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婦產科的房間裡,其他幾個待產孕`婦旁邊熱熱鬧鬧,有一個孕`婦可能脾氣有點爆,也可能是即將生產,情緒有點緊張,此時正在跟伺候她的男人發脾氣。
另一個孕`婦正在跟伺候她的媽媽撒嬌,不願吃醫院食堂的飯菜,央求着媽媽去給她買麻辣燙。
還有一個孕`婦正在西里呼嚕地吃麪條,另一隻手裡抓着一隻洗白的大蔥,吃一口麪條就咬一口大蔥,一副很爽很好吃的樣子。
還有一個……
同一間房間裡,五個孕`婦形形色色,加上伺候她們五人的家人,十二三人讓這裡總是充斥着此起彼伏的聲音。
在房間的一角,杜謙和冉曉曉算是最安靜的一對。
杜謙神情溫和地打開剛剛買來的飯菜,用眼神詢問冉曉曉想吃什麼。
他到底是公子哥出身,雖然現在斷了家裡給的經濟來源,但有陸揚匯給他的一百萬,他現在手頭並不拮据,這些飯菜都是去醫院大門附近飯店買來的,有葷有素,還有一份蘑菇蛋湯,無論從色澤,還是香氣上看,都比醫院食堂提供的伙食好多了。
兩人一起生活近一年,早有了默契,杜謙一個眼神,冉曉曉就知道是什麼意思,微笑着用一根白皙的手指指着幾個飯盒裡的菜。
“這個!這個!還有這個!”
隨着冉曉曉的指點。杜謙耐心地用筷子一樣夾了一些放在裝飯的飯盒裡,等他弄得差不多了,冉曉曉忽然抿着嘴不說話了。眼眸略帶不好意思地看着他。
杜謙微微側頭看她,嘴角微微下撇,有點無語無奈的樣子。
“想先喝湯?”他問。
“嗯!”
冉曉曉亮晶晶的眼眸看着他,如果換另一個女人這樣折騰他,以杜謙的公子哥習性,肯定會發毛,十有八`九會砸掉手裡的飯菜。但面對自己喜歡的女人,又是即將生孩子。杜謙撇撇嘴,什麼也沒說,放下手裡菜已經夾好了的飯盒,又去打開盛湯的紙碗。拿了一隻一次性湯勺,和紙碗裡的湯一起遞給冉曉曉。
時至今日,兩人之間沒有海誓山盟,也沒有因爲孩子即將出生,卻沒有第三人在一旁祝福而情緒低落,很平淡,卻有一種溫馨的感覺。
忽然,杜謙心有所感,疑惑的目光看向房門口。因爲就在剛纔他忽然發現聲音嘈雜的房間裡安靜下來,一個小小的房間裡待着十幾個人,有男有女。還是互不相識的幾戶人家,怎麼會一下子完全沒了聲音?
就是這一眼,杜謙的目光定住了,遞到冉曉曉面前的湯和湯勺也停在那裡,冉曉曉伸手去接,距離卻還差了一點。白了他一眼,卻發現他的目光看着門口那邊。神情複雜。冉曉曉一回頭,在看清門口三人的時候,她臉上淺淺的笑容也定格在臉上。
此時,這個小房間裡十幾個人的目光都奇怪地望着門口那三人。
站在最前面的是一個五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身上衣物雖然簡單,但任誰一看,就知道此人不是普通人,渾身上下上位者的氣勢太強烈了,尤其是那雙濃眉下的雙眼,明明有着深深的眼袋,卻給人一種凌厲的感覺,不怒自威!說的就是這種人。
在他旁邊,一左一右站着一男一女,女人同樣五十歲左右,身材有些發福,但經常保養的痕跡很重,明明只戴着一隻戒指和一隻銀白色的手鐲,卻給人一種珠光寶氣的富貴感。
男子很年輕,未到二十歲的樣子,眉眼之間與杜謙有六分相像,此時中年男女都神情莫名,唯有他神情輕鬆,嘴角斜斜地上翹,似笑非笑地看着杜謙,見杜謙看過來,他還笑着對杜謙擠了擠眼。
這個青年比一年前的杜謙還要張揚,嗯,外形上的張揚!一頭半長的頭髮全部染成罕見的白色,還有一身純白色的修身西裝,白色皮鞋、酒紅色的襯衫,怎麼看怎麼有種邪`異的氣息。
房間裡另外五個孕`婦和她們的家人,此時一會兒看看門口那三人,一會兒又順着那三人的目光去看看杜謙和冉曉曉,心裡八卦之火已經在熊熊燃起。
常言道:居移體、養移氣。
窮人再怎麼也裝不出富人的富貴氣,而真正的富人,即便再低調,哪怕穿着和窮人一模一樣的衣物,看上去也不像窮人。
門口那三人身上的富貴氣息太明顯了。
婦`人最先控制不住情緒,紅着眼眶不由自主地快步進入房間,來到杜謙面前,心疼得流出眼淚,上上下下打量杜謙,好像要仔細看看自己兒子過得好不好、瘦了沒有。
“阿謙!你這個傻孩子!”
