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精怪雲詩瑤的一句“三嬸,能讓瑤瑤看一下,爺爺給你封了多少銀子的紅包嗎?”,立刻就讓烈鸞歌成了大廳內十幾二十號人注目的焦點,。
老侯爺給烈鸞歌封的那個紅包又大又厚,衆人自然好奇裡面到底裝着多少銀票。尤其是薛氏和蔣氏這兩個同樣身爲兒媳婦的女人,直恨不得自己親自去搶過來拆開看一看究竟纔好。
雲詩瑤的這個問題可算是問到了不少人的心坎裡。他們其實早就想問了,只不過不好意思,畢竟直接相問有些不合禮數,同時還會給人留下一個八卦多事的壞印象。
可小孩子問出來就無可厚非了,童言無忌嘛。
看着衆人一臉好奇的表情,烈鸞歌卻是左右爲難了。不給小精怪看吧,人家定要說她這個做嬸子的小氣,連這麼一個簡單的小要求都不滿足自己的侄女兒。
給小精怪看吧,問題就來了。這紅包一旦拆開,裡面的銀票如果封得比薛氏和蔣氏二人嫁進門敬新婦茶的時候多,那她不是平白地得罪了人麼?
薛氏和蔣氏回去後肯定要在她們的正經婆婆秦氏面前酸上兩句,說公公厚此薄彼,秦氏知道後不去老侯爺那裡鬧上一番纔怪。鬧到最後,充當炮灰的不是別人,而是她烈鸞歌。老侯爺往後會如何看待她這個纔剛進門就鬧得家裡人不和的三兒媳婦,那就不好說了。
而紅包裡面的銀票如果封得比薛氏和蔣氏二人嫁進門敬新婦茶的時候少,那不亞於是當着衆人的面打了侯夫人的臉。
正妻的兒媳婦收到的紅包若是還比不上一個妾室的兒媳婦,這不是打侯夫人的臉是什麼?這偏房處處壓着正房一頭,秦氏往後還不愈發的趾高氣揚,不將侯夫人放在眼裡?
所以,這個紅包眼下就仿似一個個燙手山芋,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雲詩瑤見烈鸞歌面色遲疑不決,不由撅起了小嘴,很不高興地說道:“三嬸,你不會這麼小氣吧,連個紅包都捨不得給瑤瑤看?”
聞言,烈鸞歌恨不得將眼前這個有些人來瘋的小精怪狠狠打一頓屁股,她很懷疑雲詩瑤今兒的這些刁鑽話語都是她那個心機深沉的孃親薛氏教的,。
暗自壓了壓火氣,烈鸞歌拉起雲詩瑤肉肉的小手,笑容可親地轉移話題道:“瑤瑤長得真是漂亮可愛,就跟三嬸送給你的那個布娃娃一樣討人疼。對了,瑤瑤喜不喜歡三嬸送給你的那個布娃娃呀?要不要三嬸再送你一個?”
雲詩瑤不愧是小精怪,旁的小孩若是聽到這些說不定立馬就被轉移了注意力。可她卻沒有,一張小嘴撅得可以掛個油瓶兒。
用力抽回自己的小手,氣呼呼地說道:“三嬸不想給瑤瑤看紅包就算了,瑤瑤纔不稀罕你的紅包呢。”
烈鸞歌臉色微微一變,而後耐着性子強裝笑容說道:“瑤瑤,三嬸沒有不給你看的意思。三嬸只是覺得,三嬸跟你孃親以及你二嬸,都是你爺爺的兒媳婦,手心手背都是肉,你爺爺肯定不會厚此薄彼,所以封的紅包肯定都是一樣的分量。不信的話,瑤瑤可以去問一問你孃親,看看三嬸說的這些話有道理沒有。”
她這番話看似綿軟,實際上則是將球踢回給了薛氏。就不信薛氏還有什麼話說。
小精怪一時間被烈鸞歌的話給堵住了,鼓着一張小臉,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來:“三嬸真是個小氣鬼。”明明不想給她看,偏還有那麼多借口。
“瑤瑤,怎麼跟你三嬸說話的呢?小孩子家家的,不能沒有禮貌知道嗎?”
