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064.《無數個我》
恢復健全四肢的第二天晚上,方圓就去給陳婉做了四菜一湯,兩葷兩素海鮮湯,有模有樣,味道絕絕子。
陳婉看着面前的兩本房產證,幹了一大碗飯。
如果一個不經常給女人做飯的男人突然下廚,那這個女人一定要小心了,他肯定在哄你,哄你做運動或者哄你給零花錢。
方圓也是在哄陳婉,至於爲啥,他自己也沒想得太明白,哪種目的都不是特別純粹。
做運動也不是,零花錢更不是,說說話?又不知從何說起。
陳婉啥也沒問,啥也沒聊,甘之如飴地把菜吃了一大半,還故意衝着方圓打了一個飽嗝兒……就跑去沙發上追劇了,《士兵突擊》。
方圓默默刷完碗,也陪她看了一會兒寶強成長記,最後道了晚安回了自己家。
淺淺的喜歡,就如同天上白雲,隨時都可能消失不見;深深的愛戀卻似溫柔的風,默默地伴其左右,永不離去——淺喜如蒼狗,深愛似長風。
方圓突然不求結局了,任何長久的決定都不可能是剎那間頓悟出來的。有空多賺錢,沒事早點睡,一輩子的事情,不論是友情還是愛意,慢慢來…結局不重要的,因爲人生許多事往往都沒結局,有結局的叫電影。
喜歡的人已經睡了,只是不知道他想的那人是睡在一千公里之外,還是短短十米的隔壁。
他又害怕了,怕迷失,怕未來的自己影響了現在全新的生活,又怕全新的自己完全忘了未來的掛念…
重新來過的自己在說:未來的過往不重要了,放下吧,去愛吧,去擁抱新的未來吧。
另一個在說:過往很重要,過往中有你見過的人、經歷的事,不然你怎麼可能變成全新的你呢?那些真摯的人和情,你不能忘,不然就是畜生!你欠未來自己的,欠別人的,要記得。
方圓晃晃腦袋,揉碎兩個二逼似的人格,打開電腦,登錄後世已消失的天涯社區…
註冊賬號:我想要兩個西柚。
2006年,網絡都在吐槽天涯的一篇帖子,叫做:《意淫中國的未來》
方圓比誰都知道,這是未來天涯的十大神帖之一,06年出現的,現在的人還不知道里面的預言有多準確。他此時身臨其境,甚至懷疑這個帖子的作者也是重生來的。
開貼:【短故事:紀念未到來的未來——《無數個我》】
方圓覺得自己是人,不是畜生,因爲人才有執念。把那些日子記錄下來吧,永遠不忘。
雙臂健全的他碼字如飛,寫下第一篇‘未來日記’。
——
我是一名流浪寫手。
因爲窮,流浪不能稱爲旅行,因爲作品拿不出手,寫手就不能稱爲作家,甚至都不該叫‘作品’。
磕磕絆絆到中年,我見到了許多事,認識了許多人。事情不論大小,都蘊含着或深刻或淺顯的道理,人不分貴賤,他們都有着自己的故事。
有人把面具戴在了臉上,爲了讓別人看不清自己,還有些人把面具戴在心裡,爲了讓自己看不清自己。
二者沒有什麼差別,都在渾渾噩噩度過平淡的一生。
S1,人生倒影
{他把我的腳放進自己的衣服裡,說腳不冷了,整個人就暖和了,大雪連天,他在渾身發顫}
你是不是也做過這樣的夢,時間在夢中無限加速,一剎那就到了人生的盡頭。回首間細數過往,才忽然察覺,原來你這一生所有的奔波,只是被迫按照某種約定俗成的價值觀在博取別人的稱許,從戰戰兢兢到茫然順從。
到頭來,自己只剩下了一副可憎的模糊面目和一條早已無法回頭的路。
狗日的約定俗成!狗日的順其自然!有執念,就別放棄。因爲你內心最真實的角落裡,其實有一片從未發現的湖面,那裡寂靜無波,倒映着你最期盼的人生,和所謂的現實背道而馳。
(一)你們在夢的盡頭出現,我的世界天光大亮。
我是小學五年級時候去水上樂園曬黑的,二十多年都沒緩過來。爲避免常年宅在家無法自圓其說,我開始了流浪生涯。流浪在座座城池的大街小巷。
許多人問我哪個地方最鐘意?
如果提問者是男的,我會說成都的巷子、西安的城牆、長春的燈酒都很好。
反之,我會說廈門的陽光、上海的繁華、貴陽的菜餚還不錯。
他們追問我若選擇一個地方定居,會在哪裡?
