男子懷裡抱過狐狸,小心翼翼地放在上面。
然後,回頭看已然沒反應的驪大夫,厲聲道:“愣着幹嘛?還不快點!要不是這方圓百里只有你水平還高點,哪兒輪得到你?”
驪大夫連忙點頭,上前,開始例行檢查。
只是垂着的眼珠飛快地轉着,掌心暗暗動了動,果然能感覺到一股氣在胸腔內鼓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