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眶,驟然通紅,有晶瑩的液體,在眼眶中打轉的。
皇上和懷王起了身,居高臨下的看着楓紅鸞:“同你說這許多,你告訴泓炎也好,不告訴泓炎也罷,朕只是想讓你知道,朕多少還是在乎這份兄弟情義的,讓泓炎不要和朕撕破臉皮,不然,血染法場的結局,就是朕唯一能給你們的。”
噁心,多麼叫人噁心的仁慈,他說他還是在乎這份兄弟情義的,這句話,着實噁心到了楓紅鸞。
“楓小姐,明日我和皇上就會回京,希望京城再見。”
溫潤如玉的懷王,如今看上去卻也是面目可憎。
江南煙雨,微涼清冷。
長街上,兩個修長的男子並肩而行,沿着街邊人家屋檐,默默無語。
良久,那白衣長袍的男子,才先開了口。
“皇兄,爲何要告訴楓紅鸞這些?想讓他們回去,以楓府一家的性命要挾不久可以,何苦說這麼多。你就不怕她告訴小炎?”
“她不會。”前面灰袍的男子頭也不回道,“楓紅鸞她不會,因爲她愛小炎。我今日同她說這麼多,甚至不惜和她說遺詔的事情,自然有我自己的主意。”
“可是皇兄,你分明……”
“呵,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放心,一切我有主張,倒是你,這幾天隨朕舟車勞頓,連夜奔波,身子骨還吃得消嗎?”
“江南子走前,給過我一些保身丸,這幾日我一直在服用,倒是沒有什麼大礙,只是江南梅雨,空氣潮溼,有些不太適應。”
“嗯,辛苦你了。”
“皇兄……”
“多說無益,一切等回京再說。”
“是,皇兄。”
有錢能使鬼推磨,入關通牒,雖然弄的有些麻煩,不過泓炎神通廣大,還是弄了兩張回來。
入房間,楓紅鸞正趴在桌上,似睡着了,桌上有三個茶盞,泓炎眉心微微一緊,有人來過。
上前,輕輕推了推楓紅鸞。
“紅鸞,怎麼在這睡着了,天氣甚涼,下着雨,也不怕着涼了。”
“嗯!”楓紅鸞埋在手臂中,不願意擡頭,只是輕應了一身。
“這是怎麼了,有這麼困嗎?我報你到牀上安歇如何?”
泓炎說着,放下了手中兩張入關通牒,上前輕輕抱起楓紅鸞,目光,落在了那三個茶盞上,心裡,其實已有幾分瞭然。
來過了是嗎?
他們?
一路上早就感覺到他們在尾隨,只是他們一直沒有露面,他以爲,不露面,就是應允了他出逃,應允了他離開,沒想到,他想錯了。
看着身子單薄的楓紅鸞,也不知道他們和她說了什麼,但是她的眼眶有些紅,身側的拳頭緊緊的捏着,是防衛?是憤怒?
泓炎眉心微微一緊,抱着楓紅鸞到牀邊,小心放下,拉過被子蓋住,她忽然拉住了他的手,攀着他的脖子,撲入了他的懷中,雙臂,緊緊的摟抱着他的腰肢,似想把自己揉入他的骨血之中一般。
那是疼惜的擁抱,那是憐憫的擁抱,泓炎卻只以爲,這是難過的擁抱,落座在牀邊,他輕輕擁住她的肩膀,道:“紅鸞,無論在哪裡,我泓炎,都只有你一個妻。”
眼淚肆無忌憚的落了下來,潤溼了泓炎大半個肩頭,楓紅鸞好心疼,真好心疼,這些年,泓炎在被利用被犧牲中度過,他卻一度的以爲自己的付出是理所應當的,要是讓他知道先帝,他的父皇是怎麼對待他的,讓他知道皇上,他的親哥哥是怎麼對待他的,那該是怎樣的痛不欲生啊。
楓紅鸞不敢想,想都是一種痛,痛到無法呼吸,心口憋悶。
她只想這樣抱着他,她的懷抱雖然單薄,但是她想給他一些溫暖。
兩人緊緊相擁,直到彼此手臂都麻痹,都不想分開。
入夜,夜深,屋內一片黑暗,屋外春雨纏綿,沒有掌燈,她們依舊相互擁着,彼此無言。
直到有人來敲門,店小二在外面詢問是否要給兩人送些吃食過來,兩人方纔放開了彼此,手臂已經痠麻腫脹,這輩子也沒有這樣擁抱過一個人,泓炎起身,扭着身子坐着,似乎腰肢有些抽搐,他掌了燈,開門吩咐店小二準備一些酒菜上來。
回房,楓紅鸞已經下了牀,上前素手攤開在他腰肢,輕輕搓揉:“累吧,抱的?”
“就算僵硬成化石,都要抱着你。”
他輕笑一聲,雙臂環繞著楓紅鸞,楓紅鸞貼在他強壯有力的胸口,聽着他穩重的心跳,眼淚幾乎就要下來,卻強忍着,心平氣和的開口:“皇上和懷王上午來過。”
“嗯。”
“你早猜到是嗎?”
“嗯。”
“泓炎。”稍稍退開了他的懷抱,楓紅鸞擡起頭看着他,“抱歉,我想我們得回去了。”
“嗯。”
“對不起,有些東西,我真沒有辦法完全不管不顧。”
“我知道,傻丫頭,但是一次美好的旅行吧,旅行完了,回到起點,但是就算回到起點,我也只有你一個妻。”
“我知道。”
“我知道你知道。”
“呵呵!”
京城,楓府。
亭臺樓閣,假山怪石,青瓦紅牆,相得益彰。
廊檐下,暖回的鳥雀築巢,啾啁啼鳴,悠然自得。
翠苑閣中,雕鏤花紋的情銅三足鼎雲煙嫋嫋,散發出燻人欲睡的香氣。
一襲墨綠色長裙的董氏,正在午休小憩,忽丫鬟麗香匆匆跑進來彙報:“夫人,小姐回來了。”
“小姐回來了?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懂規矩,回門之後,便是要再過一個月才能回家,她怎麼耐不住,又回來了,該不是在夫家受了委屈吧,趕緊的,去泡茶準備糕點,記得準備小姐最喜歡吃的海棠芙蓉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