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鸞歌來到紫檀書案旁,凝眼細瞧着那幅花開富貴圖。
只見那畫上的牡丹爭奇鬥豔,奼紫嫣紅,一朵有一朵的姿態,一朵有一朵的特點,真真是千般花容,萬般色彩,暗香浮動,曳態生姿。
恍惚間,似有陣陣馥郁的花香從畫中飄逸而出,薰染了整個內室的空氣,引得人神清氣爽,五內具靈。
整幅畫生動鮮活得幾欲亂真也就罷了,最讓烈鸞歌驚歎佩服的還是,從不同的角度看,這幅花開富貴圖便形成一個不同字體的“壽”字。就她所能辨別出的,就有楷、隸、篆、行、草五種字體,其它的書體她雖不太認得,卻是每一種都頗具風格,好看得不得了。
“哥哥,你真是一個天才!”
烈鸞歌滿臉崇拜地看着司徒脫塵,實心實意地讚歎了一句。原本照她的想法,是想讓他將整幅圖畫成一個“壽”字,也就是說近看是一幅花開富貴圖,遠看則是一個“壽”字。
卻沒想到司徒脫塵將她的意思理解得更深,居然整出各種字體不同的“壽”字出來,真真像某句詩中所說的“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
她此刻便能預見得到,等這份壽禮到時候送到老太太面前時,不但老太太會高興得合不攏嘴,其他人也必會大吃一驚的。
等老太太的壽辰過後,她娘仨翻身的日子就不遠了。
司徒脫塵眉眼含笑地問了一句:“怎麼樣,鸞兒可還滿意?”
“滿意滿意,實在是太滿意了。”烈鸞歌用力點了點頭,“哥哥,等姨娘繡完之後,這幅圖樣就送給我吧。”
“鸞兒若是喜歡,儘管拿去便是。”司徒脫塵揚脣看着她,眸光澄澈透亮,面色萬般溫柔。“以後還喜歡什麼,只要鸞兒開口,哥哥必會爲你畫出來。”
“那小妹就先謝謝哥哥了。”烈鸞歌嘻嘻一笑,將畫卷小心翼翼地拿了起來,來到蘇姨娘身邊,獻寶似地說道,“姨娘,你快看看,哥哥這幅畫畫得多好。”
“呵呵,姨娘一直都知道塵兒的畫工非凡,纔不會像你這般大驚小怪的呢。”
蘇姨娘嘴上雖這麼說,可低頭看向那幅畫時,雙眼中還是忍不住劃過一抹驚歎之色。尤其在發覺這幅畫中的奧妙之處時,眸底的驚歎之色便實實在在地流露在了臉上。
烈鸞歌看了眼畫卷,又看了眼蘇姨娘,問道:“姨娘,這幅畫的效果繡得出來不?”
“自然能,你哥哥的畫工不凡,姨娘的繡工也不差的。”蘇姨娘笑了笑,眉宇間流瀉出絲絲自信來。“姨娘素來最擅長的便是繡花,這幅花開富貴可要比百鳥朝鳳圖省事容易得多。不出半個月,姨娘便能繡好,而且繡出來的效果保證不差於塵兒畫出來的效果。”
“呵呵,姨娘既然這麼有信心,那這刺繡的工作就交給姨娘了。等繡完了繡品,後續工作就由我來做。”
“也好,都隨你,只記住別累着自個兒就行。”蘇姨娘摸了摸烈鸞歌的面頰,將圖樣拿了過來,又細細看了一眼,方問道,“塵兒,你那祝壽詩可是還沒想好?”
司徒脫塵微點了下頭,謹慎道:“兒子還需仔細斟酌一下,不想輕率下筆。”畢竟是第一次寫壽聯給老太太祝壽,意義非同一般。他不想給姨娘丟臉,更不想讓鸞兒覺得他才識淺薄,胸無點墨。
烈鸞歌略有些明白他心裡的想法,笑道:“哥哥細細推敲琢磨一番也是應當的。縱觀許多祝壽的詩詞楹聯,都離不開什麼‘福如東海,壽比南山’之類的舊話,所以即使多得車載斗量也難以爲人稱道和後世流傳。無怪乎有詩詞大家言道:‘難莫難於壽詞,倘盡言富貴,則塵俗;盡言功名,則諛佞;盡言神仙,則迂闊虛誕。’”
“這幾句話倒真是道出壽詞難作的真義了,塵兒就好生思量一番罷,也不用急的,老太太的壽辰還早着呢。”蘇姨娘笑了笑,慈愛地看了眼司徒脫塵,而後一邊比對着圖樣,一邊挑選着繡線,預備開工繡那幅花開富貴圖。
烈鸞歌也不打擾她,只在一旁好奇地看着她的一舉一動。
等到玲瓏端着熬好的冰糖核仁粥走進來,她纔沒有繼續盯着蘇姨娘刺繡,轉手將粥碗接了過來,笑盈盈地遞到司徒脫塵面前。
“哥哥,趕緊吃了這碗粥,特意放涼了的,味道應該還不錯。”
司徒脫塵接過核仁粥,舀了一勺吃罷,方笑道:“鸞兒做的東西,斷然沒有難吃的理兒。”說罷,一勺接一勺,整碗粥沒多大會兒便被他丁點兒也不剩地吃了個見底。
見狀,烈鸞歌相當滿意,戲笑着打趣了一句:“不錯不錯,很有做病人的覺悟,望日後繼續保持和配合!”
司徒脫塵搖了搖頭,沒說什麼,眼角眉梢的笑意卻更多地往外流瀉,襯得晶瑩如玉的面頰,若新月生暈,如花樹堆雪,翩翩風華無聲盪漾。
烈鸞歌正看得暗暗讚歎之際,這時,春草打起簾子,一臉喜氣地走了進來,順次行完禮,方回稟道:“姨主子,老太太請了錦繡坊裡的大師傅巧娘子,這會子已讓梅心姐姐領了過來,說是讓給我們三小姐量尺寸做衣裳呢!”
“錦繡坊裡的大師傅巧娘子?”蘇姨娘吃了一驚,似有些不可置信,“你沒說錯?”
春草忙道:“回姨主子,是梅心姐姐親口這麼說的,奴婢斷不敢傳錯話。梅心姐姐這會子跟巧娘子師傅還在廊檐下候着呢。”
蘇姨娘放下手裡的針線,急急道:“趕緊將她們請到花廳裡來,碧顏,你去備茶點。塵兒,你就留在房裡迴避一下,玲瓏好生伺候着少爺。鸞兒,你跟姨娘去花廳。”
烈鸞歌有些好奇,問過之後從蘇姨娘口裡得知,這個巧娘子以前可是宮裡的御用師傅,專給娘娘和公主們做衣服的。三年前才被放出宮,自己便開了了這間極有名氣的錦繡坊。時間雖不長,錦繡坊卻儼然已是整個京城裡的第一女子製衣坊。
若不是特別有頭有臉的世家大族裡的貴夫人,根本是請不動錦繡坊的當家大師傅巧娘子的。所以京城裡的夫人小姐們,誰能穿上一件由巧娘子親自量身定做的衣裳,那定是頂頂有面子的事情。
這司徒府裡,也就只有老太太和正房太太才請得巧娘子來,其他幾房的姨娘只有幹羨慕的份兒。
無怪乎蘇姨娘聽說老太太請了巧娘子來給自己的女兒量身做衣,會那般驚訝和不敢置信。
只是老太太爲何會無端端地想起請來巧娘子給鸞兒量身做衣裳呢?
蘇姨娘覺得事情定不是那麼簡單,卻又想不出緣由,只能暫時將疑惑壓在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