沒有電視劇中那種母子相見時狗血一樣的猛烈擁抱,這不符合大部分國人發泄感情的習慣,婦`人——杜謙母親只是流着眼淚,一隻手下意識地緊緊捂住自己嘴,眼前的大兒子,已經和她記憶中的那個兒子很不一樣,剛纔杜謙照顧冉曉曉的畫面,全部被她看在眼裡。
杜謙抿着嘴看了母親一眼,目光又望向門口的父親。
在見到父母身影的瞬間,他已經猜到是怎麼回事,肯定是他弟弟告密的。
杜謙和冉曉曉在一起之後,徹底在父母視野裡消失了,卻無法徹底消失在弟弟杜城的搜尋中。
人畢竟是社會性的動物,近一年的時間,杜謙總會和以前的朋友有所聯繫,哪怕只是電話和q`q上的聯繫,也被有心的杜城查到。
第一次被弟弟找上門的時候,冉曉曉已經懷上杜謙孩子,當時杜謙求弟弟不要告訴父母自己在哪裡,否則,兩人這輩子都不再是兄弟。
當時,杜城答應了。
杜謙相信了,因爲他相信杜城會有明智的選擇,兄弟兩人以前的感情並不是很好,杜謙認爲杜城樂於見到他“消失”。因爲只要他“消失”了,家裡的億萬家財就全是他杜城的。
這近一年時間裡,杜城從開始的偶爾來看他們,到後來的隔三差五就來他們這兒,兄弟倆的感情反而變好了。
兄弟倆再次約定,等孩子出生後,再告訴爸媽。
沒想到眼看明天就要剖`腹產了,孩子明天就會出生,杜城違背兩人的約定,在這個時候把父母帶來這裡。
……
杜謙的目光中,父親也走進房間,房間裡依然很安靜,十幾個人的目光全落在杜謙父親身上,杜謙父親杜仁鳳此刻還是神情難測,隨着他的走近,杜謙還沒什麼反應,牀上的冉曉曉已經緊張得臉都白了。
杜謙的目光落在弟弟杜城臉上,眼神陰沉下來,他不知道弟弟爲什麼會這麼做,但他不認爲這會是好事,他和冉曉曉在一起,父親是強烈反對的。
房間門口,面對大哥陰沉的目光,杜城聳聳肩,一臉的無辜之色,但嘴角的笑意卻更濃了。
杜仁鳳走到杜謙面前,依然看不出喜怒地看了杜謙一眼,就在杜謙以爲他會開口喝斥自己的時候,杜仁鳳的目光轉移到冉曉曉大得誇張的肚子上。
這個時候,冉曉曉緊張得呼吸都快停止了,這個時候,她腦子裡很亂,怕杜謙父親會責罵自己;也怕他會在這個時候強行帶走杜謙,從此以後再也不允許杜謙和自己在一起;更害怕自己一個人進入婦產室,以及孩子出生後就開始沒有爸爸……
杜仁鳳看着冉曉曉肚子的目光終於變得有些不一樣,他還沒有開口,妻子在旁邊已經雙手抓着他一條胳膊,臉上帶着淚痕低聲提醒道:“老杜!來之前你說過不爲難孩子們的!”
杜仁鳳沒有迴應妻子,進門後第一次開口,問杜謙:“現在還能移動嗎?能的話,帶你媳婦去第一醫院!這裡條件太差了!”
杜謙:“……”
冉曉曉:“……”
兩人都以爲自己聽錯了,特別是杜謙,當初他要跟冉曉曉在一起的時候,父親可是嚴詞喝斥說絕對不行的,怎麼也沒想到今天父親到來的第一句話,居然是這句。
杜謙的目光再看母親和弟弟的時候,母親破涕爲笑,非常高興,弟弟還是那副欠揍的笑臉,同樣的笑臉表情,在父親開口之前,杜謙覺得弟弟笑得非常可惡,真想衝上去揍他一頓,此時卻感覺心裡流過一道暖流,到底是親兄弟!
“怎麼不說話?能不能移?”
杜謙遲遲不出聲,杜仁鳳眉頭又皺起來,冉曉曉下意識地看向杜謙,等杜謙拿主意。此時她終於鬆了口氣,依然有種不真實感,預料中的壞情況一種也沒有發生,事情反而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苦盡甘來?
冉曉曉有點想哭。
她和杜謙在一起,沒有婚禮、也沒有人祝福,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有了孩子,不是杜謙不想跟她結婚,而是他拿不到戶口本,沒辦法跟她登記結婚。幾個月前得知自己懷`孕的時候,她以爲杜謙會讓她打掉孩子的,畢竟他們沒有結婚,沒有結婚,孩子生下來後,就是黑戶,沒辦法按戶口,國家法律也不允許。
當初杜謙跟她說,先生下來,戶口的事以後再想辦法,孩子出生了,國家還能把孩子弄死?有什麼懲罰他認了。
此時想到這些,她終於哭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