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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所有的目光都落在王十三臉上。
許大麻子年紀大、資格老,他主動開口邀戰,王十三其實是不大好拒絕退縮的。
不過介於王十三最近表現得頗有些瘋氣,不像個正常人,大夥對於他會作何反應都有些拿不準。
“直說手癢想打一場不就好了麼,何必文縐縐這麼客氣。”
王十三看上去躍躍欲試的,態度挺積極,不過他有個條件:“打可以,這麼多兄弟看着,又不是耍猴的,總得有個彩頭吧,許大當家輸了怎麼說?”
這話說的就有些不客氣了,許大麻子帶來的一衆手下登時都露出不滿之色。
許大麻子頗沉得住氣,笑了笑:“你說弄個什麼彩頭?”
王十三歪頭想了一想,輕飄飄道:“要不然咱們就照海上的規矩,誰輸了,砍下一條胳膊來,我覺着這個挺刺激,老想試試,可惜他們都不肯陪我賭。”
海盜之間是有以這種賭來解決私怨的不假,但那都是懷着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所以才拼死一搏。
海上的生存環境如此殘酷,任你多麼厲害的人物,自斷一臂基本也就交待了,就算勉強活着,也再無出頭之日。
所以許大麻子的人一聽這提議,都是倒抽一口氣,特別能理解冰剎島的海盜們。
誰會想不開陪他賭這樣,多想不開這是?
許大麻子既不着惱,也不受激。樂呵呵道:“年輕人玩性大,我不行嘍,老了,這老胳膊老腿的還是留着給弟兄們掙點好處吧。”
說完這話,他轉頭看了看身後的幾百號人,對王十三道:“大當家的怕是誤會了,我這次來沒有惡意。非但不想同冰剎島兵戎相見。見到大當家之後,反到有一種惺惺相惜之感,是以纔想着以武會友。”
他頓了一頓:“我看不如這樣。咱們點到爲止,不傷和氣,將一艘小船放下海去,船頭掛一盞明燈。等船順水漂遠,你我同時出手。搶到燈者爲贏。大當家既然說到了彩頭,若是你贏了,從此以後,在這東海。我許某人聽你號令,以冰剎島馬首是瞻,若是許某僥倖搶到燈。就只好委屈一下大當家了。你看如何?”
許大麻子藉由這個賭道出了此行的目的。
他自覺眼下孤掌難鳴,剛好王十三新近竄起。實力看上去還不錯,許大麻子便想看看能不能找個盟友,和王十三這個賭一打,不管輸贏,兩家這同盟就算結成了。
當然許大麻子可不認爲自己會輸。
王十三哈哈一笑,一副興致很高的模樣:“聽上去還挺有意思的,好,就這麼來。”
兩個大頭領意見達成一致,底下人立刻着手準備。
片刻工夫,打賭的船準備好了,大白天的,船頭懸了盞燈籠。
雙方檢查無誤,幾個海盜合力將它推下海。
許大麻子特意脫了外袍,袒露出古銅色的上身來,只看這遒勁有力的身體,根本想不到此人如今已經年過四旬。
雖經風霜侵襲,卻如鋼筋鐵骨一般結實。
王十三知道對方是個硬茬兒,不好對付。
四十來歲在海盜裡頭算是年紀大的了,但對習武之人而言,這個歲數正是經驗豐富,體力未見衰退的鼎盛時期,許大麻子不如以前鬧得歡,只怕並不是處於半退隱狀態,而是到了一定境界之後,變得沉穩內斂了。
但再難也得將這一戰拿下來。
收服許大麻子,是他計劃中至爲關鍵的一步。
船順風順水,很快漂遠,離島差不多有二、三十丈。
許大麻子長聲笑道:“準備開始吧,離得太遠大家就看不到了。”
確實,一聽說兩位大當家要在水面上較量,岸邊早圍得人山人海,衆海盜都伸長了脖子等着看。
就光是兩大高手到海里搶一盞燈,這等熱鬧就難得一見,更不用說這一戰的結果還關係着大家今後的地位。
王十三提刀站在岸邊,眯了下眼睛,衝齊鵬道:“小幺,來,給喊一嗓子。”
齊鵬應了一聲,湊過來,大聲喝道:“兩位當家注意了,走!”
