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配得上嗎？
傍晚六點，林秀紅喊兩人到客廳吃飯。
李珞一臉意猶未盡的放下手中的筆，確認自己已經算出答案的十來道題目，心裡逐漸變得踏實。
等吃完飯，晚上繼續努力，明天的語文和數學試卷上的大部分題目，應該都能順利拿到分數了。
這麼想着，李珞跟着應禪溪起身，走出了臥室，迎面就看到林秀紅和李國鴻正端着菜盤從廚房走出來。
猛地看見年輕了二十歲的父母，李珞下意識的頓在原地，有些發愣的看着兩人。
儘管已經擁有了記憶宮殿這樣的能力，但李珞也沒特意去回想自家爸媽年輕時的樣貌。
此刻對照一番才突然發現，哪怕眼下的爸媽其實也已經是快四十的年紀了，看上去卻挺年輕的。
至少跟他印象裡，二十年後兩鬢斑白滿臉皺紋的那副樣子，有着天與地的差別。
這讓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壓制住胸腔裡那股滾燙的熱意，沒讓它們徹底涌上自己的眉眼。
而一旁的應禪溪已經迎了上去，幫忙從廚房裡將其他菜都端出來。
“溪溪都來幫忙了，你也不知道搭把手。”林秀紅拍了一下兒子的肩膀，催促道，“去拿碗筷出來。”
“……嗯。”李珞艱難的制住哽咽，點頭的同時，把那股濃郁的感動和歡喜全都嚥了下去，匆匆走進廚房。
他假裝洗了個手，擦了擦眼角，隨後從櫥櫃裡拿出乾淨的碗筷端到客廳餐桌上。
“溪溪，你爸這幾天中考不回來嗎？”李國鴻從櫃檯處拿了瓶白酒，朝一旁乖巧的應禪溪隨口問道。
“爸爸說最近很忙，而且我已經自主招生考上了，就沒讓他回來啦。”應禪溪小聲迴應道，跟剛纔在臥室裡揪李珞耳朵的樣子判若兩人。
“哦，也是。”李國鴻點點頭，隨後拿白酒的手就被林秀紅拍了一下，嘶了一聲無奈道，“就喝一小杯嘛。”
“明天李珞就中考了，你等兩天會死啊？”林秀紅眉頭倒豎瞪他一眼，“你讓他考個好成績回來，到時候慶功宴上你隨便喝。”
“咳咳，這個不重要。”李國鴻悻悻縮回手，隨後朝老婆眨眨眼，向李珞說道，“中考固然很重要，但你也別有太大壓力，正常發揮就好。”
“我知道。”李珞難得的沒有跟爸媽犟嘴，安靜的坐到飯桌邊，點頭應聲。
這讓李國鴻跟林秀紅都有點詫異，頗爲不適應的瞅了眼兒子，隨後又對視一眼。
原本還打算多說兩句的林秀紅，把剛到嘴邊的話咽回肚子，坐到桌邊輕聲說道：
“李珞，你也不用太緊張，爸媽對你的要求不高，按你平時的水平正常發揮就行，不要亂想別的。”
按照往常的劇本，15歲的李珞之前早就嗆回去了。
然後林秀紅就會拿應禪溪出來說事兒，讓他好好學學人家溪溪，咱們家也不求你能考上附一中這樣的省重點，但好歹得上普高對吧？
可眼下看李珞一臉沉靜的模樣，李國鴻和林秀紅反倒是不敢刺激這小子了。
“我沒緊張。”李珞一臉疑惑的看了下老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林秀紅被他盯的有點奇怪，摸了摸自己的臉：“沒緊張最好，但你幹嘛盯着看？我臉上粘什麼東西了？”
“沒。”李珞搖搖頭，“就是突然感覺老媽你好漂亮。”
“你這臭小子……”林秀紅錯愕了一瞬，旋即嘴角止不住的有點翹起，嘴上卻還是壓住了略微昂揚的聲線，“我都奔四的人了，什麼漂亮不漂亮的，吃飯吃飯。”
“呵呵，你媽當然漂亮了。”李國鴻笑眯眯的拿起筷子，第一個動筷，嘴上還不忘誇一句老婆，“要是能讓我喝口酒，就更漂亮了。”
“你滾一邊去。”林秀紅白了他一眼。
一旁的應禪溪也乖乖的拿起筷子，臉上浮起笑容，發自內心的說道：“林姨最好看了，咱們出去逛街，別人都以爲是我姐姐，都看不出年齡。”
“都別誇了。”林秀紅連連擺手，“趕緊吃飯吧。”
嘴上這麼說，林秀紅臉上的笑意卻是怎麼也壓不住的。
一家人高高興興的吃飯，桌上偶爾聊兩句，多是叮囑和鼓勵。
李珞和應禪溪安靜夾菜，只在長輩問話的時候附和兩句。
李國鴻和林秀紅聊了一會兒中考的事情，確認李珞待會兒也要繼續複習後，滿懷欣慰的點頭繼續吃飯。
儘管李珞這小子之前一直都不着調，但能在中考前迷途知返，看上去變得懂事不少，總比一直自暴自棄要強。
不過夫妻倆也沒有多想，心裡的想法也很簡單。
以自家兒子的水平，分數線能過普高線，就是萬事大吉。
