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驪大夫一怔。
腦海裡又想起不久前的一幕,顫巍巍地抹了一把頭上的冷汗,“會,略知一二。”
“那就好。”男子站起身,走到驪大夫面前,攤開雲錦,懷裡赫然躺着一隻模樣怪異的狐狸。與其說是狐狸,倒不如說是一團兒紅白交雜的狐皮,他惴惴地看着,心神不定,“公子,這?”怎麼弄個死物過來了?
看出他的想法,男子目光如炬,“放心,還活着。”
聽出話裡的不悅,驪大夫不敢擡頭,儘管如此,還是能感覺到男子周身散發出的強大氣場,冰冷的寒意幾乎把他凍結,他深吸了一口氣,“那,公子先讓老夫看看吧。”
男子聽到這,低下頭,輕柔地撫了撫狐狸的皮毛,應了一聲。
守在一旁的少年立刻上前,從男子懷裡接過那虛弱不堪的狐狸,剛想直接把它放到冰冷的桌面上好讓大夫查看,卻聽得自家主子喚了一聲:“月白,先等一下。”
少年停下動作,雙手恭恭敬敬地捧着那狐狸,手裡毛茸茸的一團兒,可這樣直接看去,更加顯得這狐狸難看至極。
他不明白,爲什麼爺非得對世間所有的狐狸都另眼相看呢?
即使薛夫人是狐狸,可並不代表所有的狐狸都是薛夫人。
他並未等太久,眼前影子一晃,自家爺走到他面前的普通檀木桌旁,把手裡明黃色的錦緞對疊幾下,攤放在了那裡,才轉身,從他手裡接過狐狸,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錦緞上。
少年傻了眼,死死地盯着狐狸下的那一抹明黃色,忍不住驚呼:“爺,那可是……”
“嗯?”
男子不輕不重的一聲,讓少年噤了聲。
驪大夫不敢擡頭,餘光偷偷掃過那一抹明黃色,身子一抖。
這公子……難道是?
驚喜在渾濁的眼中一掠,他不禁握緊了拳頭,這可是一個好幾回,不管這人是哪一國的爺,只要能讓他對自己另眼相看的話,那麼自己絕對可以平步青雲,一步登天。
不動聲色地走到狐狸旁,只掃了一眼,眼底一抹訝異掠過,竟然是一隻無尾狐狸?
真是太難見了。
一般情況下,狐狸沒有了尾巴,能存活下來的是極少的,更何況,這狐狸渾身的皮毛幾乎被血浸透,看起來格外引人注目,不難想象它在昏迷之前定然受了很嚴重的傷。
他當過獵戶,對這些獸類比較瞭解,用手擡了擡它的四肢,掌心放在它的心窩處,這樣看了半晌,轉身,對着男子垂下頭,“這位公子,此紅狐傷得比較重,恐怕……有些難辦。”
男子面無表情地站在一旁,擰眉,“那,可保得住三日?”
“這……”
驪大夫猶豫,雖然很想盡快讓這位爺認可他,可這傷得的確不輕,他沒有多少把握。
看這公子對這狐狸的珍視程度,如果有個萬一,可不是他能夠擔當得起的。
抹了抹頭上的虛汗,驪大夫突然想到後院的那兩隻狼,既然他們的主人不是凡人,那它們定然也是不同的吧?更何況,那隻瘸了腿的灰狼還擁有那麼純粹的綠眸,那是極爲少見的。
想到這,他朝着男子保證道:“雖然難辦了些,不過老夫一定會保住它的性命的,這位公子儘管放心!”
男子眉頭鬆開,頜首,“那就麻煩大夫
了。”
“這是老夫應當做的。”
驪大夫低着頭回道,垂下的眼中精光一掠,他轉運的時機終於來了。
入夜。
涼風習習,吹在身上讓人忍不住打寒顫。
驪大夫搓了搓雙臂,回頭觀望一眼,看並未有人跟着,才悉悉索索來到藥房的後院一角,那裡只有幾根野草,只是細看之下,泥土卻跟別的地方有些區別,看起來像是翻新的,顏色比其他地方稍重一些。驪大夫低下頭,拿起準備好的一個鐵鍬,開始把那新泥土向外扒,直到地面露出一塊木板,他才鬆了一口氣。
隨意把鐵鍬扔到一旁,他蹲下身,握住木板的一邊,使勁一掰,整塊被掀起。
露出裡面的地窖。
撲鼻而來的潮溼味道夾雜着別的味道讓驪大夫擰了擰眉,用手扇了扇,他才深吸了一口氣,拾起一盞特製的煤油燈摸索着下了地窖。好在那公子跟隨從離開了藥房去住了客棧,否則,他還真不知道怎麼躲過他們來這地窖。
沿着木梯下來,直到踩在鬆軟的泥土上,驪大夫才鬆了一口氣。
把燈掛在木梯的一角上,藉着微弱的光,他向地窖裡看去,入眼,就是一雙盈綠的眸。
驪大夫原本渾濁不清的眼在看到那抹盈綠色時,眼底閃爍着一抹詭異的光,揉了揉胸口白日裡被那個白衣公子打傷的地方,已經喝了治療內傷的藥,可還會胸悶。
恨恨地咬了咬牙,如果有一天自己也擁有了無窮的力量,定然會把今日所受的都一一報復回去!
