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鸞歌見雲墨非怒不可遏地轉身就要往外走,忙一把拉住了他,搖頭說道:“子陌,不要去。我收都已經收了,你再去找老太君理論,只怕會生出更多的事情來。”
“那這件事難道就這麼算了?”雲墨非面色黑沉,一雙勾人的眼眸瞪得老大。“暖暖,這往後每天對着那兩個通房丫頭,別說你委屈,就是我看了都會覺得礙眼!”
烈鸞歌輕嘆一聲,語氣裡透着幾分無奈和鬱悶:“就算再委屈再礙眼,又能怎麼辦?長輩賞下來的東西,可不是我這個新過門的媳婦能隨便拒絕不受的。就算拒絕了這一次,可往後呢?”
頓了頓,又接着說道:“子陌,明眼人都能看出來,老太君很不滿意我這個孫媳婦。她既然鐵了心要給我找不自在,這一次若是兩個通房丫頭沒有塞成功,老太君又豈會善罷甘休?往後肯定少不了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更多次地往你身邊塞女人,我們明月居日後怕是再難有個安寧。”
“所以,我們還不如就依了老太君的意思,將玉蓮和玉薇這兩個丫鬟收下。一來能安寧些,二來也不至於落個忤逆長輩的不孝罪名,三來老太君應該在一段時間內不會再想着往他們明月居里塞人安插眼線了。”
“眼線?”雲墨非濃眉一挑,哼哧道,“我們明月居內有什麼好值得老太君監視的?”
烈鸞歌清冷一笑,面含譏諷道:“子陌,老太君讓人監視你自然沒什麼必要,只怕是想要抓我的小辮子罷了。所以,往後我可得謹言慎行,免得那倆丫頭偷偷去老太君面前告我的黑狀。”
“她們敢!”雲墨非臉色瞬間冷凜了下來,眉宇間隱隱透着幾分殺伐之氣,看起來頗有幾分嚇人。
烈鸞歌自然不怕,倒是眼見着雲墨非對通房丫頭一事如此憤怒反感,心裡高興得很。
拉着雲墨非讓他坐下,烈鸞歌又倒了杯涼茶給他,而後不甚在意地笑說道:“子陌,你也沒必要這麼生氣。不過就是兩個丫頭而已,雖然老太君心裡是存着讓她們做通房的打算,但那也是三個月之後。在這之前,她們兩個可是老太君言明賞下來服侍我的奴才,想怎麼使喚她們但憑我樂意。反正她們倆的賣身契老太君也一併給了我,只要不是太過,讓老太君面上不好看,要拿捏住兩個奴才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聞言,雲墨非陰冷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下來,凝眸看向小妻子,柔聲說道:“那倒也是,我的暖暖可不是一個吃了悶虧而不知道還擊的人。這通房丫頭之類的女人老太君愛送不送,反正她送來一個我們收拾一個,送來兩個我們收拾一雙。”
“你說的哦!”烈鸞歌眉眼盈盈,俏臉上的笑容特別燦爛。
其實說到底,她最看重的還是雲墨非的態度。只要雲墨非一心一意向着她,而排斥其他所有的女人,那麼老太君無論賞下多少小妾和通房丫頭都不足爲慮。只要雲墨非不想着三妻四妾那一套,她再怎麼生氣也只是流於表面,絕不會真往心裡去。
“子陌,我相信你這輩子都不會讓我傷心的。”烈鸞歌驀地說道,看向雲墨非的那雙水杏眼燦亮燦亮的,仿似星月生輝一般靡麗動人。
雲墨非心裡柔柔一動,執起小妻子的素手放至脣邊吻了吻,清朗的聲音溫柔的一塌糊塗:“暖暖,我只恨不得將你寵到天上去,又怎捨得讓你傷心,這輩子愛你都還嫌不夠呢。”
聽他這麼說,烈鸞歌心裡跟吃了蜜似的,直冒起一個又一個的甜泡泡。恍惚間,只覺得心裡的那杆天平似乎又往雲墨非這邊傾斜了一點。
雲墨非看着眼前小妻子那張明媚嬌豔的俏臉,心裡柔情無限。片刻,忽又想起秦氏今兒藉着晚宴在膳食上給鸞歌穿小鞋,不禁又沉了臉。
遲疑了一會兒,他一邊輕撫着烈鸞歌白嫩柔軟的小手,一邊說道:“暖暖,那秦氏今兒藉着主中饋之便給你上眼藥水,委實可恨。依我看,爲避免她下次再在飲食上作伐,只有讓你儘早接下侯府的當家大權。如此一來,秦氏再要想興起什麼風浪,只怕就不那麼容易了。”
