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季晚上給周煜打了個電話,告訴他自己回到S市了。周煜和他聊了一會兒各自就睡了。
第二天,鍾季去看了錢潮。讓鍾季吃驚的是,錢潮身上的上居然是槍傷。
錢潮住在市醫院裡,他和這裡的院長熟悉,纔敢來這裡治療。不然就他腿上的槍傷醫院一定會報警。
鍾季坐在病牀旁邊的椅子上跟他聊天。錢潮雖然受傷了,但是起色看起來不錯。
“你這是怎麼弄的?”鍾季指指他腿問。
錢潮無所謂的說:“誤傷,他爸本來只是想警告我一下,但是不小心打中我的腿了。不過沒傷骨頭,所以沒大礙。”
鍾季神色複雜的看他一眼,錢潮這個人怎麼會讓他二叔“不小心”打傷他。依鍾季看,八成是故意的吧。
錢潮笑着問:“是鍾夏讓你來的?”
鍾季點頭。
錢潮看起來心情更好了。
鍾季不放心的說:“哥很不好,很瘦,沒精神。”
錢潮臉色沉下來,氣氛有點沉悶。他說:“我一定不會放手的。就算是搶,我也要把他搶到手。”
鍾季說:“幸虧哥心裡有你。”
錢潮笑着點頭。
周煜晚上睡得並不安穩,自那日從古墓中出來,他又一次陷入那詭異的夢境。
神魔大戰,遭殃的還是人間。洪水滔天,兇獸肆虐。這天地間看起來沒有一點希望。他跟在男人的身後,在大荒四處查看。天柱折斷,三十三天上的天河自天上的大口子傾泄而下。女媧去煉製五色石了,大荒的神明們都在想怎麼就這些生靈於水火之中。
他看見那個男人站在崑崙山巔,背影是說不出的孤寂。
周煜聽見烏溟……,哦就是他自己說:“共工爲什麼這麼做?”
男人身影晃了一下,那挺直的脊樑差點因爲這一句話而塌下來。
男人說:“混沌生萬物,盤古開天地。盤古死後身軀化爲時間萬物。但是他的魂魄又去了哪裡呢?”
烏溟搖搖頭,他不知道。他只是巫族一個普通的人,跟在男人身邊也不過百年,受了男人的點撥傳了道義。但是這天地之道他怎麼能參的透?
男人沒有回身,但是他似乎看到了身後的人茫然的表情。他接着說:“盤古撐開混沌,清者爲天,濁着爲地。但是原來遊離在清濁之間的氣卻不知所蹤。你猜,那氣去了哪裡?”
烏溟想着,昔日男人帶他看遍大荒山水時說過,地下三千尺處是謂幽冥。他試着說:“是幽冥麼?”
男人輕笑,說:“你到底是不笨的。要是有時間的話,也許再能成就以爲神明。可惜……”
男人沒有說可惜什麼,他又轉回剛纔的問題:“女媧發現自己所造的人族壽命太短。在她掌中一個參拜便是由生到死。她造人的速度簡直要跟不上那些弱小可憐的人族死亡的速度了。她和伏羲說了這件事後,伏羲想了個辦法。你知道他想的什麼辦法麼?”
烏溟略微想了一下:“是幽冥地府麼?”
男人點頭:“是,伏羲在人死之後抽走了女媧造人時吹的那口氣,那原本是消散在天地間的。那口氣就是人的三魂七魄,他想到了輪迴轉生。”
男人說到這裡停住了,他沒有往下說而是悲憫的看着崑崙山下。
弱小的人族無法承擔者天地間的浩劫。洪水威逼他們只能往高處走。但是這天下的大山除了不周山就只有崑崙可以庇佑他們了。
各部的首領領着他們的族人往崑崙走來,但是路途太遙遠,人族弱小的身體根本不能承受這樣的長途跋涉,還未到崑崙,他們便死了一半。
烏溟心裡瞭然,怕是,幽冥之處出了問題。浩劫之中唯見死亡,不見新生。
烏溟一轉眼,看見了當初要殺他的祭司,那裡是他的族人。他心裡一驚,巫族無輪迴,那麼他的族人該如何自處?烏溟細細思索,想給自己的族人尋一處出路……
周煜心口一悶從夢中醒來,他坐起來大口的喘氣。心裡彷彿有什麼恐懼的東西,讓他渾身戰慄。
半晌,周煜擡手用手背蹭掉額頭上的虛汗。他下牀來到牀邊,窗戶開着,外面一點光亮也沒有,黑的想濃稠的墨汁。
白天一陣暴雨並沒有帶來清新,空氣還是很悶。
周煜看着外面暗暗的一片,心裡詫異,是停電了麼、要不然怎麼連城市裡最起碼的霓虹都不見了。
周煜走過去按下燈的開關。“吧嗒”一聲,燈亮了。周煜一愣,他又回到窗邊往外看,外面還是黑魆魆的一片。周煜心裡莫名的恐慌,彷彿這天地間就只有他一個人一樣,孤單的讓人害怕。他突然很想鍾季,迫不及待的想見到他。
他坐到牀沿上,拿起自己的手機,剛想撥給鍾季才發現現在才凌晨三點,鍾季應該在休息吧。周煜嘆口氣捏緊手機看着窗外。十分鐘後外面的霓虹廣告牌一塊塊亮起來。
周煜心裡慢慢安定下來,看來剛纔真的是停電。他側臥在牀上,卻睡不着了。
剛纔的夢他還記得清清楚楚。那個站在崑崙山頂的男人,山頂的罡風吹起他青色的衣袍,黑色的長髮隨着風飄揚起來。僅僅想一想就讓人心口發緊。
那個男人是誰?肯定不會是共工。那時共工已經撞斷了天柱,不會如此悠閒的和他站在崑崙之巔。
男人說我爲你點撥傳道,夢中自己腦海裡也有自己跟在男人身邊百年的意識。
這麼說來,當初是共工救了自己,但是自己卻沒在共工身邊?
對,周煜想起來在古墓時自己聽到的一段對話。
“既然你願意爲他開化傳道,那便讓他跟着你吧。你那地方景色倒是秀美,我那裡怕是養不活這小東西。”
相繇說是共工救他性命,如果、如果相繇沒說謊的話,那麼這句話就是共工說的。那麼自那以後他就跟在這個男人身邊了?
相繇、相繇?
周煜從牀上一個咕嚕翻身坐起來,他幾步走到書房,從書架上拿下來一本書。
《海外北經》:“共工之臣曰相柳氏,九首,以食於九山。相柳之所抵,厥爲澤溪。禹殺相柳,其血腥,不可以樹五穀種。禹厥之,三仞三沮,乃以爲衆帝之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