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江湖

“傳球!”“別帶了!開大腳!”

“操,你以爲你是馬拉多納啊!”

“胖子!打門啊,”

“小樣兒腳真臭,你踢球還是踢人呢!”

好像是男人就很容易愛上足球吧,隨着世界盃開幕的日子一天天的臨近,雲洲城出現了一陣足球熱。我和楊燦他們每天放學總要在學校踢上一陣。我很喜歡一邊踢球,一邊大聲地嚎叫,很爽,很男人。

這屆世界盃在我的記憶力只有兩個畫面,一個是英格蘭點球輸給德國後加斯科因抱着萊因克爾的哭泣;一個是馬特烏斯親吻大力神杯時那一臉堅毅的表情。或許只有這樣的畫面才能稱作永恆吧。

暑假的一個下午,我和胖子一邊往家,一邊討論這誰的腳更臭,突然聽到一聲似曾相識的叫聲“前邊那倆小崽兒!站住!”。

我轉過頭順着聲音的方向看去,還真是老熟人——馬臉和矮子。他們身邊還有三四個大個子,一起囂張的看着我們。看這架勢肯定是來尋仇的啊。現在馬臉已經畢業了,聽說要去當兵,估計是想報了仇就走,讓我們以後想找他也沒地方找。我說怎麼老一陣子沒看見他們呢,感情是在這兒等着呢。

“跑!”還沒等楊燦反應過來什麼事情,我抓起他就跑。好漢不吃眼前虧,人家人多咱當然只有跑的份了。我就是一普通人,又不是成龍,何況成龍見了人多還跑呢!

馬臉等人看見我們要跑,全朝着我們追了過來,手裡還拿着木棍鐵棒之類的。看來今天是準備給我們“鬆骨”的。要是讓他們追上,我和胖子最近一段時間是別想再踢球了。

馬臉叫來的大個們這個時候還真派上用場了,沒跑多遠就追了上來。胖子比我跑的慢了點,被人一個飛踹撂倒在地上,緊接着那夥人手裡木棒鐵棍就向他身上招呼。我無奈的停下來,反身向追我的一個大個撲去,想奪下他手裡的鐵棍。

大個反應很快,一棍子向我肩膀抽過來,嚇得我趕緊往側面閃,反手相去抓鐵棍,手還沒伸到,背後就被人結實的敲了一棍子,打得我有些喘不過氣。人們總說的悶棍看來就是這個意思。

我也不回頭,一把抓住眼前這個大個的鐵棍使勁往自己手中拽過來,同時一腳向他褲襠部踢去,在他痛苦的用雙手捂襠的同時,我拿着剛到手的鐵棍轉身使勁掄過去。他們不敢打人的要害不代表我不敢,於是棍子劈頭蓋臉的朝剛纔偷襲我的人砸去,當然我同時也在被別人用棍子問候。但我沒有回頭再去和背後打我的人糾纏,因爲他們人多,我只能和眼前的人死磕,把後背挨的打全算到他身上。其實這就和做人做事一樣,一心不可二用,抓住眼前的就是夠本,如果總想着周圍,到時候什麼便宜也佔不到。

在我一陣瘋狂的鐵棍下,兩個小子被我開了瓢,我趁他們楞神的當口,又一次抓起楊燦落荒而逃,我能打倒兩個的前提是他們不敢下重手,如果他們要真急紅眼的話,我跟楊燦今天恐怕就要交到這兒了。

我們不敢馬上回家,怕家裡大人看到身上的腳印子和臉上的瘀青,於是跑到了亮子的理髮館。我和楊燦經常來他這裡剃頭,他年紀也不大,一來二去我們就混熟了。我們這狼狽樣當然要來他這裡收拾下了。

亮子店裡沒客人,自己在椅子上擺弄收音機,一看我們的樣子就明白了,好笑的問“你們唱的是哪一齣啊?葉子,你也有被人揍得時候,當初你收拾馬臉的時候不是挺厲害的嗎?”。

我也不跟他客氣,走到臉盆邊洗了洗,然後坐到他身邊跟他講了剛纔發生的事。“幸虧我聰明,要不然我和胖子今天就的被人當衣服縫了。”我講完後感嘆,“估計倆崽子明天還得堵我們,我明兒帶上刀,直接廢了他們,長這麼大還沒吃過這虧呢!”。