尋思了片刻,雲墨非又道:“暖暖,你如今已是這定國侯府的少奶奶,遲早是要當家理事主中饋的。這件事宜早不宜遲,我看,要不我現在就去清寧院找母親說說,讓母親儘快將手中的半數當家大權交予你。等母親放了權,秦氏就算再不願意,可依着祖宗們定下來的規矩,只怕也由不得她霸着另外半數當家大權不撒手。”
烈鸞歌深深看了雲墨非一眼,而後搖着頭,有條不紊地說道:“子陌,我知道你都是爲我好,可現在卻還不是我接手當家之權的時候。一來,母親還沒有跟我說起這件事,我若主動提起,只怕母親心裡會不好想。”
“二來,我纔剛剛嫁過來,對於侯府內的具體情況還不瞭解,甚至連人物關係都還沒有理清楚。這種狀態之下,我貿然當家理事,很容易疏忽出錯,讓人抓住小辮子不說,還要遭受長輩們斥責。”
“三來,眼下我在侯府內尚未站穩腳跟,雖然才嫁過來一天,可也能感覺得出來,這侯府內上上下下不待見我的人一抓一大把。我若這個時候接掌當家大權,絕對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我又不是傻子,幹嘛費盡了心力去操持偌大一個侯府的家務,卻一點都落不到好,反而還處處得罪人。”
“所以,這個時候莫要說主動去向母親提起當家一事。就是母親想要立刻將當家大權交付於我,我都會找理由推脫掉這個燙手山芋的。”
想來侯夫人說不定也是因爲考慮到這些原因,所以纔沒有跟她提及有關於放權之類的話。
聽小妻子說了一大通,雲墨非細細一想,覺得句句在理,遂不得不打消了去清寧院找侯夫人的想法。
可鸞歌不當家的話,往後秦氏只怕時不時地就會在膳食上給鸞歌小鞋穿。最氣人的是,那秦氏還能做的滴水不漏。明知她是在故意噁心嗝應鸞歌,卻拿不到有力的證據去找秦氏理論。
烈鸞歌見雲墨非一臉氣悶,不由拉起她的手,揚眉笑說道:“這件事只怕短時間內是無法解決的。就算秦氏不在膳食上給我上眼藥水,我的胃也不會太好過。說起來也不怪別人,是我太討厭花椒、芥末以及香菜這三種配料了,看到這些就會影響食慾。可我不喜歡這些東西,卻有的是人喜歡。今兒晚膳的時候我特意觀察了一下,滿桌的人貌似有一大半都挺喜歡這幾種配料的。所以,以後我晚飯想吃的香,除非不去榮禧堂與大家一起吃。可這樣一來,又違背了規矩。看來,在想出解決辦法之前,只有先委屈一下我的鼻子和胃了。”
“哎,這個問題還真是讓人頭疼。”雲墨非一想着小妻子往後每天都吃不好晚飯,就心疼得眉頭直打結。不行,就算絞盡腦汁,他也非得想個辦法將這個問題給儘早解決了。
見雲墨非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樣,烈鸞歌搖頭好笑道:“子陌,先別想了,都累了一天了,還是洗洗早點休息吧。”
正說着,就見彩霞走了進來道:“少奶奶,熱水和沐浴用品都已經備好了,您和姑爺可以沐浴了。”
“恩,知道了。”烈鸞歌點點頭,隨後拉着雲墨非一起往淨房走去。
淨房內,淡紫色的紗幔低垂,四壁用美觀大方的漢白玉砌成,牆角處的四個香爐裡薰着薰香,淡雅的清香在空氣裡若有若無的飄蕩着,燻人欲醉。
四面牆壁上皆鑲嵌着拳頭般大小的南海夜明珠,清幽柔和的光芒將整個內室映照得既明亮又溫馨,還有絲絲縷縷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
如此佳境,最適宜小夫妻倆泡鴛鴦浴。
奈何烈鸞歌“不解風情”,早早地就命人搬來了一架摺疊式的二十四扇大屏風,硬是將一間華麗非凡的淨房隔離成了兩間。
這還不算,那大屏風上的圖案既不是花鳥蟲魚,也不是山水風光,而是十二幅神態舉止不盡相同的觀音像。
你說這對着滿目的聖潔觀音像,縱然有再旖旎的心思,也不好意思胡來不是?