我回答自己不配定居,如果未來有幸,估計就是大理吧。
從麗江到鳳凰、從鎮遠到嘉興,沒有任何一個地方比得過大理的慵懶。
慵懶和懶惰不同,前者是靈魂上的。
在古城中肆意漫遊,去洱海吹風,眺望魔方色塊兒似的油菜地。蒼山上的雪頂假如還在,那就走運了,我會覺得置身畫中。
是的,任何性格的人都可以在大理找到最舒服的生活節奏。
我第一次見到八月和九月夫婦,就是在八月末、九月初的大理。
遊客不多,午風不燥。
那陣子我愛上了在護國街上隨便找個座位葛優癱,一癱就是一下午,什麼都不想,任思緒自行繪着繽紛絢爛的白日夢。
酒吧要到天黑纔會陸續上客,白天就順理成章被經營成咖啡館,基本沒人。我相信這種日咖夜酒的模式會在未來流行起來。
陽光隔着眼皮地把整個世界映成一片猩紅。
好幾次我睜開眼的時候,已近日落。起泡水早就沒了泡,旁邊滿滿的一杯咖啡也分了層。
我是被一陣車軲轆的嗑噠嗑噠聲嗑噠醒的。
古城盡是高低不平的石板路,很少能在這裡見到兩個輪子的交通工具,更何況是輪椅。
男人叫九月、女人叫八月,九月推輪椅,八月坐輪椅。
九月的頭髮黑白夾雜,完全看不出和我是同齡人;八月長得年輕漂亮,也看不出和我是同齡人。
他們在不遠處的空桌旁停下。八月的笑容清澈純粹,和大多數的笑是不同的,這纔是真正的笑。
九月喝起泡水、八月喝美式。
九月幫八月掖毯子時,八月順勢就拉住他的手,輕輕揉着。
八月說:我早就聽說大理很好很好的,你終於帶我來了。
八月不斷地說。九月微笑看她,一言不發。他們交互的眼神裡透着人類世界最美好的東西。
可惜,一個瘸子,一個啞巴。
我似一個猥瑣的偷窺者,好奇着他們的一舉一動。
直到渾身顫抖,我纔拿着沒了泡的起泡水走過去。
這是平凡得極其稀有的一幕,我就說大理很好很好吧,溪水靜謐,風裡夾帶花香。
夢的盡頭是你們,夕陽漸斜,天光大亮。
我控制着儘量不讓聲音發顫:你們好,第一次來大理嗎?
幾句寒暄、一頓飯、一場民謠酒吧的音樂……陌生人便成爲了在天涯相遇的老友,這是古城獨有的魅力。
我也知道了他叫九月,不是啞巴;她叫八月,雙腿健全,愛好音樂,會吹長笛。
我似卑鄙的竊聽者,悄悄知道了他們的故事。
(二)和你走過的路,我路過都會難過。
九月和我同年同月同日,很巧。
只是他少了我這樣一張好嘴。
八月笑着打斷我:纔不是,我家九月以前可能說了。
九月早已趴在厚實的木桌子上睡了過去,仍緊緊攥着八月的一隻手。
我說:那這兄弟沒啥毛病了,不過喝酒差點意思。
八月輕輕用另一隻手摸摸他半白的頭髮:更不是,我家九月白酒一斤半、啤酒一斤蓋,他只是累了。
聊了很久,我知道他們來自東北,九月是個小老闆。
我詳細介紹了當地的風土人情和一些小衆的秘密景點與美食,直到月上正中才散了場。
分開時互留了電話和QQ,有事招呼。
之後近一週的時間,吃了三頓飯,喝大了兩次,九月真人露了相,哪止一斤半?
其後三四年的時間,我每每去到北方那個城市,便會見面暢飲,互道見聞,剩餘時間大多在空間寒暄。
他們那幾年也走了很多地方,狗糧溢出了屏幕。
可忘了從哪一日起,我突然就再沒了他們的消息,QQ見不到影子,短信打電話也聯繫不上。
這在好長一段時間中,成了我心中極牽掛的事。
再見到八月,是又兩年後的大理,依然八月末,九月初。
多年的時間,酒吧換了兩任老闆。
我每年都會在大理小住,所以尚算熟悉。
那晚月到正中,耳畔是推杯換盞的喧鬧,我突兀地聽到了熟悉的聲音:一杯美式,一杯起泡水。
八月的個子很高,一米七多,拿着兩杯非酒精飲料坐在了我對面,臉上的笑容一如既往。
我擡擡手腕,示意她已經到了喝酒的時間,還往門口望了望。
八月擺擺手:九月沒來。
我怔了怔,難道這世道就真的沒有長久的、堅挺的愛情了?
