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快就醒了?”鬼馬老頭盛了一碗粥,端了過來。
“我睡多久了?”元亨說着接過了粥。
“也就三天。”鬼馬回答道。
“三天!睡這麼久!”
“剛從地府回來,鬼魂還要過頭七呢,你這才三天已經很短了。”正說着,鬼馬拿起了一面鏡子,“來看看,你對這個新形象滿意嗎?”
元亨看着鏡子裡的自己,原本消瘦的臉頰變得方正,不再有黑色的油污,皮膚白皙到彷彿換了張皮一樣,糟亂的頭髮被剪成寸頭,嘴巴上的鬍鬚剃乾淨後整個人變得精神抖擻。元亨的那雙炯亮的眼睛裡透露着興奮的目光。
“這是我嗎?不可思議呀!”元亨驚歎道。他看了看鏡子又看了看鬼馬。
“你很困惑吧!”鬼馬也看了看他。
“嗯!你到底是誰?我真的是你從地府裡救出來的嗎?”元亨問道。
“地府?什麼地府?我不知道呀!嗯?哈哈哈!”鬼馬裝起了傻。
“你小的時候,我在河邊撿到的你,你失憶了,就跟了我,記住了,對外就這麼說。”鬼馬的表情嚴肅了起來。
說着,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身份證,上面的照片正是元亨,出生年齡往後推了幾年。
“一,二,三…不對啊!按照這上面的年齡我已經二十了,我這個樣子說我二十誰信呀!”元亨扣着手指頭說道。
“你站起來看看。”鬼馬露出了嘲諷的表情。
元亨站了起來,他低頭向下看,就好像自己踩在了板凳一樣。“我的媽呀!太高了!”元亨的聲音有些發顫,左搖右晃地坐回了牀上。
鬼馬伸出手扶住了元亨,“沒見過恐高連站起來都害怕的。”
“能怪我嗎?我之前那個頭還不到一米五這一下子長到快兩米了,能不嚇人嗎?”
“還沒到這麼高,也就一米八多點。我雖然老了但還是拿的住火候的。”鬼馬解釋說。
元亨雖然不認識這個老頭,但是當乞丐這麼久,是不是好人還是判斷得出的,更何況,他現在就算是想逃也不知道往哪去。
“所以,你真的是神?”元亨問道。
“那得看你怎麼定義神。”鬼馬站了起來走向窗臺。
“神不就是那種擁有法力,不老不死可以隨心所欲地活着的人嗎?”元亨回道。
“所以,你就把神看作有法力的’人’?”
“可以這麼說吧,因爲我也不知道怎麼定義神,神到底是人變得還是動物之類的東西變得,我也不清楚。”元亨遲疑了一下說道。
“神,從不是客觀存在的事物,神是存在於人們意識中的漏洞,當人們無法認清現實的時候,當人們面對一些磨難困境甚至即將威脅自己的生命時,他就有可能會去相信一個能夠拯救他的東西,那個東西就被他定義成‘神’。”
鬼馬轉過身看向元亨,用低沉的聲音接着說道:“所以,神是人類意識的產物,你相信神,崇拜神,神自然就會出現,相反,當別人認爲你是神,當你自己也認爲你是神的時候,你就神。”鬼馬雙眼眯着,像刀鋒一般尖銳地刺向元亨,元亨腦子裡一片空白,彷彿自己這十幾年裡一直相信的無神論是一個謊言一樣。
“去洗把臉,然後到樓下幫忙。”鬼馬說着轉身就要下樓。站在樓梯口,他停住了。“等一下,你先跟我出去一趟。”
元亨扶着牆剛剛站起來,“幹啥去?”
“別管這麼多了,趕緊收拾好下去,我在門口等你。”
元亨捧了把水往臉撲棱了幾下便下了樓,剛剛走下樓梯他就聞到一股香甜的氣味。“好香啊!”他站在樓梯口愣住了。
茶館的一樓竟然是間小酒館,客人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喝着酒聊着天,吧檯上的烤箱裡正烤制着麪包,絲毫沒有人在意到他。
吧檯裡站着一位女酒保,烏黑的長髮被紮成了馬尾辮,那張白皙的臉透露着紅暈,黑白相間的制服讓她的身材變得凹凸有致,至於她的五官,只能說標緻的無法形容。
元亨愣住了,鬼馬走到他的身旁拉着他走出了小酒館,嘴裡一直嘮叨着不停。
然而元亨根本沒有在意他說了些什麼,他的眼裡彷彿只剩下哪位女酒保。
等到元亨回過神來,車子已經上了高速。
“二十來歲,這是人類最寶貴的時段,現在是風華正茂,未來是無限的可能,當然,多情也是這一年齡段的併發症之一,我也一直在擔心這件事情。”鬼馬扭過頭看着元亨,那張滿是皺紋的臉上寫滿了無奈。“該醒醒了!我們要下高速了。”
“你說,如果神是被人的崇拜所創造的,那是不是說,只要我有足夠強大的意志,我是不是就可以成爲一個神,一個可以爲所欲爲的神。”元亨笑道。
“理論上是可以的,曾幾何時,一個十幾萬噸的鐵疙瘩絕對不會出現在大海上,直到有個叫阿斯米德的人告訴人們有一種力量叫做浮力,人們相信了,人們開始往海里扔鐵疙瘩就有了今天的遊艇甚至是航母,同理,一個叫牛頓的人告訴人們,當氣流經過同一物體不同幅度的面之後會產生一種氣壓差,人們相信了,所以一個鐵疙瘩可以帶着上百名人類飛翔在空中,所以,讓遊艇浮在水面上的、讓飛機飛起來的到底是阿基米德和牛頓,還是人們的信仰?”鬼馬冷冷的說道。
“當然,神是不可以干涉人類靈魂的,所以及時你成了神,前臺那名女服務員也不會讓你爲所欲爲的。”鬼馬轉過頭看向元亨
“嘿!你說話怎麼這樣啊?我有說過這種事兒嗎?”元亨提高了嗓門,一臉惶恐的說道。
很快,他們下了高速,到達了另一座城市。他們沒有往市中心去,而是走了小道,沿着高速邊上的小路返回過去。
一路上的顛簸讓元亨有點暈車,不過在他的兩旁是茂盛的麥田,沒人會在意他會吐到哪裡,只要不吐到車上就好,而鬼馬帶着墨鏡望着車外的麥田一言不發。
他們在一座柳樹旁停了車,“你到底是不是神仙?怎麼出行也要開車?就不能飛嗎?”元亨扶着柳樹吐了出來。
“我怕飛起來的你會吐的更厲害。”鬼馬蹲了下來,一隻手撫摸着柳樹下的小土地廟接着小聲的說道“我曾經被萬萬人敬仰,我曾代表着無窮的力量,我曾掌握人類的生殺大權。”
說着,鬼馬站起身來,朝着村子走去。“跟緊點兒,小夥計!”