楊燦可能對剛纔的事情還心有餘悸,在一邊呆呆的坐着。亮子本來一直笑着聽我講故事,但聽完我這句話,臉突然沉下來,認真地對我說:“葉子,你還小,打架沒人說你,但是你手太黑,萬一出了人命,你一輩子就毀了。”這話用你說,我倆輩子加起來歲數比你還大,這我還不明白。我在心裡暗想。

“你們還小,要是走錯了路,就一輩子回不了頭了。”亮子知道我沒聽進去他的話,又勸我“老實的上學吧,明兒我替你們找馬臉,保證他以後不敢堵你了……”。

“謝謝亮哥,不過我自己的事兒,還是自己解決,要不然這幫孫子還以爲我怕他們呢”我打斷了他的話,拽起胖子往外走去。

回家前,我挨門的找了跟我一起玩的同學,告訴他們明天下午帶傢伙去學校操場跟馬臉幹仗。那孫子肯定明天還來,我可不想吃人少的虧。

第二天下午,我揣着兩把殺豬刀,早早的翻進操場,等着崔雷他們。我沒有叫楊燦,他膽子太小,打架這種粗活還是適合崔雷這樣的傻大個子。

不一會,崔雷、劉冬和馬國爲也翻牆進來了。劉冬和馬國爲和我關係一般,大家也就是平常在一起踢球,不是一個班的,連同學都算不上。他們能來,讓我挺意外。看不出來這倆小子還挺義氣的。

不過接下來的事情讓我更意外,直到馬臉他們翻牆進來,我們身邊也再也沒有出現一個“戰友”。“靠!平常都說得挺好,關鍵時候全他媽的成孫子了”我對崔雷抱怨道:“雷子,他們人多,一會咱們就打馬臉和矮子,打挺他們咱往亮哥理髮館跑”。“行!”崔雷聲音有些發顫的點點頭,估計他是看到我們人少,有些害怕了。

說實話,我也怕,今天馬臉帶來的我們都沒見過,估計是社會上的小混混,這幫人裡保不齊有幾個手黑的主兒,我們要是跑不出去的話下場肯定好不了。

馬臉向我們慢慢圍攏,亮出了他們的鐵棍。鋼鐵廠的孩子們打架就是這特點,因爲鐵棍好找啊,這個大院裡,誰家還沒兩根這東西。平常當工具,關鍵時刻當武器。

“鋼子,小孩兒鬧着玩,你們瞎摻和啥,都散了會去吧”就在我拿出刀子準備和馬臉開練得時候,亮子突然出現在我們身邊,旁邊還站着喘粗氣地楊燦,不知道他是看見這場面嚇得,還是翻牆累得。

亮子走到我身邊,摟着我的肩膀對馬臉旁邊的那個叫鋼子的說“葉子是我兄弟,今天看我面子,事兒就算了,他打過馬臉,馬臉也帶人堵過他,誰也不欠誰的了”

叫鋼子好像挺怕亮子,連忙笑着點頭“感情是您弟弟,我們剛纔不知道,您放心,以後他就是我們兄弟。”說着走到我身邊拍着我的肩膀“葉子是吧,亮哥兄弟就是我們兄弟,以後誰在敢堵你你直接找我,不用麻煩亮哥”。說完又掏出煙給亮子點上,客氣了幾句,匆忙得帶人走了。

我有些疑惑的問亮子“亮哥,他是誰啊,好像挺怕你的?”亮子好像想起了什麼,拍拍我的肩膀“走,都回去,今天都去我家,我給你們弄條魚吃”。說完轉身往前走去。

我們跟着他往回走,楊燦告訴我是他把亮子叫來的,我今天沒去找他,他就猜到我是去和馬臉打架了,不敢告訴家裡人,於是找到了亮子和他一起過來幫忙。於是趕巧亮子認識馬臉的幫手,於是架就打不成了。

其實後來我才發現,當兩幫人約好地點準備好武器打架的時候,人越多反而收場越平淡,因爲人多了兩幫人就有認識的,於是中國人好“攀關係”的傳統就起了作用,於是什麼事情也發生不了了。

吃晚飯時崔雷對亮子十分的熱情,一口一個亮哥的招呼着,眼裡全是崇拜的神色。劉冬和馬國爲也是同樣的眼神,這可和他們以前見了亮子時避而遠之的情形大相徑庭。他們還想跟亮子一塊喝點,但亮子以我們還小爲由拒絕了,在一旁自斟自飲。

“你們知道我是從勞改隊放出來的吧?”亮子看着我問道“你們知道我是怎麼進去的嗎?”