隨着他“走”字出口,兩條人影飛竄出去,如同兩隻大鳥凌空撲向那波濤中的小船。
三十丈海面,要想憑空飛躍,任你多高的武功也不可能,所以中途必須要想辦法借力,這一上來,兩人到是步調一致,都是飛起來的瞬間重重踏在冰剎島水中的防禦上。
相比之下,許大麻子落腳更重一些,“咔嚓”一聲,直接就把水中的柵欄踩爛了。
與此同時,冰剎島的海盜們也沒閒着,鑼鼓聲震耳欲聾,揮舞着旗子給王十三助威:“大王神威,所向披靡……”
許大麻子絲毫未受影響,兩人飛躍的距離相仿,彼此間隔了一臂距離,王十三輕功佔優,稍稍在先,但這卻方便了許大麻子半空出手!
他伸手去抓王十三,時機、速度、力量無不拿捏得妙到毫巔,衆人只見一道虛影兒奔着王十三後背而去!
這一把若是抓實了,直接就能將王十三摜到身下,拿他做了墊腳石。
齊鵬等人張嘴,未及提醒,王十三就像是背後長了眼睛,執刀的手反撩,若是文笙在,當識得王十三所使的這一招,在她前世有個名目:“蘇秦背劍”。
這一招用在這裡再巧妙不過,可許大麻子卻彷彿早有預料,變抓爲橫拍,手掌“啪”的一聲拍在了王十三的刀身上。
王十三身體猛地一沉,他暗自一呲牙:“這老傢伙。好大的力氣。”
許大麻子藉着一拍之力,身體騰空,就要自王十三頭上掠過。
王十三哪能叫他搶在頭裡,二人接近之際短如電光石火,瞬間不知過了幾招,許大麻子兩手空空大爲吃虧,躲閃不及。被王十三一刀劃破了褲子。
露大腿。刀鋒割破皮肉這都是小事,更糟糕的是他由此失去了平衡,半空栽落。幾乎是和王十三同時落入水中。
一入水,王十三便暗叫“糟糕”。
他的那點水性,全都來自於武功,對方可是在船上長大。又做了這麼多年海盜,根本沒辦法相提並論啊。
許大麻子提議做這種較量。真是老奸巨猾。
絕不能在水裡由他糾纏!
王十三不及細想,如一條大魚般自水中躍起,出水感覺到衣裳累贅,擡手一扯。“刺啦”一聲,頓時比許大麻子身上還要光溜。
輸贏要緊,哪還顧得上什麼面子不面子。
這時候許大麻子已經搶到他前頭兩丈有餘。王十三一看這還了得,左手溼透了的衣裳沒扔。掄圓了重重擊在水面上,他的人借力飛出去。
許大麻子猛擡頭,就見白花花一道人影閃過,王十三竟然追上自己,飛到頭裡去了……
三十丈的距離,轉眼過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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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上衆海盜震耳欲聾的起鬨聲中,許大麻子突然撮脣打了個響亮的口哨。
附近十丈之內海水裡突然冒出來十幾個腦袋。
這些人不知道是怎麼瞞過了冰剎島衆海盜的眼睛,也不知道在海里潛藏了多久,出水之後二話不說,各種暗器向着半空的王十三招呼。
王十三也是大出意料,“哎呦”一聲驚呼,還好他變應得快,口裡罵道:“你他娘耍詐!”右手將刀舞得水潑不進,“叮噹”一陣響,暗器如雨般落入水中。
這一耽誤,他又落到了後面。
許大麻子自水裡冒出頭來,笑道:“我空手,你用刀,佔我便宜的時候怎麼悶頭不出聲?”
說了這話,他在水中向自己人伸手,道:“繩來!”
頓時有人拋了根長索給他。
這根繩索足有兒臂粗,十餘丈長,許大麻子像個海怪一樣半身露在水面上,氣沉丹田,喝道:“不給你露上一手,也難叫你小子心服口服!”
