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罷碧顏的話,蘇姨娘、司徒脫塵和玲瓏俱是一愣,眉宇間有着顯而易見的驚詫。
“二少爺怎麼來了?”玲瓏眨巴了下眼睛,一句話問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誰知道呢。”蘇姨娘搖了搖頭,她也詫異得很。自從她失了老爺的寵愛,她這梨香苑根本就形同一座廢園,連丫環婆子們都不願意前來問津,更不用說那些個小姐少爺們了。
烈鸞歌一看他們三人的表情,就知道這司徒府裡所謂的親人平日裡與她們母女兄妹三人有多麼疏於往來。不然也不會登門一下,一個兩個就都驚訝詫異成這副模樣。
“哥哥,你身子還很弱,先躺下來休息吧,這事就交給我來處理。”烈鸞歌扶着司徒脫塵躺下,見他眉宇間一副疲乏憔悴的病弱之態,甚是爲他心疼。
幫他掖好被角,轉過頭來淡聲吩咐道:“碧顏,趕緊去將二少爺和風大少爺請進來吧。”管他是何居心,先見一見再說。
“是,三小姐。”碧顏應了一聲,立刻退了出去。
沒一會兒,就見二少爺司徒皓梵和風家大少爺風燕熙一前一後走了進來,在他們身後還跟着一名手提醫藥箱,年約六旬的老大夫。
烈鸞歌一眼掃了過去,正好與司徒皓梵朝她看過來的目光對了個正着。之前玲瓏還說她回到府中就會有機會見到二少爺,沒想到這麼快就與他碰面了。她眼神微閃了閃,不着痕跡地上下打量着他。
但見他琉璃玉冠束髮,容顏賞心悅目,氣韻睟質如玉。身穿一襲皓白雲紋長衫,腰繫一條青玉帶,雅秀身姿挺拔俊逸,尊貴非凡。墨玉般溫潤的瀲灩雙眸,澄澈透亮,柔如春水,使他整個人看起來都顯得萬般的溫潤柔和。
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烈鸞歌打量過後,大腦裡面頓時便閃過這句話。說實話,這個名義上的二哥她看着還蠻順眼的,就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與那個司徒香雪一樣,是個表裡不一、慣於僞裝的人。
微轉目光,再看向他身後的風家大少爺風燕熙。但見他容顏俊雅,意態閒適,着一身名貴考究的寶藍色錦衣儒裝,瀑布般烏黑柔亮的長髮並未束冠,而是用一支外形精美的翡翠玉釵隨意挽起。
他精緻絕美的臉龐上始終掛着一抹淡淡的笑,那笑猶如三月裡江南湖畔隨風搖曳的一株春柳,襯着夏日明媚燦爛的陽光,愈發顯得他神采飄逸,丰神俊朗,翩翩爾雅,玉樹臨風。
不愧是美名遠播的“京都六公子”,一個溫潤如玉,一個淡雅若風,都是不可多見的一等美男子。
烈鸞歌暗讚一聲,自然也明白在她打量他二人的同時,他二人也在不着痕跡地打量着她。不過她可從來不知道扭捏羞赧是什麼,遂就那麼大大方方,淡定從容地站着,毫不做作地擺出一副靜女其姝其嫺的脫塵姿儀,任他們看去。
司徒皓梵好一會兒才收回投注在烈鸞歌身上的溫潤目光,上前一步給蘇姨娘請了個安,道:“五姨娘安好。”
蘇姨娘似乎顯得有些侷促,半天才淺笑着開口說道:“二少爺有禮了。”
風燕熙也收回打量的目光,也走過來給蘇姨娘見了一禮:“燕熙見過姨夫人,姨夫人安好。”
蘇姨娘笑着點了點頭,仍是有些侷促道:“風少爺多禮了。”
“五姨娘不用這麼不安,皓梵第一次過來打擾,確實有些唐突了。”司徒皓梵嘴角上揚,勾起的淺淡笑意很是暖人。“皓梵聽說三弟病重,急需請大夫診治,所以特意領了一名大夫過來。”
說着,他又朝烈鸞歌看了過來,嗓音和煦道:“三妹,大夫我已經請來了,是坊間最有名氣的王大夫,你快讓他給三弟看看吧。”
“二少爺的好意我們心領了。”烈鸞歌語氣有些淡漠,“我哥哥確實病得很重,不過以後都用不着請大夫。有我在,我自會保我哥哥康健無虞。”
聞言,司徒皓梵吃驚地問了一句:“三妹精通岐黃之術?”