我說:那這起泡水給我的?
她說:是給他的。
我有個特別不好的習慣,就是特別敏感。
一顆心瞬間沉了下去,周遭的喧譁和歌手的唱腔變得遙遠恍惚起來。
我:九月怎麼了?你們怎麼了?
你相信嗎?這個世界上還真的有長久的、堅挺的愛情呢。
像牧師的吟誦:無論富貴貧窮、無論健康疾病,他都願娶你照顧你,成爲你的丈夫;她都願嫁你伴你,成爲你的妻子,直到死亡……不!就算死亡,也無法將你們分開。
九月在娶八月的時候賣掉了公司,兩人經營着一個不大不小的咖啡館,這是八月的願望。
每年,他們都會用些時間去看看世界,這是九月的願望。
九月說過:人生和電影不同,人生要辛苦多了,如果不出去走走,你會以爲眼前就是全世界。這是電影的臺詞。可我真的想帶她去看看,人生太短了。
九月的人生很短,比想象的還要短。
明天和意外在賽跑,意外意外的贏了。
九月給八月照了很多美美的照片,但美美的風景普遍人跡罕至而且崎嶇險阻。
意外降臨在他退後的那一步。
八月說:你知道的,人生往往就是一步之間,一步之外,就是萬丈深淵。
這兩年間,八月帶着照片和記憶重新走了一遍美美的風景,每一步都在難過和幸福之間徘徊。九月似乎還在,還在拉着她的手,走過每一個人跡罕至的崎嶇險境。
九月,你相信嗎?和你走過的路,八月連路過都是幸福的。
(三)我終於知道了,一個愛我愛到發瘋的人,最後安安靜靜,他的心該有多痛。
九月仗着聰明伶俐,成績穩定,從小就調皮搗蛋,打架鬥毆、三廳一社沒少去,高中還被叫做‘大魔王’。他性格外向、豪爽大方,極具煽動能力,因此交友廣泛。
畢業後,九月進了體制,幹傳媒口,但體內躁動因子沒隨社會的毒打而減少。他決然辭職創業,一毛沒花“騙”來一個特許經營執照,掙過八位數的大錢,也虧過同樣的大錢,交過朋友也被朋友坑過。
那個年紀,大起大落如他,一般人扛不過來,但他骨子裡的樂觀,讓人敬佩。
九月說:那情況沒人會不低落,所謂樂觀,無非是覺得生命中還有些事比錢重要。堅持唄,沒錢要不了命。可我後來才知道,當遇到那個特別的人,沒錢真挺要命的。
九月如我一般高大英俊,自然交往過不少女友,但真正改變他的,就是那個在他跌落低谷時,如天使般降臨的八月。
北方的冬天很冷,九月交不起取暖費,有一天八月凍壞了,九月把她的腳放進衣服裡貼着肚皮,他說:人只要腳不冷了,身上就暖和了。
大雪連天,九月凍的渾身發抖。
八月九月挨在一起,依偎取暖,在狗嫌人厭的階段,九月嗅到了最真摯的幸福。
可常言道:痛打落水狗。老天怎麼可能讓人輕易就得到幸福?
所愛隔山海,山海皆可平;所愛隔着丈母孃——哎。
九月買不起婚房,八月家又突逢變故,丈母孃揮舞大棒,打鴛鴦。
九月就住在八月樓上,但渾身功力無處施展,無緣和八月再見。
八月顧及家人,說了決絕的話。
看,多麼狗血。
如果是絕大部分人,可能這段緣分就真的散了。
但九月在痛苦中堅持着;
八月走路溜號骨折了,九月見不到,心如刀絞;
八月在等他,九月不知道,他只知道八月不再理他了,他害怕所有的熱情都會在等待和失望中消失,他在痛苦中堅持着;
那時,連發個‘你好’都怕變成打擾。
九月閃轉騰挪,早出晚歸,像偷偷串巷的老鼠,生怕撞見她的家人,給她帶去困擾。那人明明就在身邊,卻像在天邊。
九月半白了頭髮。
1776年7月4日,在地球的某一處地方,出臺了一份被絕大多數人認可並推崇的宣言。
宣言中當先認爲:在這個世界上存在着某些真理,而在這些真理中首當其衝的一條是人人生而平等,造物者賦予他們若干不可奪得的權利,其中包括生命權、自由權和追求幸福的權利。
依照這份宣言,人即便處在任何一種關係模式中,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其餘任何人沒有干涉和阻止的資格。
九月在追求幸福,不打擾、不糾纏,如同小時候默默攢錢拼裝而出的那臺四驅車。人人生而平等並且自由,我不會忠於誰,我只忠於追求。
九月逐漸變得不愛說話,目光堅毅沉穩。
三年後,事業回暖。結局圓滿了,過程也在回味中由苦轉甜。
骨折,可疼了,他多想陪着她呀;
孤獨,可疼了,她多想陪着他呀。
九月買了一架輪椅,推着八月去所有她想去的地方。
成都的蹄花可好吃了,我們去吃吧?