話音未落,那條長索如蛟龍出海,帶起老大一片水花,奔着十丈外的船飛去。
這麼長且有份量的軟兵器是極難擺弄的,更何況它還在海水裡泡了許久,沒有一把子神力絕無可能做到這點,王十三自問單就力量而言,他還真是無法和許大麻子相提並論。
但要叫他承認失敗,那是不可能的。
許大麻子的長索捲到了船的桅杆,那桅杆被他拽得“咔咔”欲折,許大麻子借這股力道破水而出,如“老燕投林”向着桅杆上的燈籠飛去。
王十三眼見晚了一步,甩手將刀擲出。
一道寒芒閃過。
許大麻子人在半空,正同那盞燈籠飛速接近,只隔兩丈遠,卻是伸手阻止不及,眼睜睜望着王十三的刀飛來,搶在他前頭,不偏不倚挑起燈籠飛出去,掉落到海中。
這時候王十三也到了,兩人都落到船上,一般赤身露體。
許大麻子還好些,雖然褲子由大腿便碎成了條條,但好歹還穿了,王十三這邊渾身上下也就剩一圍破布遮羞,別提多麼狼狽。
就這樣兩人還打着呢。
兩個人都空手沒有武器,在這顛簸波濤裡的一葉扁舟上你來我往,打出了火氣。
到這時候,不管許大麻子還是王十三,招勢裡都沒有什麼花巧,大開大合,直接而有效,不管誰稍有大意都可能一招丟了性命。
岸上衆海盜從來沒見過這等情形,不禁目瞪口呆。
只有齊鵬眼見不對勁,指揮着假扮海盜的紀家軍將許大麻子的手下團團圍住。
遠處船上,兩人足足打了一刻鐘,那盞燈籠浸了水,早不知被海浪捲去了哪裡,許大麻子借一勢後退,飛身躍離了戰團,高聲笑道:“着實痛快!哈哈,癮也過了,燈也沒了,不打了吧,就做個平手,你看如何?”
王十三不滿道:“你耍詐!不是好人!”
許大麻子笑:“你也沒強到哪去。”說完不再和王十三糾纏,一躍跳入水中。
這邊自有欒和玉趕緊去給自家大王送衣裳。
兩人穿戴好,重新回到島上,許大麻子態度格外親熱:“你我互稱大當家聽着實在是彆扭,不如兄弟相稱,老弟,你到底姓什麼?”
王十三沒打贏對方,臉上還帶着鬱悶:“不知道,姓啥都行。王光濟非叫我去服個軟,才告訴我身世,我去他奶奶。”
許大麻子嘆了口氣:“你我二人命運如此相似,我比老弟還要好一點,當初養我的許家對我是真的不錯。”
他又問王十三:“剛纔在船上,你那一招‘鳳點頭’使得有些古怪,這些年同我交過手的習武之人沒有那麼使的,你這好像有點化繁爲簡的意思,王家的武師是誰,想是個高手,竟然名聲不顯。”
王十三搔了搔腦袋:“他教得沒什麼兩樣,剛纔沒多想,隨手就使出來了。”
“哈哈,好。”許大麻子越看王十三越順眼,暗想自己若是有個女兒就好了。
這年輕人習武如此有天賦,竟能無師自通,簡直同自己一樣一樣的。
兩人聊得投機,許大麻子就試探着問了下王十三對蔣海龍的態度。若是王十三不願和姓蔣的撕破臉,那即使再對脾氣也沒辦法深交。
七月初九,許大麻子和冰剎島兩支海盜聯手,突襲榆莢島,蔣海龍損失慘重。
七月十五,蔣海龍親率四千手下,大小船隻百餘艘前往冰剎島報復,雙方在中途展開了一場大戰。
是役,許大麻子和王十三率千名精銳強衝敵船斬首,蔣海龍躲到一艘小船之上,才僥倖逃得性命,最後率殘兵敗將落荒而逃。
王十三由此真正在東海打響了名聲。
跟着他開始帶着手下清剿長蒙諸島,由東夷至大梁這一路上很多哨崗探子全都被打掉。
七月下旬,東夷方面沉不住氣了,晏山之子沙昂派人送信到冰剎島,因爲找不到許大麻子,他只邀請了王十三。
沙昂請王十三到白州去,他同時邀請了蔣海龍,想要給二人做個和事佬。
歷時數月,王十三終於等到了前往於泉的這一天。()
ps:有錯,我再順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