慢慢地挪到關着灰狼和白狼的地方,他蹲下身,目光直直地盯着那清醒過來的灰狼,哼了哼,“你醒的倒是挺快的。”
那灰狼怔怔地看着他一會兒,突然呲了呲獠牙,原本想站起身,卻又重重地摔了回去。
“不要再白費力氣了,老夫在餵給你們的藥材裡添了幾味軟筋的藥,你現在也不過是尋常畜生罷了。”
“嗥!”
灰狼綠眸裡迸射出一道寒光。
驪大夫笑了笑,倒是不怕,“老夫知道你聽得懂老夫的話,你就是再生氣也沒用了。那裴公子是不管你們了!”他們跟着那出手狠辣的白衣公子離開,還能不能活下來都是一個問題。
又怎麼回來帶它們離開……
搓了搓手,驪大夫的目光陰測測地盯着虛弱的幾乎沒有喘氣的白狼,忍不住伸出手摸上它雪白的皮毛,這如果殺了揭了這張皮能換不少銀子呢?可比自己在這裡當大夫強多了,他倒是有些懷念當初當獵戶時的生活了。
可惜,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獵戶終歸沒有大夫來的文雅。
“嗥嗥嗥!”灰狼嗚咽的吼着。
可因着被下了藥,只能發出簡單的類似貓叫的聲音,沒有絲毫的震懾作用。
驪大夫拾起一旁的木棍狠狠地砸在它的背上,“嗷!”的一聲,灰狼發出淒厲的一聲,只是這聲音被掩埋在這地窖裡。
“放心,你那皮就算揭了也沒人肯要!”
他摸了摸白狼的脈搏,嘖嘖兩聲,“沒想到餓了這麼多天,竟然還硬撐着。”
如果是一半的狼,恐怕早就餓死了。
更何況,這白狼的身上佈滿了這麼多的傷口,四肢的爪腕上更是血跡斑斑,看起來觸目驚心。
“嗷!”
灰
狼聽到這話,掙扎着想要爬起來。
卻無奈只是象徵性地動了動,起不到任何作用。
眼角有淚低落,幽綠的眸露出一抹哀傷與絕望……
驪大夫看到它的淚,眼底的笑深了些,伸出枯樹皮一般的手拍了怕它的腦袋,“看來,你很不想這白狼死?”
灰狼無力地點了點頭。
很不明顯,可驪大夫還是看清了。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你如果想讓它活着,也不是沒有辦法。”
半眯着眼,眼底精光乍現,讓整個地窖裡都是一種森冷的氛圍,灰狼覺得更冷了,忍不住縮了縮剛有點肉的身體,弓着背,卻還是望着驪大夫。後者笑笑,在這昏暗的光下,有些猙獰恐怖,他粗糙的手按在灰狼的腦袋上,禁錮住,“你可能還不知道,老夫以前是獵戶,對於對付你們這些畜生可是手到擒來。所以,不要跟老夫耍花樣!告訴老夫,離公子身上的那枚內丹到底是怎麼來的?”
灰狼聽到“內丹”兩字,突然暴躁了起來。
嘴裡發出“嗚嗚”聲,卻四肢軟綿綿,有氣無力,只是輕微地擦拭着驪大夫盡是厚繭的手指上,颳得皮毛生疼。
它這樣的動作讓驪大夫目光陰狠起來,銳利的指尖突然按在了灰狼的眼角上,死死向裡摁着,痛得灰狼立刻閉上了眼,卻掙脫不開,狼眸很快滴出了淚。驪大夫彷彿覺得還不夠,直到有血淚流出,他才滿意地收回手。
望着指尖上的狼血,陰陰地笑了笑,把手指放在脣邊,舔了舔,“果然狼血是最美味東西了。”
直到把手指舔乾淨,他才發出“桀桀”地笑聲。
沉悶、詭異。
像是某種野獸的聲音,卻又比那陰森幾分。
灰狼被那疼痛折騰的眼睛根本睜不開,眼角簌簌地垂着血淚,落在一旁白狼的皮毛上,印出一朵朵的血花。
很快,地窖稀薄的空氣裡瀰漫的都是血腥味。
驪大夫用腳踢了踢灰狼,“別給老夫在這裝死,老夫有的是辦法讓你生不如死。”
灰狼垂着腦袋耷拉在地上,渾身不時抽搐兩下。
可就是不動彈,狼耳朵也無力地垂着,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生氣,如果不是它因着疼痛而略微有些重的喘氣聲,真的像是死了一般。驪大夫又踢了它一腳,它還是不動彈。
驪大夫眯着眼,“怎麼,想用這麼方式對抗老夫?”鼻息裡哼出冷漠的氣息。
跟他平日裡的仁慈完全是兩種截然相反的表情,陰毒、狠戾,帶着嗜血的兇殘,讓那張佈滿皺紋的臉在昏暗的地窖裡越發顯得陰森恐怖。
“唔……”
一把扯着灰狼後背不多的皮毛揪起來,驪大夫此刻力氣大得驚人。
他把它拎到半空中,晃了晃,眯着眼看它的四隻爪子在空中搖擺兩下,卻像是死屍一般。
看它半死不活的樣子,驪大夫眼底迸射出一抹寒光,臉上的不耐煩也更加強烈,一手拎着灰狼,另一隻手則是摸到長袍的下襬,摸索到後腰上,從裡面掏出一把尖刀,冷嗤一聲,把尖刀在灰狼眼前晃了晃。
灰狼半垂着眼,此刻眼睛已經沒有那麼疼,它也只是微微垂着眼,就那樣了無生氣地待着。尖刀的寒光在它盈綠的狼眸裡掠過一道白光,它的身體也只是條件反射地抽搐了一下,就再也沒了反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