我們大家搖搖頭,亮子是勞改犯我們知道,但因爲什麼進去的我們還真不清楚。認識他這麼長時間了我們也沒好意思問過。

亮子沒理會我們,自己喝了口酒,好像是在回憶什麼:我爸以前也是鋼廠的職工,我家以前住在3號老樓,我也是在鐵一小和鐵一中上的學,和你們一樣,那年頭學校不怎麼管學生,所以每天我們一夥同學到處亂跑,啥事兒都敢幹,日子過得挺好,挺快樂的。我初三那年,認識了個混混,叫二彪,那時家裡都不富裕,二彪帶我偷鐵塊賣錢,買菸抽,買酒喝,那時我抽的煙比我爸的都好。後來我認識了跟二彪一起玩兒的四胖子,還有小碾子也就是鋼子他哥。我們拉幫結夥的在廠院裡禍害,揩小孩錢,欺負女生,自以爲是……

後來我爸知道了我當時的德性,結實的揍了我一頓,但我沒改,依舊和他們四處瞎混,我初中畢業後和他們混了一年多,那時候我們偷過倉庫,敲過悶棍,還捅過人。我們學着梁山好漢的樣子,都覺得自己算號人物了。

當時我爸已經管不了我,又怕我出事,就想讓我當兵,想讓部隊好好的教育我,其實我也挺想當兵,覺得穿軍裝特爺們兒,於是就同意了。當兵前的一天,四胖子來找我,說被人打了,讓我們幫他去報仇。

打他的是甜水井的“小霸王”,我和二彪,和小碾子帶着自己做的噴子,晚上在小霸王家的衚衕口把他給崩了,送醫院沒搶救歸來。“小霸王”姑父是警察,把我們全都抓了,我被定成主犯,送去勞改,二彪他們因爲是從犯,而且年紀也不夠,就被送去勞教。

大圈裡的人不是人過的,當時我年紀小,在裡邊幾次都差點被人折磨死,後來我認識了一個叫保成的,他力氣大,人也壯實,大圈裡沒人敢欺負他,我跟着沾他的光,後來也沒人欺負我了。

後來我跟保成去了新疆,我們是自願的,那時候去新疆能減刑。我跟保成拼命的幹活,想多掙分,好早點減刑出來。從我被勞改我就沒敢給我爸寫過一封信,我不知道該寫啥。我爸也從沒來看過我。他丟不起這個人。

我到新疆的第二年,我爸在廠子出了事故,沒多久就走了。我想出來在我爸靈前給他磕個頭,可是監獄不讓。後來一個人在被子裡哭了好幾天。那個時候我才知道我自己錯了,錯到連給我爸守靈的機會都沒有了……

亮子的故事講完,崔雷他們有些發傻,亮子伸手摸了把眼睛問我“知道我爲什麼告訴你們我的事兒嗎?”。

“可能是咱哥倆比較親吧”我努力的放鬆自己的情緒回答他,其實我知道,這是一個走過一段黑路的人在善意的提醒一幫孩子,別在路口選錯了道兒。

亮子不置可否,把他的酒盅端到我面前,示意讓我喝掉。然後看着我面前的空酒杯說:“葉子,哥哥謝謝你。”

我有點明白了他的意思,作爲勞改釋放人員,他在這片是沒法擡頭做人的,所以他沒有朋友。不是他不想和別人交流,而是因爲別人因爲他的“歷史問題”而不給他機會。他給鄰居剃頭時收錢便宜,給鄰居幹活時捨得出力氣,但卻連一句謝謝也換不來。我明白了我第一次見面跟他說謝謝時他爲什麼會發愣了。也明白了爲什麼每次我來找他聊天時他問什麼生意也顧不得做了。

附近的鄰居沒人看得起一個勞改犯,廠院裡除了我沒一個孩子敢大聲地叫他的名字就連經常和我一起來的楊燦在和他聊天時也是小心翼翼的。因爲這不是2000年以後那個存在即合理的年代,這只是老百姓從循規蹈矩開始往敢做敢爲發展的80年代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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