薛氏上前來拉了女兒的手,故意板起臉來說教。看似在訓斥,可那語氣哪裡有一丁點兒責備的意思?倒是瞥向烈鸞歌的那一眼,帶着三分不滿,七分不屑。
一直沉默不語,只聽不說的侯夫人這時候終於開腔了:“不過是一個紅包而已,值得你們爲此爭來吵去的麼?真要這麼好奇的話,直接去問侯爺不就知道了,。”
此話一出,衆人都收起了好奇的表情,不敢再多嘴。
讓他們直接去問老侯爺,他們哪有那個膽子啊。
還有侯夫人,平時話雖不多,可一旦板起臉來訓話,衆人還是頗有幾分顧忌的。雖然侯夫人這麼多年來一直不怎麼受老侯爺的待見,可她畢竟是侯府的正房嫡母,而且當年還是由聖上賜的婚。
撇開這些不說,她的兒子云墨非是侯府的小世子,將來極有可能就是侯府的一家之主。只這一點,衆人就不得不對侯夫人敬畏三分了。
薛氏在烈鸞歌這裡吃了個大癟,心裡堵得慌,卻又不好發作。
一旁的蔣氏見她這副有氣不能撒的模樣,暗地裡都要笑翻了,直罵她活該。要知道這薛氏平日裡在她面前說話不是夾槍帶棒,就是綿裡藏針。不過是生了個女兒就尾巴翹上了天,要是生個兒子出來,還不知要得意成什麼樣子呢。
說起來也怪她肚子不爭氣,嫁給二少雲墨瑾四年了,夫妻二人於子嗣一事上也算得上是積極努力,可她的肚子裡偏偏就沒有一點兒動靜。幾個小妾倒是“爭氣”得很,接二連三地傳出喜訊來,只不過皆被她不着痕跡地處理掉了。
她怎麼能容忍妾室的孩子先於她這個正妻之前生出來?
侯夫人略帶威嚴的目光一一掃過大少雲墨翀,二少雲墨瑾,四少雲墨涵,五少雲墨炎,最後淡笑着對雲墨非說道:“非兒,你們幾個先回去吧,讓我們孃兒幾個好生說說話。”
“母親……”雲墨非有些不願意,他怕自己的小妻子初來乍到的被人給欺負了去。所以早在心裡打定了主意,小妻子在哪裡,他就要在哪裡,他要時刻保證小妻子的安全,。哪怕場合不適宜,他也要厚着臉皮待下去。
臉皮又不能當飯吃,小妻子的人身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侯夫人見寶貝兒子一副緊張得不行的模樣,不禁好笑地搖了搖頭,道:“非兒,做婆婆的訓導兒媳婦,你們在一旁看着聽着可不合適。去吧,你放心,母親保證吃不了你媳婦兒的。”
“既然如此,那兒子先行告退了。”雲墨非滿臉不捨地看了烈鸞歌一眼,而後才兄弟幾個齊齊給侯夫人施禮告了退。
雲墨非離開後,烈鸞歌便乖乖地等着婆婆訓示。
不過侯夫人卻只是沉默不語地端坐着喝茶,一點也沒有要訓話的意思。
片刻後,倒是聽得薛氏咋咋忽忽地說道:“三弟妹,謝謝你送的禮物,我很喜歡。只是讓三弟妹破費了,我這做嫂子的心裡頗有些過意不去。那套榴開百子的佛手玉擺件玉質上乘,雕工精美,想來值不少銀子。三弟妹不愧是京都首富之家的小姐,這出手就是大方,我和你二嫂可都沒的比呢。”
聽了這話,烈鸞歌總算是明白雲墨非先前的那句“有些人吃了別人的還要挑刺”,到底指的是誰了。
這個薛氏還真是夠尖酸的,短短几句話不知藏了多少針在裡面。薛氏前兩句明顯是在向蔣氏炫耀和挑撥離間,好在她送給蔣氏的是一套一模一樣的榴開百子佛手玉擺件,讓薛氏炫耀挑撥離間不成。
這後一句,薛氏明着是誇讚她富有,實際上是在諷刺她出身商賈世家,一身銅臭。說她和蔣氏兩個做嫂子的沒得比,則是爲了挑起蔣氏的嫉妒心,好將蔣氏拉到自己的陣營,一起排斥敵視她。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戰場,這句話果然不假。她這才嫁進侯府第一天,就硝煙瀰漫,四面是敵了。
對於薛氏的尖酸,烈鸞歌心裡雖然極度不快,但也不耐煩在這件事上和薛氏繼續糾纏,。好聽的就多聽兩句,不好聽的就當沒聽見就是了。新媳婦身邊,不知有多少雙眼睛明裡暗裡的盯着,她可不能一進門就處處爭論個贏,免得給人留下一個掐尖要強的不良印象。
這麼想着,烈鸞歌大度地朝薛氏微微一笑,柔聲道:“大嫂,些許禮物,不成敬意。當初備禮物的時候,因爲想着嫂子們什麼都見過,什麼都不缺,弟媳還擔心嫂子們不喜歡,現在終於可以放心了。”
聞言,薛氏的臉色頓時有些僵硬。才明白這個三弟妹送給蔣氏的禮物與送給她的一模一樣,那她剛纔的那番有意炫耀豈不是白讓蔣氏看了笑話?
