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五指驀地蜷縮,那動作嚇得他們身體一震,同時,就看到不遠處破布娃娃一般的小侍女竟然憑空飛掠起來,朝着他們這個方向飛奔而來,就像是有一條線在牽引着她而來,這驚恐的一幕,讓他們瞪大了眼。蕭清斐手驀地一蜷,一種不安定的情緒在胸口壓抑積聚。
他抿着脣看着這一幕,不動聲色,卻心神不寧。
小侍女被女子抓在掌心裡,她歪着頭望着她,輕而易舉地把她擡離了地面,神情明明是一種單純的無知,可她接下來手下的動作,卻讓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滯了,她低低地笑着,身後的九條尾巴就那樣張揚地搖着,火紅的顏色明明火焰般炙熱,他們卻渾身發涼,她低低地道:“你說,我瘋了?”
早已痛得蜷縮着手腳的小侍女腦袋裡“嗡嗡”作響,不久前的那一擊似乎傷了肺腑,她低低地咳着,脣角帶出更多的血,她搖着頭,望着女子,迷濛疼痛的半睜着眼,意識越來越不清楚。可下一刻,她覺得自己徹底清醒了,她的眼死死地睜大,想借此來緩衝身體裡的疼痛。
胸口撕心裂肺的痛,她脣齒間發出“嗚咽”聲,卻難以抵消着凌遲一般的折磨。
她慢動作般低下頭,望着女子修長白皙的手指像是利刃一般伸進她的胸腔裡,指尖在心口攪動着,血順着那鬼魅一般的手指流出,蔥白的手,妖媚的紅,兩者形成一種強烈的衝擊力,讓小侍女突然發出野獸般的尖銳嘶吼聲。
那嘶吼聲太過尖銳,所有人都被一震,清醒過來,卻無人開口。
他們瞪大了眼,眼睜睜地看着那手指從小侍女的胸腔裡掏出了一顆心,一顆還在跳動的心,上面遍佈的經脈還有血在血管裡流動,可下一刻,那長長的指尖一劃,刀鋒般銳利,血像是被突然釋放的壓力,噴濺出來,在女子原本就紅豔的裙裳上印出一朵朵血花。
“啊,啊……”小侍女翻着白眼,張着嘴,已經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血流得更快了,她胸口起伏了幾下,就這樣死去了。
濃烈的血腥味在鼻間縈繞,四周死寂一片。
女子就那樣用手握着那顆心,看着它還在“砰砰砰”的在掌心跳動,低垂着眉眼,露出光潔的額頭,一縷青絲從她脣邊滑過,無盡的風情,美到極致的一張臉,此刻卻讓人手腳發軟。她歪着頭,似乎在打量那顆心臟,看着它逐漸停止跳動,變成死物。
撇了撇嘴,回頭委屈地看着面色複雜的蕭清斐,“它不動了。”
低低的聲音帶着哭腔,趁着那張無辜的臉,如果不是此刻她手上還捧着一顆鮮血淋漓的心,蕭清斐覺得自己一定會把她整個擁進懷裡。可此刻,他只覺得有什麼在胸口急促地跳動着,這一幕太過熟悉,熟悉到他咬着牙逼回心裡的一抹不安。他死死地抿着脣,朝着前方艱難地邁出一步,被冠玉束縛住的一縷銀絲紛紛揚揚,滑過他深邃的眸,漸漸變得幽深,晦暗不清。
他的沉默讓女子不安,想了想,把手伸出去,遞出了那顆心臟。
“你,想要嗎?”
她低低的問,那聲音卻突然像是魔咒一般,衝擊着蕭清斐的腦海,他猛地向後退了一步,手指發麻,有種想躲開地衝動。
女子歪着頭看他,望了望他,又望了望自己掌心的心臟,“你,不想要?”
“不想!”
蕭清斐想也沒想的回答。
只是在看到女子明顯受傷的眼神時,心一扯,神情慌慌張張地看着她,“不是,青兒,你聽我說,先,先把那個東西扔掉好不好?”
“爲什麼?你怕什麼?”女子向前走了一步。
蕭清斐擰着眉,剛想說什麼,視線落在不遠處同樣慘白着一張臉的暗衛和管家身上,廣袖一揚,“把她速速處理了。”
他話音一落,那暗衛與管家先是被人定住又被解開。
動作速度利落整齊一致地擡起小侍女的屍體飛奔而出,眨眼間只剩下蕭清斐與女子兩人。
兩人沉默地對峙着,女子咬着脣看他,擡着一條手臂,衣袖下滑,露出蔥白的一截藕臂,只是,那白生生的手上慢慢滑過一道紅痕,掌心捧着的心流出的血順着她的手腕向下蜿蜒而下,像極了一條紅絲線。這樣的畫面似乎刺激到了蕭清斐,他朝前走了兩步,想安撫女子。
後者只是瞪着他,突然,五指一攏,掌心的血被她硬生生捏成血泥,血腥味更加濃烈,刺激的蕭清斐死死地擰着眉頭。兩人的視線緊緊鎖在一起,誰都不肯先認輸。蕭清斐最終無奈地嘆息一聲,走近她。修長的手指撫上她變得細長的指甲,低垂着眼,一根又一根輕柔地掰開,後者固執的不動,他又怕傷了她,低低的聲音帶着歉意,“青兒,乖,鬆手!”