西安新建了一個很大的景區,據說很漂亮,我們去看看吧?
平遙的攝影展你不是很喜歡嗎?帶我也去瞧瞧吧。
你給我拍的照片可不可以參展呢?要是能得個獎就更好了,哈哈。
嘉興的糉子、雅安的雨,蒼山的白雪、洱海的月,梅子酒真的好喝嗎?
帶我去你去過的所有地方吧,你會膩嗎?
去聽好聽的民謠吧,我喜歡音樂。
九月在深淵中見到了天使,於夢的盡頭見到了八月,從此,天光大亮。
八月喝着起泡水:這東西沒味道,我不喜歡,總問他爲什麼喝這個,他說對身體好。
他想養好身體,陪我多去些地方,我再也不喝咖啡了,好苦哇。
我也要養好身體,帶着他多去一些地方。
那年,他把我的腳放在肚子上,說人只要腳不冷了,身子就暖和了。那天漫天大雪,他冷得渾身發抖呢。
西柚,你知道嗎?一個一開會滔滔不絕一整天的人,一個愛我愛到發瘋的人,突然變得安安靜靜,那時的他,心裡該有多苦呀。
他說,如果選擇一個國內的城市定居,就是大理。
可是,國內我真呆不住了。喏,英國的機票我已經買好了,聽說那裡有個叫愛丁堡的地方…
八月離開了,她沒哭。
她說:重新在一起的時候,九月哭了。他告訴我,人在極致幸福的時候,是會渾身發抖,是會哭的,那種哭,比悲痛的流淚爽多了。我們約定過,要把今後的眼淚全部留給幸福。
哦,我的天吶!我想這時候,八月應該正帶着九月的幸福,在某一個人跡罕至的崎嶇險境中欣賞着嶄新的美美的風景吧。
生活總會給你答案,但又不會一次性告訴你一切。
放輕鬆,尊崇內心,那裡有一片寂靜無波的湖面,像是人生的倒影,和所謂的現實背道而馳。沒有那麼多破爛的道理,覺得幸福,就繼續吧。
下面這段話,是八月寫在九月的小本本上的,那時,九月正身處深淵。
“希望現在的你,別害怕現狀,也別試圖強迫自己,世事無常,總要有一段日子是用來浪費的,總會有無能爲力的不愉快讓你短暫停留,讓你在今後閃閃發光的日子裡,能感謝這些糟糕的日子,這些日子往往特別有價值,但前提是,使其變得值得。(後面還有一個小心心)”
——
一口氣寫完。
打下最後一個字符,方圓點起一支菸怔怔看着屏幕,檢查一遍,朋友圈改成了QQ空間,微信變成短信,在確定沒有透露一絲有關未來的關鍵詞後,選擇發佈。
他深深吸了口氣,吐出十數年的記憶和胸腔的壓抑。
十一點了,他突然很想喝酒,剛從冰箱取來冰鎮大雪花,還沒來得及打開,電話突然響了,是大B哥來電。
“你嘎哈呢?”
“我上網呢啊。咋了?你又騙你媽來我家了?”
“我包宿呢,別廢話了,上五中貼吧,爆炸了你!”
說完,大B哥就掛斷了電話。
方圓懵登地瞅瞅褲襠,啥叫我爆炸了?沒…沒禮貌。
他好奇地打開五中貼吧,一眼看去,臥槽,真他媽爆炸了?
【實錘!魔王方圓和校花秦婉瑜數次開房!】
【窮鬼方圓沒錢開房,和校花野外激戰!】
【司機放風,方圓在秦家豪車上與校花……】
三篇帖子發佈時間都只有短短几個小時,卻佔據熱度榜前三。
真下酒啊~
方圓多活了十七年,見貫了這種謠言貼,完全免疫好不好。
再說,有沒有他自己還不知道麼?只不過…他很好奇別人到底怎麼編排自己和校花在酒店、野外、車內那啥的。
就着啤酒,他美滋滋地點開了帖子。
(今天過萬了,沒點投資的可以點下嗎?ps,《無數個我》中的故事你們可以反饋一下想不想看,有幾個是和主線相關的,我會放在正文裡,如果你們不想看,以後我就放在作品相關裡,不會用來水字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