蔣氏在心裡自然是又笑翻了一回。想來今日看着薛氏接連在烈鸞歌面前吃癟,心情大好的緣故,竟是破天荒地幫着烈鸞歌說起話來:“大嫂,你就別裝了,誰不知道你們小兩口是這家裡的財主,你是我們妯娌幾個中最有錢的。你也就是欺負三弟妹什麼都不知道,逗她玩兒呢。”
薛氏最喜歡別人誇她是第一,面上不由帶了幾分得意,眉飛色舞地說道:“二弟妹,什麼財主啊,咱們是丫頭抱着金元寶,可不都是爲大家麼?我那幾個小錢,哪裡能和三弟妹相比,人家可是京都首富兼第一皇室世家的小姐呢。只三弟妹那二百五十六擡嫁妝,就夠叫人歎爲觀止的了。”
蔣氏看了眼假裝不安的烈鸞歌,暗哼一聲,繼續裝着大好人幫腔道:“大嫂,你剛剛那些話可真夠寒磣人的。三弟妹雖然出身京城首富之家,可大嫂的爺爺官居戶部尚書,掌管着全國的賦稅,戶籍,軍需以及糧餉。大嫂若是說自己沒有錢,只怕連傻子都不會相信。”
頓了頓,又接着說道:“大嫂剛剛說三弟妹的那二百五十六擡嫁妝叫人嘆爲觀衆,可大嫂出嫁時的‘良田千頃’和‘十里紅妝’,不也同樣看紅了無數人的眼睛麼?”
聽將是這麼說,薛氏不由愈發得意了,先前憋着的滿肚子悶氣這會兒也消得差不多了,。低頭見寶貝女兒一臉睏倦之意,便牽着女兒的小手朝侯夫人行了一禮,而後告辭離去。
見薛氏走了,蔣氏沒待一會兒,也起身告辭離去。
很快的,大廳內就只剩下侯夫人和烈鸞歌這對正經婆媳了。
侯夫人看了眼一臉溫順乖巧地立於自己跟前的烈鸞歌,似笑非笑道:“今兒見了侯府上上下下這一大家子的人,可有什麼感受?”