爲了這個屏風,雲墨非着實鬱悶了一把。幾次三番地想要換一個,可小妻子就是瞪着眼睛宣佈反對無效。沒辦法,他也只能聽之任之了,誰讓他是個耙耳朵呢。
烈鸞歌滿臉享受地泡在大浴桶裡,看着屏風上那一幅幅神態逼真的觀音畫像,再聽着屏風另一邊雲墨非那唧唧咕咕明顯鬱悶不滿的抱怨聲,嘴角不由翹得老高,差點憋不住笑意。
“暖暖,你想笑就笑吧,別憋着自己。”雲墨非忽然說了一句,隱隱帶着幾分磨牙的意味。
烈鸞歌清咳一聲,強忍住笑意說道:“誰說我想笑了,你好生洗你的澡,不要亂說話。”
“切,信你是傻子。”雲墨非撇了撇嘴,有一搭沒一搭地捧着水往自己身上澆。片刻,他厚着臉皮說道,“暖暖,你過來幫我搓下背好不好,我夠不着。”
烈鸞歌不緊不慢地說道:“不是有浴刷麼?”
“浴刷的毛太硬,我刷着背疼。”雲墨非儘可能的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哀怨又委屈。
烈鸞歌哼了哼,心忖道,自己都沒覺得浴刷的毛硬,隔壁那傢伙皮糙肉厚的居然說刷着背疼,這還真是典型的睜着眼睛說瞎話。
不過她也不跟雲墨非計較,想了想,好心建議道:“子陌,你若嫌浴刷的毛太硬,那要不我把玲瓏或者素妍叫進來幫你洗?”
聞言,雲墨非咬着牙,有些恨恨地說道:“不用娘子好心了,爲夫還是自己洗吧。”
“恩,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烈鸞歌輕笑着說了句風涼話,心情大好之餘,童心大發,不禁快樂地哼起范曉萱的那首《洗澡歌》來。
嚕啦啦嚕啦啦嚕啦嚕啦咧,嚕啦嚕啦嚕啦嚕啦嚕啦咧,
嚕啦啦嚕啦啦嚕啦嚕啦咧,嚕啦嚕啦嚕啦咧。
我愛洗澡烏龜跌到,
幺幺幺幺,小心跳蚤好多泡泡,
幺幺幺幺,潛水艇在禱告;
我愛洗澡皮膚好好,
幺幺幺幺,帶上浴帽蹦蹦跳跳,
幺幺幺幺,美人魚想逃跑。
上衝衝下洗洗,左搓搓右揉揉,有空再來握握手,
上衝衝下洗洗,左搓搓右揉揉,我家的浴缸好好坐。
……
烈鸞歌這廂唱得盡興,那廂雲墨非卻是聽得滿頭黑線:“暖暖,你都唱的些什麼跟什麼呀?怎麼感覺怪腔怪調的?”
聽他這麼說,烈鸞歌立馬不樂意了,撅了撅嘴,頗沒好氣道:“你纔怪腔怪調呢!我唱得這麼好聽,是你自己沒有音樂細胞,不懂欣賞!”
雲墨非一聽小妻子這語氣就知道小妻子生氣了,忙一臉討好地說道:“暖暖別生氣,是我沒有音樂細胞不懂欣賞行了吧。”頓了頓,又疑惑道,“對了暖暖,什麼是細胞啊?還有你剛纔唱的那什麼潛水艇、美人魚和浴缸又是什麼,怎麼我都聽不懂呢?”
烈鸞歌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不想費脣舌解釋,只囫圇說道:“沒什麼意思,都是我瞎唱的。行了,趕緊洗澡吧,誰都要涼了。”
聞言,雲墨非“哦”了一聲,也沒再多問。
靜默了一會兒,又笑嘻嘻地問道:“暖暖,要不要我幫你搓背啊?”
“不用。”烈鸞歌假笑一聲,語帶揶揄,“我的皮肉可不像某人那麼金貴,這浴刷的硬度我覺得剛剛好,用它來刷背再合適不過。”
說罷,烈鸞歌從浴桶中站了起來。
“美人出浴了!”雲墨非不正經地說了一句,雙眼隨即緊盯着屏風,想看看小妻子倒映在屏風上的婀娜窈窕身影。
烈鸞歌哪會不知道這傢伙的壞壞心思,起身之際,一件寬大的浴袍也隨之披在了自己身上,破滅了某人心目中的“美人出浴圖”。
雲墨非鬱悶得直哼哼,眼角眉梢都是不滿和幽怨:“暖暖,你不給我肉肉吃,肉湯總該給我喝一口吧?”
聞言,烈鸞歌又好笑又好氣道:“喝你個頭,你不是說明兒一早要入宮去向聖上叩謝賜婚隆恩麼,那還不趕緊地洗完澡上牀睡覺。我可不等你,我累了,先睡的。”
話落,她拿起毛巾,一邊擦拭着溼漉漉的頭髮,一邊往淨房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