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浩不是大學生,他愛的姑娘是。
高中還沒畢業他就選擇輟學進廠,二十多年過去,四十五歲的他,是一名斷指司機,她家的司機。
像愛人嫁入皇宮,自己也追愛做了太監繼續伺候一樣(節選自書友‘冰薔薇’的段評)。這樣的狗血劇情背後,總會有一個百轉千回的俗套故事。
故事不長,也不難講。
王浩和周芬芳是一個屯子的,很小的時候,王浩身後總是跟着瘦弱的鼻涕蟲周芬芳。
王浩覺得沒有哪個英雄會成天帶着一個丫頭在身邊,楚霸王不也自刎烏江了麼?他嫌周芬芳很煩,就用蟲子、蛤蟆這些女人剋星嚇唬她。
周芬芳父母常年在城裡打工,家裡只有一個腿腳不靈便的姥姥照顧,平時很多小孩兒都欺負她,她沒辦法,她只敢跟着王浩,至少王浩不會往她身上丟牛糞和泥巴,蟲子她也怕得哆嗦,但忍着不哭不跑。
女孩比男孩成熟早,生理和心理都是。所以,初中後劇情就翻轉了,周芬芳從柴火棍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王浩天天追腚黏糊人家,周芬芳也不煩,像變成個大姐姐,關心他、督促他。
如果人生沒有意外,青梅竹馬都會終成眷屬,可老天爺偏偏喜歡疼痛文學。
高一時,周芬芳常年在城裡打工的父母終於不會再回來了,一場車禍,雙雙殞命,周芬芳變成了留守兒童,人也變得消沉。王浩送吃送喝送陪伴,開導了很久,終於把她從灰暗的內心世界裡拽了出來。
都窮,兩個人一起上大學是不現實的。於是,成績更好的爺們兒選擇不渣,要奉獻。
周芬芳不知原委,這和她計劃的未來不一樣,她很失望,開始冷落王浩。
可浩哥哥無所謂,浩哥哥默默攢錢。
那個年代,以周芬芳的成績是不可能拿到獎學金的,王浩吃了一年多的黃饃鹹菜,攢下的工資全部拿出來交給學校,讓周芬芳的老師以學校資助和獎勵爲由把錢給她。這解了周芬芳的燃眉之急,她很感動,感動學校的義舉。
她如願去了省城唸書,他如願地在背後送了她去念書。
浩哥哥就這樣變着法的讓高中資助了她兩年的學費,期間兩個人只是不鹹不淡地通過三四封信,寒暑假也沒見過,因爲她要留在省城打工掙生活費。
第三年的時候,浩哥哥斷指了,機牀整齊地切掉了他左手多半截中指和無名指,可能是天意,他永遠沒法戴婚戒了。
工廠讓他無限期停薪留職,就是變相辭退,發給他一筆那年代尚算不菲的補償金。一多半他交給了學校,還兩年呢…剩下的他做起了小本生意,浩哥哥覺得自己配不上她了,漸漸斷了聯繫。
他一直在關注着她,知道鼻涕蟲畢業留在了省城,去了設計公司,後來嫁了人,生了娃,再後來丈夫被調到燕京的地產公司總部任高管,她則辭職下海,自己做服裝生意連帶着教育孩子,買賣越做越大,住大房子,開豪車。
王浩輾轉各地十數年,見了大世面,然後血本無歸,也回到東山。兜兜轉轉,他覺得自己還停留在原地,不知是心底一直的念想,還是中年寡歡就會回想青春,和青春裡的那個姑娘。
直到有一天,鼻涕蟲突然聯繫他,顯然是知道了他的境遇,讓他給自己做司機,除公事外,還負責接送她女兒上下學。
王浩不嫌在故交面前丟人,只覺得能繼續爲她做些什麼總是好的。
他很喜歡秦婉瑜的聰明溫婉,簡直視如己出。
最關鍵的是,小丫頭和鼻涕蟲小時候竟似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只是沒有鼻涕蟲遭逢變故後的冷淡。
王浩從秦婉瑜初二開始接送她上下學,多年來,他見識了不少新世紀新少男追漂亮女孩兒的花招,讓他歎爲觀止。
小婉瑜聰明懂事,心智成熟的很早,這些事情她從來不上心,加上週芬芳對她又實在過於嚴厲,小婉瑜極少把情緒帶回家,可這幾天,丫頭卻掛了相……
王叔叔雙眼一眯,覺得事情並不簡單。
週四這天,早上送小婉瑜上學,又把鼻涕蟲送去了工作室,隨後被安排去給幾個服裝工廠送文件和設計稿。開到五中附近時,他也不知道自己咋想的,竟然鬼使神差地真拐到了五中,別說,有收穫。
他在路北邊看到了校門對面的一夥人,打頭的兩個他最近見過不少次,就是那天天在五中門口等小婉瑜放學的外校男生和與他很像的哥哥。
王浩琢磨一番,在想要不要下車叮囑一下,追女孩子不要用力過猛。他還沒拿定主意,又突然見到一個壯壯的黑小子從學校裡飛快跑了出來,這個也認識,是最近新出現的婉瑜追求者,黑小子跑過馬路,跑進先前那夥人走進的小巷子…
王浩晃晃腦袋,不打算管了。
看了一眼時間,正好快中午放學,他決定請小婉瑜和那兩個女生一起吃頓好的,女人嘛,吃好吃的的時候就會開心些。他把車停在路邊,自己下車點上煙等着學校放學。
沒幾分鐘後,他又看到那黑小子從馬路對面的巷子另一頭跑了出來,身後另一夥人在追打着。
不用想,準是情敵之間鬥毆呢。這不好,這不行,這很野蠻,鬧大了會對小婉瑜的風評有影響的,讓鼻涕蟲知道了,指不定怎麼罵孩子。
王浩重新上車,準備開過去嚇唬嚇唬這兩撥人,至少不能讓他們這麼胡鬧。
一腳油門,嗡嗡吱吱的聲音傳了老遠,那黑小子果然停下了。再一想,也不行,大馬路上太危險,王浩還是打算下車面對面去嘮,便重新靠邊停下,結果安全帶剛解開,就聽到‘砰!’的一聲,擡頭一看,黑小子飛了起來…
……
方圓站在主任室裡,腦瓜子嗡嗡的。
有劉學平的問話聲:“方圓,秦婉瑜,我問你們,你倆這兩天找盧文峰了嗎?”
