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遠橋村的時候,鄭八斤看了看手錶,才六點鐘,離天黑還早,突然靈機一動,停下車來,從一條小巷子裡騎了進去。
他記得,這裡有一家人,叫劉啓懷,娶的媳婦叫王豔,是十里村人。說起來,還是自己表姐,她媽姓胡,和胡英雖然不是親姐妹,但一筆寫不出兩個胡字,多少沾上點親戚關係。
不過,王豔自從嫁到遠橋村後,很少回孃家,不知她還記不記得自己?
鄭八斤這樣想着,迎面就遇上了一個挑着糞桶,正要去蘋果地裡的老人,鄭八斤忙着把車停在邊上,讓她過去,隨口問了一句:“請問老人家,王豔家是不是在這裡?”
那人見他騎個摩托車,對人還客氣,還會主動讓人,就停了下來,指着前方不遠處的一間瓦房說道:“就是那一家,不過,好像她不在家,應該是去地裡了。”
鄭八斤說了聲謝謝,打算去看一看,反正現在還早,等一等也無所謂。
一個七十來歲的老太太,正出門來倒洗菜水,看到一個高大的小夥子,騎個洋馬兒,還停在了自家門前,不由得有些奇怪。
鄭八斤忙着說道:“老奶奶,請問這裡是王豔的家嗎?”
“你找她做什麼?”老人有些警覺起來,據說,現在有一羣人,專門打扮得流裡流氣,專哄村子裡的小姑娘。
面前這個男人雖然打扮基本正常,但是,無事騎個車兒亂跑,一定不是好人。
“哦,我是她表弟,路過這裡,進來討碗水喝。”鄭八斤見老人不放心自己,忙着解釋。
要知道,在現在這個時代,過路的人口渴,隨便走進哪一家,都可以要口水喝,更不用說是親戚了。
但是,老人的警惕性很高,不打算讓他進屋,而是說了一句:“你在門口等着,我給你舀水。”
說着,也不等鄭八斤答話,回屋舀了一瓢冷水出來。
鄭八斤本來想的是,自己動手,但是,怎會看不出老人對他不太友好,也就沒有跟進屋,真的站在了門外。
這個村子裡,現在有很多人種蘋果掙到了幾個錢,防着壞人也是好事。
接過老人手裡的瓢,鄭八斤喝了幾口,又做了個站着歇氣的動作,打算過一會兒接着喝。
老人警惕地看着,讓鄭八斤有些不自在,看來,已經沒有必要多留,鄭八斤再度喝了一口水,把喝過的水潑在了門口一棵蘋果樹下,還了瓢,再度道了謝,準備離開。
說巧不巧,一個二十二三歲的女人挑着桶回來。
這人個子不高,只有一米五左右,穿着一身碎花布做成了大襟衣服,勾勒出一副小巧玲瓏的身材,屬於小家碧玉型的美人。但是,臉皮已經不復當日白嫩,一看就是重活幹得多了,經過了很多風吹日曬,已經有種滄桑感。
鄭八斤差點沒認出來。
老人看着鄭八斤雙眼盯着女人看,臉色更加難看起來。
而面前的女人也沒有認出鄭八斤,見他看自己,忙着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正出汗,衣衫單薄,山峰若隱若現,讓她臉色一紅,背過了身子。
“表姐,你不記得我了?”鄭八斤發現了自己的失態,忙着叫了一聲。
王豔身體一僵,回過頭來,終於認出了鄭八斤,不由得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哦,我是鄭八斤呀,從城裡回來,路過這裡,口有點渴,就進來要了碗水喝。”鄭八斤忙着說道。
“哼,水也喝了,還不走?”老人小聲嘀咕了一句。
但是,鄭八斤的耳朵很靈,聽得清清楚楚,更是有些尷尬,看來,表姐在這裡過得也不咋地。
想當初,她可是十里村出了名的美人,迷死一大片帥小夥,隔壁幾個村子裡都有人向她提過親,都被一一拒絕。就連鄭八斤也曾經喜歡過她,只是,當時他是個酒鬼,並沒有膽子說出來,算是暗戀吧!
鄭八斤的思緒不知不覺就走遠了,人也有些走神。
“原來是八斤,進來坐一會兒吧!”
王豔言不由衷地說着,正要給奶奶介紹一下,就聽到老太太指着一隻雞大罵了一句:“絕雞,死雞,蛋不下一個,就知道吃。”
王豔有些尷尬地看了一眼鄭八斤。
鄭八斤確認自己是來錯了地方,引起了不必要的誤會,不過,他算是明白了,王豔爲何不回孃家,原來,是因爲結婚幾年,都沒有生養一男半女。
正要離開,又看到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回來了,也是挑着兩隻空桶,正是王豔的婆婆。看來,這一家子人,除了老太太之外,都挑糞下地去潑蘋果樹。
婆婆看了一眼鄭八斤,又看到老太太臉色很難看,像是明白了什麼,臉也跟着垮了下來。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鄭八斤不想自討沒趣,跨上了摩托車,準備離開。
而這時,王豔婆婆強行擠出了一絲笑容,說道:“王豔,這是……”
“是我一個表弟,來家裡要碗水喝。”王豔說着,眼裡閃動着委屈的淚花。
到了這時,在孃家人面前丟臉,再好的脾氣,都想發作,心裡自然不好受。
“哎呀,是你表弟呀,那不請他進家裡坐坐,好歹也等吃了飯再走呀!”婆婆突然一改常態,不知是良心發現,還是想要表示一下王豔嫁到這裡是前世修來的福,是從糠籮裡面跳到了米籮。
“不了,謝謝了,我還有事。”鄭八斤發動了摩托車,就見不得這種嘚瑟的人。
“哼,不知是哪裡偷來的,一看就不是好人。”劉老太太瞪了一眼兒媳婦。
兒媳恍然大悟,不再挽留,還瞪了一眼王豔。
王豔不敢說話,也不敢再勸鄭八斤留下來吃飯。
然而,鄭八斤突然停下,還熄了摩托車的火。
正鬆了一口氣的王豔不由得心裡一怔,難爲情地看着鄭八斤,想必是他已經聽到了奶奶的話。
作爲一個“遠嫁”的女人,都不想在孃家人的面前出醜,哪怕鄭八斤只是一個遠房表弟。
鄭八斤看着老太太,冷冷地說了一句:“不要狗眼看人低,告訴你,這車是我自己買的,如果不信,你可以報警。”
老太太冷哼了一聲,一臉不屑,但是,看着鄭八斤的眼神有些嚇人,就不敢再罵。
在這個時代,被人說成是小偷,是一件很傷人的事情。
她的心裡好生奇怪,明明自己說得很小聲,而且,還被摩托車的破聲音吵着,他怎麼就聽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