屯門,陳記茶餐廳——
偌大的餐廳內很是熱鬧,臨近中午,大家都來這裡吃飯。
陳泰斜靠椅子上,中指和食指夾着香菸,眯着眼,抖着腿兒,完全一副老煙槍姿態,在餐桌上面,一打啤酒早已被陳泰喝光。
馬驃看着陳泰,突然覺得從一開始自己就猜錯。
於是馬驃就藉着上廁所機會打了電話去查陳泰底細,這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陳泰竟然就是那個傳說中的“灣仔皇帝”,和合圖的“砍刀殺人王”!
這種人被安排當警方線人,還被要求三天內打造成金牌臥底?!
驃叔深吸一口氣,不明白上面在布怎樣一盤棋。
實際上石志堅考慮的很簡單,像陳泰這種人,放在江湖上是個禍害,相反,把他詔安變成警方臥底,不但能洗白上岸,還能幫自己做很多事情。
尤其這次和記尤伯等人準備厲兵秣馬登陸澳門,選擇與澳門水房幫,新記,以及十四K開戰。
如果雙方真的打起來,那麼作爲和記背後的大水喉,他石志堅絕對不能獨善其身,甚至會被認爲是搶灘澳門的幕後主謀,直接得罪澳門的水房系,還有香港的十四K和新記。
而這些社團背後的大水喉也都不簡單,石志堅雖不怕他們,卻也不願意橫生枝節。
準確來講,石志堅可不願意背這個黑鍋,卻又不能現身出來制止和記。
原因很簡單,他是和記大佬振國龍的女婿,尤伯之所以肯登陸澳門,無疑也是得到振國龍允許的。
振國龍雖然已經退位,可作爲曾經的和記大佬,他也希望看到和記不斷髮展壯大,尤其能夠在澳門這個寸土寸金地方開枝散葉。
香港畢竟幫派飽和,想要開疆闢土難度很大,現在十四K和新記在澳門都已經紮根成功,作爲香港老牌社團,也是人馬最多社團的和記卻還未能登陸澳門,這一直都是振國龍的一個心結。
綜合以上原因,石志堅想要阻止和記,卻又礙於身份特殊,不能親自出面,甚至連他掌控的洪義海和聯英社也不能拿出來使用,唯有藉助陳泰這個瘋狗,讓他去撕咬和記尤伯那幫人馬。
而石志堅給予陳泰最大的好處就是幫他洗白。至於陳泰能不能借機東山再起,再次扎職上位,就要看他自己能力。
馬驃還在這邊百思不得其解,這時兩人所點的蛋炒飯上來。
陳泰也不客氣,拿起筷子就吃,吃在嘴裡還衝服務員嘟囔:“再拿一打啤酒。”
馬驃直翻白眼,心說,“喝死你!”
陳泰看着馬驃那一臉痛苦樣,心裡好笑,以前他在道上混吃喝方面從來都是很大方,喝洋妞,泡洋妞,瀟灑的不得了!哪想到做了條子,多喝幾瓶啤酒都不行!
就在陳泰胡思亂想時候,只聽外面傳來刺耳的警笛聲!
陳泰條件反射地從座位上噌地竄起來:“有條子!”
馬驃,飯店老闆,還有其他客人全都驚訝看着他。
陳泰這纔回過神,抓抓腦門:“外面有警察,發生乜事?!”
……
“哇嗚!哇嗚!”
警笛陣陣。
屯門西區菜市街擠滿了人。
在一個小巷周圍,警方拉起了警戒線,防止外人進入。警戒線外面,一些圍觀之人議論紛紛。
“聽說又死了人。”
“是啊,聽說那該死的屯門惡魔又殺死了一個女人。”
“那女人好慘啦,被先J後殺。”
與很多地方的人一樣,這些圍觀的人都會用自己的想象力添油加醋,把案件說得更加複雜血腥和S情一點。以至於從某些人口裡說出來,堪比一些下流小說。
陳泰和驃叔趕到的時候,現場已經圍滿了人。
陳泰是沒資格過去的,馬驃卻有資格,他只是亮了一下警員證件,就直接越過警戒線到達案發處。
馬驃雖然做警察多年,第一眼看到兇案現場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蟬。
陰暗潮溼的小巷內,一個女人靜靜地躺在垃圾堆,蒼蠅在她周圍嗡嗡地飛着,就像是丟在垃圾堆中一條被遺棄的鹹魚。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空洞地望着天空,一隻手想要抓着什麼,虛張着,指甲上塞滿牆壁上的灰垢和破裂淤血……
她的脖子上纏着一條絲襪,黑色的絲襪就像是一條黑色的毒蛇纏繞在她的脖子上,令她窒息死亡。再看她的下面,一片狼藉……
馬驃深吸一口氣,吃驚於罪犯的殘忍。
這已經是第四個受害者了,也是第二個死掉的女人。
可以想象,如果媒體知道這個消息,輿論會引起怎樣的轟動。
警察無能,對罪犯束手無策,討伐聲,叫罵聲將匯成一片,變成爲輿論的主流。
馬驃摘下帽子,覺得頭頂的陽光格外的炙熱。
……
等到馬驃勘察完現場走回去以後,街道口處,陳泰手中把玩着打火機。
“啪!”火苗起。
“啪!”火苗滅。
馬驃看得清楚,皺眉頭:“這是我的火機?”
