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老黃臉色一苦,實在對這個結果表示很糟心。他以爲這樣的小地方,終老一生也不會有什麼重大案件發生,可是臨到退休了出了這麼個人命案,實在是很鬱悶。
“你們看她的衣服。標籤都沒有撕掉,明顯是新買的。而且尺碼偏小,長袖連手腕都沒有蓋住。”6許一邊繞着屍體打轉一邊說道。
“一般人如果摔跤,第一反應是用手撐住地面來保護自己,可是死者的雙手上都沒有擦傷的痕跡。”
“還有她的鞋子,明顯也是新買的。你們穿新鞋的時候,難道不會把裡面的乾燥劑拿掉嗎?即使是忘記了,走路的時候也會感覺不舒服。可是乾燥劑依舊在鞋子裡,只能說明一件事情,這個鞋子不是她自己穿上的。”
6許一口氣說完,葉幸看着他的眼光都在發亮。這個傢伙,頭腦永遠都是這麼好使!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老黃聽得一愣一愣的,完全沒了主意。
“把另外一隻鞋也脫掉!”6許看着死者那隻穿着一隻鞋的腳,手指忍不住在抽抽着。
“啊?”
一羣烏鴉飄然而過……
劉月珠的家裡。
這山村度假區的住房大多數後蓋的,表面看起來普普通通,進到裡面卻非常豪華。上下三層的小別墅,採用的是歐式的旋轉樓梯,客廳裡通透的玻璃窗可以看到遠處的山景,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劉月珠的弟弟劉月寶接待了一行人。他帶着黑框眼鏡,看起來文文弱弱,大概二十四五歲的樣子。
劉家姐弟倆是村子裡出了名的苦命孩子。小時候家裡條件不好,兩個孩子用功讀書去了城裡,都很有出息的考上了大學,自己勤工儉學自給自足。後來山村發展成了度假區,劉家父母終於賺了一筆不小的錢,家裡條件好不容易好起來了,父母兩人卻在一次意外中雙雙身亡。
姐姐劉月珠爲了撐起這個家,輟學回家接手了父母的生意。畢竟是接觸過外面的花花世界的人,劉月珠比村裡其他人更會發展自己家的生意,賺得也就更多,漸漸成了這山村裡最富有的人家。
老黃細細地想6許介紹着劉家姐妹的背景,劉月寶只是坐在椅子上神情呆滯地聽着,眼神黯淡悲傷。
6許在客廳了四處轉了轉,突然對劉月寶問道:“你是做什麼的?”
劉月寶愣了一下,推了推眼鏡道:“我還是大學生,平時很少回來,寒暑假的時候會去打打工什麼的。”
6許點了點頭,突然在樓梯邊的花盆旁蹲了下去。他從口袋裡掏出鋼筆,伸進花盆和樓梯之間夠了一個東西出來——
一個鉤形的透明硬塑料片。
“這是什麼?”6許自言自語道。
“這是新衣服上用來定型的塑料墊肩。”葉幸突然在他身邊頓了下來,湊近他的耳朵說道。
6許驚得向後一仰,重心不穩一屁股做到了地上。他的手壓在地下,覺得有點黏黏的。
他顧不得看葉幸臉上有點幸災樂禍的表情,擡起手,彎下V身仔細地在地面上看了一圈道:“這裡,本來應該有一塊地毯纔對。”
“你怎麼知道?”老黃盯着地面看了半天也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你們看,這裡有一塊差不多三米成兩米的區域,被黏上了一圈雙面膠。一般人家爲了防止地毯在大理石地面上打滑,經常會這麼做。”6許用手比劃了一下範圍,老黃這纔看見了那些雙面膠的痕跡。
“就是這裡,我敢肯定劉月珠就是在這裡被殺的!”6許站了起來,從口袋裡抽了一張溼巾狠狠擦着手,接着說道,“我想再去找到屍體的地方看看。”
老黃帶着6許和葉幸一出門,就被一個個子小小的女人攔住了去路。葉幸定睛一看,竟然是南城日報的記着苗丹。
“6先生,聽說您是一個很有名的偵探,對於山上發現的屍體,您是不是找到了什麼線索?”苗丹手裡舉着一個錄音機,擋在6許面前問道。
“哦,我發現……”6許傻傻地就要開口搭話,卻被葉幸一把拉住。
“苗小姐是吧?目前這件案子還在警方的調查之中,我們沒有權利向你透露任何信息,抱歉。”葉幸說完,拉着6許頭也不回地丟下苗丹走開了。
苗丹看着他們離去的背影,深深地皺起了眉頭。
“你怎麼回事?跟警方合作又不是一兩次了,忘記了在查案件不能向媒體公佈這個規矩嗎?”葉幸見苗丹沒有跟來,埋怨地瞥了一眼6許道。
這傢伙,看來失憶的時候不但把情商丟了,連常識也忘記的差不多了。自己以後的任務很艱鉅啊!
