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最後一次了！
羅家鎮看着眼前做鐵鍋蛋的工具，眼眶不由得紅了。
鐵鍋蛋的製作不僅需要長久的磨練，最重要的是，鐵鍋也需要定製，這口鐵鍋是他從父親手裡繼承來的，承載了他整個童年。
可過了今天，他這小店關了門，這些東西會去哪兒？
想到鐵鍋在他百年之後的命運，羅家鎮眼裡的淚水更加深沉。
罷了！
擦乾眼淚，羅家鎮用抹布端着鐵鍋走出後廚。
今天，他要當回叫賣人！
“小夥子，小姑娘，要不要進來看看鐵鍋蛋是怎麼做出來的？”羅家鎮走出來，笑眯眯的問。
“可以嗎？”蘇小惠跳起來。
這麼好吃的鐵鍋蛋，她還是第一次吃到，看剛纔許意吃的樣子，他也很喜歡，如果能學會，以後就可以做給許意吃了！
想到日後可以在許意麪前露一手，蘇小惠心裡說不出的興奮。
“來，進來吧。”
羅家鎮大手一揮，再次鑽進了廚房，蘇小惠蹦蹦跳跳的也跟着鑽進去。
要說好奇，許意是有的。
可他又沒有做廚子的想法，就算鐵鍋蛋確實讓他覺得很好吃，但還不至於讓他從食客變成學徒。
這個小吃店人是少，可也清靜。
剛纔他還能和蘇小惠聊天，但現在蘇小惠進了後廚，整個小吃店只有他一個人，周圍又沒wifi，他只能乾坐着。
即使不太情願，但許意還是站起跟着蘇小惠進了後廚。
剛進去，許意就有種時空穿梭的感覺。
整個後廚房除了牆上的瓷磚還提醒着他沒有穿越外，幾乎找不到一件現代的玩意兒，爐子是用黃泥堆出來的，外形看上去更像是工廠排放廢氣的煙囪，別看這個煙囪的佔地面積大，可口徑卻只有一個碗大。
最南邊整齊的擺放着蜂窩煤，看得出來，這個廚房的燃料是煤，如果說上面兩個已經足以讓人眼前一亮，那麼最讓許意驚奇的是爐竈的風箱。
老實說，許意也不知道風箱是什麼時候退出人們的生活，但在他的記憶中，這東西也只有他五六歲的時候爺爺奶奶用過。
雖然說是煽火的工具，但比起實用性來，這東西在他眼裡更具有遊戲性，比如那個拉桿，每拉一次就會從下面的呼氣口傳出風。
可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21世紀的當今，連推車的小商販都用上了煤氣竈，這家小吃店竟然用煤炭！
而就在許意觀察的空檔，羅家鎮已經把雞蛋打在碗裡，開始用筷子攪動。
“大爺，你用炭火成本可高啊！”
上輩子許意就對有年代的東西特別喜歡，寫小說後，他更是常常去博物館，在歷史的薰陶下，他對有年代的東西就越發喜歡，這如果是上輩子，他絕逼會給老頭遞上根菸。
“成本高是高，可這鐵鍋蛋只有拿炭火做出來的才正宗，煤氣做出來就失了原本的味道。”羅家鎮把蛋液攪動好，又加入作料，“我做了六十年的鐵鍋蛋，從我爺爺那輩，鐵鍋蛋用的就是炭火。”
“您做了六十年？”蘇小惠驚呼。
羅家鎮苦澀的笑笑，“你們今兒算是來巧了，如果你們再晚來幾天，就是想吃，也吃不到了這麼正宗的鐵鍋蛋。”
“這裡要關了嗎？”
羅家鎮深吸口氣看了蘇小惠一眼，把手裡攪動好的鐵鍋蛋倒在鍋裡，並沒有回答，但他攪動蛋液的手卻在發抖。
金黃的蛋液被不斷的攪動，在鍋裡形成小小的漩渦，記憶如同鍋裡金色的漣漪，也被攪動上來。
小時候，他就是這樣站在父親旁邊，看着父親用他那粗壯的胳膊不厭其煩的攪動着鍋裡的蛋液，直到它凝結出鍋。
可那時，他並不喜歡鐵鍋蛋，也並不喜歡父親。
五六十年代的人，走街串巷叫賣的都會被人認爲是下九流，沒什麼社會地位，父親又是老實巴交的人，從不會分辨什麼，他有時候看到有人遠遠喊上一聲就會乖乖停車的父親就會很丟人。
但父親並不在意，只要有人喊，他都會停下車，支起小鍋，把早已準備好的鐵鍋蛋原料到進去，爲別人做上一鍋。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不論是春夏秋冬，還是嚴寒酷暑，父親都會用蹬着車去最繁華的小巷子裡叫賣鐵鍋蛋，其實想想，他還是很幸福的。
因爲他可以每天吃到雞蛋，煮的、煎的、炒的、只要他想，隨時都有。
後來，他長大了，父親也老了，再也騎不動小車，賣不動鐵鍋蛋，但卻有不少老顧客來家裡光顧，有時候也會多給點錢讓他們補貼家用。
他並不想像父親那樣賣一輩子鐵鍋蛋，所以就學着別人出去闖，不了卻被他最信任的兄弟騙了，不僅把手頭的積蓄沒了，還欠了一屁股債。
爲了儘快還清外債，他只能和父親學起了鐵鍋蛋。
從最初他只能做出又黑又硬的疙瘩，到如今他可以輕鬆的駕馭炭火，做出讓食客入口即化的鐵鍋蛋，他熬了兩年。
直到現在，他還會時常記起第一次生火，第一次看到食客露出開心的臉，第一次被人圍在衚衕口買鐵鍋蛋的情形。
可怎麼眨眼間，那些曾經喜歡吃鐵鍋蛋的人就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手藝沒變，人也沒變，變得，只是成本。
鐵鍋蛋的成本一天比一天高，回頭客也是一天比一天少，上個月，吃了他十幾年的老顧也被兒子拉着去街尾的kfc消費了，此後在沒來過。
他也曾想過用煤氣或是天然氣做，這樣可以節省成本，鐵鍋蛋的價格也能降低，可不知爲什麼，不論他怎麼試，就是做不出從前的味道。
或許人老了就會固執，就像當年父親執意不肯把鐵鍋蛋漲價那樣，他也不想讓鐵鍋蛋失去了正宗的味道。
往事如電影般在羅家鎮的腦海裡回放，可他手上的動作卻並沒有因爲想到了過去而停下來，恰恰相反，在那失神的瞬間，心、手、神達到了完美的融合，六十年的技藝在此刻被髮揮到了極致。
鍋裡的蛋液逐漸呈現出暗金色，表面也出現一層薄薄的蛋膜，在爐火的持續加溫下，那層薄膜不斷的被頂起，然後又在攪動中壓下，如此反覆，讓人不禁擔心下一秒是不是會被鍋底的蛋液衝破。
慢慢的，鍋底開始發出嗤拉嗤拉的響聲，讓人垂涎yu滴的香氣也開始飄出來。
又過了幾分鐘，看着差不多了，羅家鎮一手拿着抹布抻着鐵鍋，一手迅速的把鐵鍋蛋從鍋裡翻出來，利用冷卻的幾秒鐘迅速調好汁。
出鍋！
看着自己做出來的鐵鍋蛋，羅家鎮渾身說不出的暢快，因此，他並沒有注意到站在他身後的少年放下的手機，更不會注意到在那少年手裡唯一的視頻，是他剛纔做的鐵鍋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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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論文改到9點，現在才上傳，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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