還有陳婉更焦急的催促聲:“方圓,你倒是說話呀!出大事了,但你別害怕,我們都知道這事兒和你沒關係,我相信你。但你得先和老師們說清楚,我們心裡有數才知道怎麼辦不是麼?”
方圓心裡明白,上課期間,學生在校門口出事丟了命,學校和老師肯定逃不開責任,嚴重些的,校領導被擼都有可能,當然,這是現在,要放後世,擼幾個背鍋的校領導平息民怨簡直是基操,是最輕的責罰。
主任劉學平和校長張志遠估計妥妥禍從天上來了,自己呢?這件事裡…自己是不是間接害死了一條人命?盧文峰是可恨可惡,但遠不至於拿命來承擔啊。
方圓打了個哆嗦,自己是正派啊…正派會做這種事麼?這只是高中,只是學校,媽的,劇本能重新開一下麼?
他嘆息一下,正要開口交代,就見張志遠夾着公文包推開了門,身後還跟着三個警官。
張校長表情嚴肅,掃視一圈,對陳婉說:“陳老師,你先帶他們兩個回班級上課。”
陳婉悄悄和他說:“要不你跑吧……”
方圓無語又無奈,偷偷地握了她的手一下:“相信我,任何事,逃避都是最差的解決辦法。”
一石激起千層浪。
學校的風言風語更多了,也更犀利了。
“情殺?仇殺?”
“大魔王真的這麼狠?牛B啊,以前還是小看他了呀。”
“紅顏禍水誠不欺我。”
“盧文峰只是追求喜歡的人而已,就得丟了命?至不至於啊?”
“愛一個人有錯麼?”
也甭管合理不合理,總之就是,羣衆喜歡向着自己認知中的弱勢說話。
黃超惴惴不安,找到方圓問他咋辦?
“如果真有官方找你,知道的就如實說,不知道就說不知道,不要編。”
大B哥來問方圓:“真不關你的事??”
方圓心裡也亂,訥訥搖頭:“我也不知道了。”
大B哥嘆氣:“我替你作證,帖子截圖我都有!”
“……”
大B哥的話在三班引起共鳴,大家都說幫方圓和秦婉瑜作證。
兩個主角都很無語。
中午的時候他倆誰都沒胃口吃飯,即便劉蘇和林靈珊給他們帶了飯,仍然一口沒碰。
方圓和秦婉瑜對視的時候,他看到了姑娘眼裡的驚恐和茫然無措,可自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是,方圓一直在反思,他覺得自己自大了,輕視了他人。
其實在每一個個體心裡,他們都會認爲自己是正派、是主角,在盧文峰的眼裡,他方圓就是妥妥的反派。這個思路和邏輯很重要,方圓覺得這關乎自己未來的處事方法。
他本認爲這個年紀,這個環境,都應該是純真的、乾淨的,任何玩笑和行爲都無傷大雅,闖破天也鬧不出校門,校園和‘邪惡’‘罪惡’這些誅心的字眼應該都沒關係。可這只是他的異想天開,只是‘應該’而已,善惡本無大小,一句惡語,自己覺得不痛不癢,但在對方心裡可能會掀起驚濤駭浪。
方圓後悔了,金笑笑的事本應早讓他有這番感悟纔對。
4月29日重生回來,到今天6月29,短短兩個月,就造成一樁命案?重生不該是張牙舞爪、意氣風發纔對嗎?怎麼自己剛開始有一點張狂一點自大,就來了這麼沉重的一棒子呢?重生要分等級?也不平等嗎?
靜坐,沉思。方圓和秦婉瑜一直是這個狀態。
全班都籠罩在一股無形的陰鬱氣氛中,氣壓極低。
下午第二節課剛開始不久,窗外又傳來一陣警笛聲。
方圓和秦婉瑜對視一眼,默默無語。
劉蘇下意識地拉住方圓的衣袖。
全班同學同時回頭看了過來。
方圓心道:該來的終於來了。
可等了十幾分鍾,還沒有人來三班把他帶走,手機反而震動兩下,收到一條短信。
黃超:樂洋被警察叫走了,什麼情況??
方圓:???
我不水文,純路人不會有戲份,有戲份的就不會是路人。
另,剛看到一本21萬字的重生都市文上了首頁暢銷榜,我22萬字沒上過試水。
半夜了,我決定吃兩顆檸檬好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