陳泰點點頭:“借來玩玩!”
陳泰手中這枚打火機,這是他從驃叔家“順”來的-——驃叔家貌似有很多有趣的老古董,比如這枚打火機竟然1932年二戰時期美國大兵纔有的東西。
打火機的火光忽明忽滅,陳泰問馬驃:“情況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又死了一個!”馬驃把具體情況說了一遍,最後補充一句道:“現在屯門這邊的女人人人自危,我們這些警察卻又無能爲力-——講真,邊個要是能抓住這個惡魔,一定會成爲英雄!”
聽到“英雄”兩字陳泰猛地眼睛一亮,現在他虎落平陽,即使石志堅給了他一個臥底身份,一切卻還是要靠自己。
尤其自己現在要錢沒錢,要人沒人,曾經的地盤也被人搶走,想要東山再起,就必須要做出幾樣大事!
無疑,如果能夠把這該死的“屯門惡魔”抓到的話,那麼他陳泰在香港黑白兩道可就發達了!
畢竟像“屯門惡魔”這種貨色,人人得而誅之!
就在陳泰算計着時候,前面案發現場,警察已經查明瞭受害者身份,並且受害者的家屬也坐車趕到了現場。
臨近中午,炙熱的陽光照射下,一個男人抱着襁褓中的孩子從車上下來,神色驚恐緊張。
孩子是個漂亮的女娃,臉蛋粉嫩嫩的,嘴邊塞着奶嘴,卻抓着小拳頭,哇哇地哭着,對於她來說,這個歲數最需要的還是媽媽。
“不要哭了!媽媽很快就會回來!”男人笨拙地哄着孩子。
警察引路把他帶向案發現場去認人。
一個女警員提醒他不要抱孩子過去,男人就把女兒遞給那女警員,讓對方暫且幫忙照顧。
男人走到警戒線旁,一個警員問他:“請問你是黃淑芬的家屬嗎?”
“是的,我是。”男人的聲音有些發抖。
“你的妻子她……”
“她怎麼了?”
那警員猶豫了一下,還是把結果說了,最後道:“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男人呆若木雞,越過警戒線走了過去。
須臾——
嚎啕大哭聲傳來。
雖然距離很遠,陳泰卻依舊能夠看到男人跪在地上,大聲嗚咽着:“她說她去打工……打完工就回來的……她說會回來的!”
孩子彷彿也知道了媽媽遇害,在女警懷中哭得更大聲。
看着眼前一幕,陳泰心中第一次出現悸動,腦海中浮現出一個畫面-——
燈光昏暗的道路上,一個男子正在拖動一個女人。
女人掙扎着,她的腳被拖進了巷子裡……
絲襪勒緊女人的脖子,她喉嚨發出痛苦的咕咕聲,男人喘着粗氣,像一頭暴躁的野獸。
路邊時不時地有車輛路過,當男人扭頭時,露出一張猙獰的臉-——
陳泰深吸一口氣,他雖然是出來混的,當年更是憑藉勇猛手持一把大砍刀殺遍駱克道。
可那些都是江湖廝殺,哪像這種場面-——
第一次,陳泰有一種真的想要殺人衝動!
這種惡魔就不該活在世上!
如果說之前陳泰想要做英雄純粹是爲了揚名立萬,東山再起!
那麼現在,他只想爲民除害!
想到這裡,陳泰再不猶豫,徑直朝附近的電話亭走去。
馬驃見狀忙問他,“你要做什麼?”
“打電話!”陳泰頭也不回。
此時陳泰想到了一個人,也許能夠幫到自己,那就是大名鼎鼎的“人字拖”。
“既然人字拖是石先生手下,那麼他也一定會幫我!”陳泰想的很清楚,人字拖掌控香港三大出租公司,手下開出租車的不計其數,在打探消息方面可以說無人能敵。
事實證明陳泰猜的很對。
就在陳泰把電話打出去不久,就收到了人字拖那邊的回話:“你讓我打聽的事情,我已經幫你搞掂!”
緊接着,人字拖就把得到的消息在電話裡對着陳泰講了一遍。
在人字拖的講述中,陳泰死死記住了那張臉-——
三十幾歲,中等身材,薄嘴脣,高鼻樑,三角眼,左邊眉毛斷裂禿掉,顴骨很高-——
最後,人字拖在電話裡對陳泰說道:“阿泰,我知你想要做什麼!石先生要我們捧你上位,我們會全力以赴,不過真正做事還要靠你自己!仲有啊-——”
人字拖頓了頓說道:“幫我乾死這個人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