最後要是沒過，花個幾萬塊錢，咬牙送他進普高。
只要他以後都能保持今天這個態度，那這錢花的也算值了。
至於玉航附一中這樣的省重點高中？
李珞敢想。
他們夫妻倆可不敢想。
也就做夢的時候大膽的夢一下罷了。
等聊完了李珞中考的事情後，李國鴻和林秀紅就又聊了一下他們家早餐店的事情。
“這兩天中考，店裡就暫時歇業吧。”李國鴻扒了一口飯，聲音悶悶的說道，“也不差這兩天的。”
“考場就在學校裡，我自己去就行，你們別耽誤早餐店的生意了。”李珞擡頭看向爸媽，隨後插嘴說道。
“才兩天耽誤什麼了？”林秀紅瞥了他一眼，“考完試我們就接你回家吃飯，這兩天我跟你爸親自下廚，保證你的後勤營養，你好好考試就行了。”
“對。”李國鴻也點點頭，“你就別管這些了，安心備考。”
“……我知道了。”李珞低下頭，默默地繼續吃飯。
只是爹媽不知道的是，李珞此刻波濤起伏的內心。
在他的印象裡，自己上輩子中考前一天，拉着趙榮軍去打球，很晚纔回家。
林秀紅和李國鴻準備了一桌子菜都涼了。
兩邊大吵了一架，老爸第二天一大清早還是照常去店裡賣早餐。
老媽雖然送他去了考場，中考兩天也給他準備了午飯晚飯，但得空了還是會跑回店裡幫忙。
如今重生回來，只是一個微小的改變，提前回家複習，正常吃個晚飯，爸媽就十分順理成章的決定要停兩天生意。
一切都很平常。
但李珞此刻的內心，確實難以平靜。
當年的父母，大概確實是對他這個兒子失望極了。
“吃飽了。”
迅速扒完了米飯，李珞將少許的愧疚與悔恨全都嚥下肚子，起身後，便已重整旗鼓，“我先回屋複習了。”
“那我……”應禪溪還沒吃完，但也順勢放下了碗筷，正打算起身。
李珞一巴掌摁住她的肩膀：“你慢慢吃，吃完再進來，沒那麼着急。”
“對，溪溪你慢慢吃。”林秀紅也跟着說道，“李珞你先去。”
“哦……”應禪溪眨眨眼，又拿起碗筷，只是吃飯的速度加快了幾分。
飯桌上，見李珞進了臥室，林秀紅確認他聽不到外面的聲音後，便壓低了音量，悄咪咪的朝應禪溪問道：
“溪溪啊，阿姨問你個事兒。”
“嗯？”
“李珞這小子，你看普高還有希望不？能不能夠到分數線？”
“之前確實說不準。”應禪溪停下碗筷，琢磨了一下後，一臉認真的分析道，“林姨你也知道的，李珞只有三模的成績超過了去年的普高分數線。”
“而三模的題目都是相對比較簡單的，目的就是給大家提振信心。”
“所以如果李珞跟之前一樣發揮的話，可能確實夠不到分數線。”
“但是……”
應禪溪立馬補充道，“他今天覆習的很認真。”
“我幫他把語文數學的模考卷子都理了一遍。”
“如果他真的學進去了的話，多拿個幾分，普高還是有希望的。”
聽完應禪溪的話，林秀紅稍微鬆了一口氣，隨後拿起筷子，給應禪溪夾了一塊她愛吃的可樂雞翅：“溪溪你多吃點，李珞今天可得麻煩你了。”
“謝謝林姨~”應禪溪咬了一口雞翅，隨後甜甜的說道，“林姨從小就照顧我，這點小事都是應該的。”
“唉……李珞這傢伙，要是有你一半聽話，我都謝天謝地了。”
林秀紅看着應禪溪，多少有點羨慕，同時也挺欣慰。
應禪溪的媽媽很早就去世了，她爸爸工作又忙，平時都在玉航市中心那邊上班，也就週末有空回來。
所以平時應禪溪都是自己一個人生活。
李國鴻作爲應禪溪他爸的發小，平時跟老婆都會比較照顧應禪溪，經常喊她來家裡吃飯。
時間久了，說是他們半個女兒都不爲過。
因此，應禪溪現在這麼優秀，他倆也挺高興的。
只可惜，要是自家兒子也能像應禪溪這樣優秀的話，那就更好了。
“我也吃飽啦。”應禪溪吃完飯後，仔細將面前吃剩的骨頭掃進碗裡，起身順便把李珞那一攤也收拾乾淨，端進廚房洗手池後，才朝李珞臥室走去，“林姨，那我先進去了。”
“嗯，去吧去吧。”林秀紅迴應道，“今天就辛苦你了。”
“不辛苦的。”應禪溪搖搖頭，隨後便推門走進了李珞的臥室。
“我要是有溪溪這麼個女兒就好了。”林秀紅看着應禪溪消失的背影，忍不住小聲感慨道。
對面的李國鴻瞅了她一眼，隨後輕聲笑道：“你讓你兒子努努力，女兒不行，兒媳婦還是可以的。”
“……”林秀紅瞥了他一眼，隨後呵呵一笑，“李珞他配得上人家嗎？”
這話說的，不知道的還以爲，應禪溪是她親女兒，李珞是她上門女婿呢。
但李國鴻聽了之後，卻沉默片刻，最後嘆氣：“……確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