女子固執地搖搖頭,“你討厭!”
她這樣說着,蕭清斐一愣,分不清她說得是他討厭這心臟,還是她討厭他。
他希望她說得是前者,如果是後者……
苦笑一聲,他探出手愛憐地摸着她的臉,指腹刮過她白皙臉頰上的一抹血印,動作輕柔地蹭掉,“就這麼喜歡血腥味嗎?”說着,把剛剛沾了血的手指攤在她的面前:“你看,這樣的顏色,你真的喜歡嗎?還是,你在懲罰我呢?”
他的聲音低低的,卻像是醇香的酒透進了無盡的哀傷,落寞、不甘。
“青兒,你真的忘記了嗎?”
還是,你再借着這顆心提醒着當年的那一幕,那死死纏了我五年夢魘的一幕?他低涼的脣湊近她,緊貼着她的脣角,呼出的氣息噴薄在她的臉上,癢癢的,卻帶着一種低低的溫度,輕喃聲入了骨,沁了相思意,悠遠綿長:“青兒,五年了,我想說這句話,很久了,對不起……”
回到他的是沉默,屬於葉青陌的沉默。
低冷而又決絕,當年她寧可玉碎不能瓦
全,“你知道嗎?當年,即使你不是她,我也不會用你的心。”他這樣低低輕喃着,執起她另一隻冰涼的手放在胸口的位置,“當年,你問我,爲何要那麼對你。我說,是因爲你想逃。你想逃離我的身邊,所以,我想盡了辦法禁錮住你,只是那時我還未明白自己的心。我以爲不在乎,可偏偏在乎的要死。青兒,這五年來,我活在過去的回憶裡,徜徉在痛苦裡,無時無刻不希望你再看着我,深情的呢喃着阿斐。”
女子的手低涼而沒有溫度,她垂着眉眼,遮住了眼底的紅。
蕭清斐知道,她聽進去了。
她身後的尾巴像是感覺到她的情緒,貼近了地面,任地面上的殘花在其上留下一縷殘香。
蕭清斐靜靜地等待着,他按在她手背上的手指慢慢收緊,穿過她的指縫,十指交纏,他低喃着,“青兒,我知道你沒有忘。你還記得,你還在怨着我,還在恨着我。可,你還是跟我回來了,這是不是代表着,你願意給我一個機會呢?”
他希冀地望着她,目光落在她顫抖如蟬翼的睫毛,靜默等待。
他需要一個機會,這一次,他不會晚於墨非離。
明明是她的心裡最先有他,他偏偏就不信,她心裡就一丁點兒他的位置也沒有,他在賭,賭她的心,賭她的情,賭他們之間那零星存在的情意。
女子終於有了反應,低低地嗚咽出聲,聲音很小,慢慢變大,像極了受了委屈的小獸。
蕭清斐眸光一亮,死死糾纏着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聽到了嗎?它在劇烈地跳動着,它在爲你而跳,青兒,沒有你,我會死的,真的會死的!”
長臂一攬,把她整個擁進懷裡。
下巴抵着她的額頭,蹭着她軟軟的青絲,任她手上的血沾在他雪白的雲緞錦袍上,他不在意,只要重新得到他的心,讓他如何他都不介意,只要她還在,一切都還能回到最初。
輕輕啄吻着她的發頂,他收緊雙臂,“青兒,再喚我一聲吧,向以前那樣,讓我們回到最初的那段日子好不好?”
懷裡只有女子低低的聲音,身體在微微顫抖着,卻是沒有說話。
蕭清斐呼吸都緊了,屏住氣息聽着。
依然無聲無息,他眼底的光慢慢黯淡下去,難道……還是不肯原諒嗎?
就在他即將絕望的時候,女子低低地喚了他一聲,聲音悶悶的,“阿斐……”
伴隨着這一聲的是女子掌心的心臟鬆開,摔落在地面上,那心臟沾染了泥土,變得面目前非。她的指尖開始回縮,變回普通的模樣,只有指尖露出一點血紅色,像是玫瑰的花瓣,妖嬈、媚兮。
她拽緊了他身側的衣服,在上面留下一個血印。
陷入狂喜的蕭清斐全然不顧這些,細密的吻激動地落在她的頭頂,慢慢擡起她的臉,捧住,對着她的脣親上去,脣齒交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