6許不好意思地聳了聳肩,默默地跟在他身後不敢說話。心底暗想,葉幸真的很厲害,不管是對待記着時候的大方還是處理問題是的乾脆機智,都讓他這個實際上沒有任何社交經驗的人佩服。
三人一路沉默着走進了後山,來到了發現屍體的矮坡下。
其實這個矮坡並不是特別偏僻,只是因爲在後山,一般沒有人來,而且這矮坡是個“r”形,劉月珠掉進了坡檐下,這才一直沒有人發現。
如果不是那羣狂熱迷們翻山倒林地要把大腳怪找出來,劉月珠的屍體可能到爛成了骨頭都不會有人發現。
6許嫌棄地看了看那滿是泥濘的小山坡,死也不肯到下面去。葉幸皺着眉頭剛想說他兩句,突然,三人身後傳來了一陣破空聲!
“啪!”一聲爆響,6許身邊不到兩米遠的樹幹突然炸開,崩出來的樹皮嚇得他抱着頭就往地上蹲。
“有槍擊!找掩護!”葉幸突然大喊一聲,拉起6許就閃到了一棵一人粗的樹後。
慌亂中接二連三的槍聲響起,6許閉着眼睛被葉幸拉到身後,嚇得手腳冰涼。
子彈和樹枝摩擦的爆裂聲颳得6許頭皮發緊,他整個人被葉幸緊緊護在懷裡,鼻息間都是清爽的檸檬香皂的味道……
對方連發了七八槍,終於安靜了下來。
三人在樹後呆了很久纔敢露出頭來,確定了開槍的人已經離開了之後,葉幸突然身子一軟向地上跪去。
6許連忙架住他的肩膀,只見他的右腿上已經一片濡溼。
“怎麼了?!”老黃緊張地湊過來,看着葉幸的腳邊漸漸滴落的鮮血問道。
葉幸臉色蒼白地咬着牙道:“沒事,只是擦傷。”
這一槍,他是爲了6許挨的。剛纔6許驚嚇之中只顧蹲在地上,他本來已經找到了掩護,卻又衝出來拉他,這才捱了槍子兒。
他用手捂住傷口,卻止不住鮮血從指縫裡冒了出來。他看着鮮豔豔的顏色微微一怔,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情——好像,貌似,自己暈血……
然後,他突然覺得瞳孔失去了焦距,頭一歪就暈了過去……
“葉幸!”6許這一驚非同小可,他費力地架着葉幸癱軟的身體,一個勁地晃着他的腦袋。可是葉幸一點反應都沒有。
老黃見狀連忙從自己的衣服上撕了一條下來,將葉幸的傷處緊緊紮好,然後對着6許說:“我留下照顧他,你下山去求救,快!”
6許一愣,要他一個人下山?“呃……要不咱們換個方案?”
“那你留下,我去。”老黃站起身子就要走。
6許又是一愣,他留下?就他這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萬一那個犯人再回來,他連拖葉幸去樹後都做不到!
“算了算了,還是我去吧!”他見老黃已經拔腿要走,連忙出聲阻止道。
老黃無奈地瞥了他一眼,只是走到葉幸身邊架起了他向一個粗樹後移去。
6許苦了一張臉慢慢向來路走去。
山裡越來越寂靜,所有的鳥獸似乎都隱藏了起來,而那沉寂的樹林深處,彷彿有無數雙兇殘的眼睛在盯着自己。
6許越走越心驚,在這微涼的山裡竟然出了一身的汗。他忍不住扯了扯自己的衣領,幾乎覺得呼吸困難起來。
爲什麼,下山的路那麼遙遠?爲什麼,這一路上連個人影都沒有?
難道是因爲他得罪了全村的人,他們才故意躲起來的?難道是因爲老天嫌棄他太不會與人相處,所以才拋棄了他?
天啊!爲什麼?!爲什麼要讓他孤獨地死去!
“老天,你就讓我見到一個人吧!我發誓我以後一定好好思考過了再和別人說話!”6許無奈地舉起雙手仰天長嘆,長時間的精神壓力讓他腳下一個踉蹌,狠狠摔倒在了地上。
“啊!老天!難道你要我這麼骯髒地死去嗎?爲什麼啊!”6許看着自己髒兮兮的雙手,淚如雨下……
他身後五十米處,老黃目瞪口呆地看着6許接二連三地戲劇表演,終於忍不住開口叫道:
“喂!6偵探!你沒事吧?!”
“這裡離旅館也就五六裡的路,你快點走,最多半個小時就能到啦!”
6許滿面淚痕地回過頭,對着身後的老黃擺了一個風蕭蕭兮易水寒的表情,艱難地爬起來,接着向山下走去。
老黃看着他那搖搖欲墜的身體,後腦勺上隱隱出現了一大坨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