烈鸞歌自然明白侯夫人問的是什麼,可卻不能實話實說。這新媳婦出過門,豈能在背後道人長短,尤其裡面還涉及到長輩。
而且隔牆有耳,哪怕她心裡再有意見,也不可以在這大廳裡說出來。
所以,她只能裝傻充愣道:“兒媳愚笨,不太能理解母親這話的意思,還請母親明示。”
侯夫人暗自點了點頭,似乎對於烈鸞歌的故意裝傻充愣相當滿意。想來烈鸞歌若是直言不諱地說出哪些人不好不好,侯夫人怕是該要皺眉頭了。
揚脣淺笑了下,侯夫人看着烈鸞歌說道:“鸞歌,我記得曾經跟你說過,在夫家,想要將各處的場面都走得圓滑,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雖然才過門不到一天,想必也粗有體會了。作爲婆婆的,我不得不再提醒你一句,能在侯府裡生存下來的人,就沒有一個是簡單的。”
“侯府內表面看起來平靜,實際上卻是暗潮洶涌,要如何躺好這潭水,往後還得靠你自己。我能幫襯你一時,卻不能幫襯你一輩子。你也不要以爲有非兒疼着你護着你,就萬事大吉。要知道非兒再愛你,這內院之事他也不好多說話。”
“所以,你若是不想在侯府裡被潛藏的敵人坑害算計了去,平日裡除了謹言慎行之外,凡事都要開動腦經多想,而且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
壓着聲音說完這些,侯夫人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隨後一本正經地訓起話來:“鸞歌,我們定國侯府自北辰國開國以來,功名奕世,富貴傳流,歷經五代,至今已傳承百年,不比一般的小門小戶之家,。而非兒更是定國侯府的世子,也即是侯府下一任的家主,容不得半分差錯。鸞歌既已嫁入侯府,千萬要記住我們定國侯府祖宗的規距,時刻遵守,若是行差踏錯被人恥笑了去,到時莫說這侯府不能容你。今後鸞歌要好好孝敬公婆,伺候非兒,早日爲非兒開枝散葉,承繼香火,知道了嗎?”
侯夫人的一番話大致可以概括爲:鸞歌,你今後在我們定國侯府要上孝父母,下侍夫君,規行矩步,乖乖聽話。要不然,沒有你的好果子吃。
烈鸞歌暗自撇了撇嘴,而後跪地磕頭道:“兒媳謹聽母親教誨,謝母親教誨,兒媳一定銘記在心,時刻遵守。”
“恩,記住了就好。”侯夫人點了點頭,偏頭看了眼鄒媽媽。
鄒媽媽會意,立刻從袖中拿出早已準備好的《侯府祖訓》,雙手捧着呈遞上來。
侯夫人伸手接過,又轉手遞給烈鸞歌:“這是我們定國侯府的列祖列宗們定下的戒條和規矩,你拿回去後不僅要好好看,更要牢牢記在心裡。若有一點違背了這《侯府祖訓》上面的內容,被人抓了小辮子,輕責跪祠堂,重則要動用侯府的家法來懲處了。”
烈鸞歌雙手恭恭敬敬地接過《侯府祖訓》,再次朝侯夫人磕了個頭,口稱:“兒媳謹遵母親教誨!”
“恩,你且先回去吧。”侯夫人朝烈鸞歌擺了擺手,見她起身後,想想又說道,“午飯沒吃,這會子想是餓壞了,回去後讓廚娘多做幾樣豐盛的菜,好好補補。身子骨太瘦了,可不好生養。”
聞言,烈鸞歌微微紅了臉。
朝侯夫人福了一福,這才帶着玲瓏和素妍二人告了退,。
出了大廳,烈鸞歌使勁捏捏自己笑得有些發酸的腮幫,而後長出了一口氣。
以前剛入司徒府的時候,她就覺得自己如履薄冰。如今跟定國侯府比起來,方知是小巫見大巫。這嫁過來還不到一天,她就覺得身心俱疲。
玲瓏見小姐眉宇間露出疲憊倦怠之色,不由小聲抱怨道:“少奶奶,那個大少奶奶還真是尖酸,收了你那麼貴重的禮物,還要處處針對你。還有她那個女兒,真真兒沒禮貌。這母女倆還真是一個德行,討人厭得很。”
“玲瓏!”烈鸞歌狠狠瞪了玲瓏一眼,嚇得她立刻住了嘴,也意識到自己一時嘴快失言,說了不該說的話。
擡頭四顧了一圈,還好沒人。玲瓏吐了吐舌頭,低頭認錯道:“小姐,奴婢知錯了,往後再不敢不分場合的胡亂說話。”
烈鸞歌搖了搖頭,沒說什麼。
響鼓不用重錘,玲瓏這丫頭意識到錯誤後,自然不會再犯第二回。
回到明月居,久候多時的雲墨非立馬迎了上來,上上下下打量了烈鸞歌一番,見小妻子沒有任何不妥之後,這才鬆了口氣,拉起她的小手說道:“娘子,母親都訓你什麼話了?怎麼這麼久才放你回來?我都等得急死了。”
一邊說,一邊又揚聲吩咐門外的丫鬟:“快把本侯給少奶奶準備好的飯菜都端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