“精通說不上,不過是略懂一二罷了。”烈鸞歌眯眼看了看他身後的那位王大夫,見他神色間頗有幾分遲疑避諱之意,眸光立時便冷沉了下來,勉強控制着脾氣道,“二少爺,若是沒什麼別的事,你還是將你領來的這位王大夫帶下去吧,我哥哥的病不需勞駕他。”
一語落下,那王大夫的臉色立刻變得特別難看,僵在原地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心裡卻是恨恨道:哼,若不是二少爺出高額診金,當他願意過來給一個肺癆病患者看病麼?沒的沾染上一身晦氣!他可是各個世家大族裡爭相聘請的名醫,一般人想請他治病還得看他心情是好是壞呢!這次願意來,還是看二少爺的面子!
“二少爺,既然這位小姐瞧不起老夫的醫術,那老夫就先行告退了。”沒好氣地說罷,王大夫袖子一拂,滿臉怒氣地疾步走了出去。
“三妹,你這是……”司徒脫塵似有些尷尬,也有些不明白烈鸞歌爲何陡然間如此生氣。
烈鸞歌冷哼一聲,直言不諱道:“二少爺也請回去吧,我哥哥患的是肺癆,會傳染的。”說罷,她背過身去,不願意再與他多說。
一直說不上話的風燕熙發覺氣氛不對,適時開口,溫語說道:“三小姐,皓梵也是一番好意,他是誠心領着王大夫過來要幫你們的。還有,皓梵若是真的怕被你哥哥傳染的話,就不會來了。三小姐日後莫要再說這樣生疏的話了,會傷了皓梵的心的,怎麼說都是一家子兄弟姐妹不是麼。”
烈鸞歌沒說話,心忖道:真是一家人的話,爲何這麼多年來從不關心一下她們母女兄妹三人過得好不好?真是一家人的話,爲何當她的姨娘一夜跪求柳氏爲她哥哥請大夫看病時,卻沒有一個人出手幫忙?
就算司徒皓梵沒有落井下石,沒有欺負羞辱過她娘三個,但他卻也從沒主動幫過她們。他不是頗受司徒老爺的器重和喜愛麼,那麼他在這府中的地位自然不會低,偶爾對他們伸一下援手應該很容易。可他卻沒有,所以,她排斥他,就像排斥司徒府裡其他所有的人一樣。
“二少爺,鸞兒還年幼,不太會說話,希望你不要見怪。”蘇姨娘說着圓場的話,她知道女兒爲何不喜歡二少爺,但也不能把話挑明。怎麼說,二少爺也是一番好意,即使這番好意來得太突然。
“五姨娘嚴重了,皓梵怎會責怪三妹。”司徒皓梵淡淡地笑着,眸光依舊溫潤柔和。“今日確實是皓梵唐突了,既然三弟已無事,那皓梵就不多加打擾。皓梵先回去了,有時間再過來給五姨娘請安。”
說罷,司徒皓梵又看了一眼仍舊背對着他的烈鸞歌,暗歎了口氣,隨即與風燕熙一併向房外走去。
他二人離去後,蘇姨娘上前拉着烈鸞歌的手,柔聲道:“鸞兒,別再生氣了,以前的事過去了就算了。姨娘看得出來,二少爺今日前來真的是一番好意。”
“就算是好意,那也未免來得太晚了些。”烈鸞歌撇了撇嘴,想着司徒皓梵今日的這般突兀行爲,必定是聽到了她回府後所鬧出的那些風聲,十有八九是覺得好奇,特意打着請大夫給哥哥看病的幌子過來看看她是如何“與衆不同”的。
擡頭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見日頭已近正午,遂道:“好了姨娘,你在房裡陪着哥哥,我去爲你們準備午膳了。”頓了下,忽又問道,“姨娘,這府中可有百合花沒有?”
蘇姨娘笑道:“有啊,花園裡就有一處專門種植着百合花的花圃。鸞兒若是想看的話,午膳過後,可以讓玲瓏帶你去花園。”
“姨娘,女兒可沒那份閒情去園中賞花呢!”烈鸞歌笑盈盈地嬌嗔了一句,起身拉着玲瓏出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