這座村子的房屋大多都修成了新式的水泥房,只有個別子女不在的老人們不願修也沒能力修。他們的存在對於這個村子而言只是時代變革的遺留物,終有一天會被時間帶走,就好像樹樁一樣,慢慢的就會被泥土吞噬,消失不見。
他們來到了其中一座破舊的房子。大門沒鎖,鬼馬老頭推門而入,進到了房子裡,磚頭鋪成的地面上張滿了青苔,一顆柿子樹生長在院子的角落,紅磚青瓦,這座院子的所有東西彷彿都是一件小古董。
鬼馬老頭示意元亨站在客廳不要進臥室,但是客廳與臥室只有一張簾子隔着。元亨很輕易地就能聽到他們在說些什麼。
“老夥計,我來看你了!”鬼馬的聲音傳了出來。
“額…額…”一陣更加蒼老的聲音傳了出來。
“老夥計,別害怕,我親自帶你走。”
“額…額”那陣聲音再次傳了出來。那個蒼老的聲音變得激動,而後戛然而止。
鬼馬走了出來,元亨伸着頭往屋裡探去,只從簾子底下看到一隻手耷拉着。
“他死了?”元亨問道。
“瞎瞅啥!”一隻手擡起來砸到了元亨的腦袋上,然後拉着他往外走去。
出去的路上遇到的村民彷彿看不見元亨二人一樣,自顧自的聊着天,只有一個女孩子站在路邊看着二人,眼神隨着二人的移動不斷變化着。
鬼馬扭過頭和那小女孩對視,女孩兒的家長伸手把女孩兒往屋裡拉,“這孩子,發什麼愣呀?”
“媽媽,那兒有個陌生的老頭帶着一個大哥哥。”
“你瞎說啥,哪有老頭?別亂講話!去!寫作業去”女孩低着頭轉過身去。
鬼馬也轉過身來,他的眼神裡充滿了憂傷。
二人一路上什麼話都沒說,鬼馬坐回了車上,還沒等元亨坐穩當,鬼馬說了句:“老夥計,繫好安全帶,坐穩當了。”元亨回過頭瞅了瞅後座,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微笑着坐在後座上。
元亨沒坐穩被嚇了一跳,差點從座位上摔下來。
“丟人現眼!”鬼馬一臉的鄙夷。
元亨重新坐好,繫好了安全帶。鬼馬發動車輛後一腳油門踩到底,周圍的景象突然變得虛晃然後變成一束束光往後退,元亨被這景象嚇了一身冷汗。
等到身邊的景象平靜下來,元亨發現車子還在原地,不同的是這裡的太陽變成了紅色。赤焰的驕陽染紅了大地和麥田。
鬼馬探過頭告訴元亨:“如果你不想永遠留在這兒就別下車。”元亨一臉惶恐的看着鬼馬。
鬼馬下了車打開了後車門,那個慈眉善目的老人下了車,他們站在麥田的邊上像兩個老朋友一樣閒聊着。
“好了,老夥計你該走了,再不走就趕不上好時辰了。”鬼馬說道。
那老人點了點頭傳出一種空靈的叫聲,元亨在一旁聽了半天沒聽懂一句老頭的語言。
鬼馬朝着麥田揮了下手,麥田裡長出了一條曼陀羅花鋪成的小路。那老人點了點頭鑽進了一朵曼陀羅裡,那朵曼陀羅亮了起來,然後整條路上的曼陀羅都亮了,那條發光的曼陀羅花路延伸到了地平線上。
鬼馬站在麥田邊上望了一會兒便轉身回到了車上,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淡黃色的茶葉漂浮在水杯裡。
“所以,你是鬼差?你是黑無常還是白無常?”元亨問道。
“鬼差?我纔不是那羣粗魯的野鬼。”鬼馬用一種嘲諷的語氣說道。
“這裡不就是地獄嗎?你送一個亡魂上了路,不就是鬼差咯?”元亨天真的看着鬼馬。
“掌管靈魂的不只是鬼差,我也可以,還有,這不是地獄,這是我的神域,我專屬的神域。”鬼馬說完扭過頭看向窗外。
“神域?”元亨費解道。
“每一個神都有自己的神域,這些神域有些是共享的有些是專屬的,力量越強大的神,他對神域的掌控就越全面。”鬼馬喝了口茶,發動了車子。
“實力相等或是較強神可以吸收對方進入自己的神域,也可以藉助一定的條件進入對方的神域。”鬼馬扭過頭看向元亨,“不過我不會隨意進入別人的神域,因爲在對方專屬的神域裡,對方的實力會大漲。”二人說着便穿越回了現實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