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雲也笑了,提醒老爺子太陽已經下山了,此時山上已經起了風,不如回酒店繼續聊。
emmm……
絕不是他餓了。
王永慶從諫如流的讓他推着下山,不過沒有更多的言語,一個人在輪椅上陷入了長考。
而卿雲也懶得說話。
王永慶有保溫杯可以隨時補充水分,他還說得嘴幹着呢。
這老頭,水都不給一口的。
他琢磨着,說不定今天真能吃上臺塑牛排。
好不好吃是一回事,主要是面子。
emmm……
還得合個影。
回去可以給秦天川吹上一吹的,特別是秦縵縵那二伯,對王永慶推崇備至的秦天山,這牛排,那幾兄弟都沒吃過。
走到山腰,夜風漸起,四周的樹葉沙沙作響,伴隨着兩人的腳步聲,營造出一種寧靜而深遠的氛圍。
王永慶突然冷不丁地問了一句,打破了這份寧靜:“你在和聯電下面的MTK合作?”
卿雲毫不意外,他知道王永慶的情報網定能捕捉到這樣的信息,老老實實地回答,“是的,我正在開啓手機業務。”
王永慶點了點頭,語氣中透露出一絲瞭然:“然後你想要我女兒威盛電子手裡的手機專利?”
卿雲嘿嘿一笑,帶着幾分狡黠,“聽說無論是聯電還是夷積電,您都有股份,不如轉讓給我?”
王永慶給了他一個白眼,讓他自己體會。
這個白眼充滿了長者的無奈和戲謔,似乎在說:“你這小子,想得美。”
卿雲不以爲意,反而笑得更加燦爛。
他知道,王永慶雖然嘴上不說,但心裡已經在權衡這件事的可能性。
畢竟,商業世界裡,沒有什麼是不可以談的,只要條件合適。
“王老,您覺得呢?”卿雲繼續追問,他的態度坦誠而直接,沒有絲毫的拐彎抹角,“可以採取的方式多種多樣嘛。”
王永慶沉默了一會兒,搖了搖頭,“我持有的聯電和夷積電的股份……只能叫做財務性投資,而且當年是被攤派的,只有分紅權沒有投票權。
你拿着也沒什麼用。”
卿雲聞言瞭然了。
從糖島到硅島,小島其實走的是公權推進的道路,當局不得不動用政治影響力逼迫幾家民營企業認購了30%的股份,而非民間自發形成的。
其實無論哪個地方,民營企業家在半導體產業起步之初,都極度缺乏承擔風險的意願。
坦率的說,在無外力的作用下,涉及到高風險的科技產業,還是得公共部門來當開路先鋒。
在小島地區的芯片大業中,官方既是一個發起者,也是一個企業家,雖然官方一度想讓渡與私營部門佔優的股份,但如王永慶等民營企業家當時並不領情。
問題在於,官方並不總能充當高科技產業“正外部性”的發起者與維持者。
官方資助科技事業,很難在一個領域從一而終地投以大注,如果沒有成效或者人去政息,倡議一方便失去了合法性,資金預算就會被擠壓。
而小島地區半導體產業的幸運在於,多個受信任支持的經濟技術官僚像參加接力賽一樣,陪伴這個產業最終實現了良性的公司化運作。
而在華國,就……
經常是人走茶涼。
不過,放在眼前,卿雲原本想要通過持股噁心章忠謀的打算就全盤落空了。
只有分紅權沒有投票權的股權,現在這個階段拿來簡直沒個鳥用。
又不是將來錢多了沒地方花的階段。
“威盛電子的技術轉讓呢?有沒有可能?”
王永慶聞言直接給了一個白眼,讓他自己體會。
半晌他悠悠的說着,“我現在才發現,小夥子,你臉還挺大的哈!”
說罷,他搖了搖頭,“你要是說專利許可授權,我現在可以替她答應你,許可費你們自己談。
雖然我不實際經營半導體業務,但我也清楚,這個行業的未來在華國。”
擁抱世界後,擁有幾億產業工人的華國,成爲世界工廠的趨勢是不可避免的。
而在工業製品上無處不在的芯片,華國成爲世界最大需求國,也是板上釘釘的。
任何一家半導體公司想要發展,想要在競爭中不掉隊,就不得不重視華國市場。
在王永慶看來,四女兒王雪紅想要發展,也只能去依靠華國。
而此刻,是一個結個善緣的絕佳機會。
畢竟,身後這小子的背後,是華國。
只是轉讓費多少的問題。
這他不可能越殂代皰的去幫女兒女婿決定。
不過,此時的雲帝眨巴眨巴眼睛,一臉天真的說着,“我很窮,能不能免費轉讓。”
輪椅上的王永慶聞言,差點栽出輪椅去。
這小王八蛋在實時的更新他對‘不要臉’的認知。
拿起輪椅上的柺杖,王永慶就想打人了,吹鬍子瞪眼睛的開了口,“憑什麼免費?!”
卿雲嘿嘿的笑着,“憑我是大學生啊。”
見老爺子要急眼了,他收起了玩鬧的心思,淡淡的說着,“憑您女兒現在只能要臉。”
原本抽出柺杖想要給他一下的王永慶,聞言愣了。
自己女兒有什麼把柄落在卿雲手裡了?
這一點,王永慶一點都不意外。
首先,他女兒是個富家女。
其次,他女兒是他王永慶的親生女兒,風流一點也是遺傳。
第三,卿雲擁有的情報能力遠超常人。
半晌,他讓卿雲停了下來,讓他到輪椅前來說話,“伱最好不要開這種玩笑。”
王永慶眼裡的兇光,讓雲帝心裡有些不舒服。
特麼的,除了那點事,就過不去了是吧……
不過轉念想想也是,對於這個階層的人來說,只有三件事能讓他們上心。
一是事業的發展,二是財富的傳承,三是基因的延續。
其他的,都不是事。
“你女兒女婿涉嫌一樁商業間諜案。”
卿雲的這句話,讓王永慶的眼神恢復了清明,沒好氣的瞪了一眼這小王八蛋後,他招了招手。
身後那名安保頭子立刻上前。
“讓雪紅滾過來。”
說罷,他指了指不遠處的亭子,讓卿雲推他過去。
卿雲聞言點了點頭,而後卻立正躬身便是一個拱手,“抱歉,王老,下午玩久了點。”
他約得王雪紅就在酒店,而出面的卻是長至少一輩的王永慶,顯然這是這老爺子擡舉他。
否則,對等的應該是王雪紅出面。
王永慶冷哼了一聲,而後擺了擺手,“也不怪你,年輕人,愛玩很正常。本身就是我不請自來。”
這事,王永慶其實自己也覺得好笑。
來見卿雲,本就是他聽見女兒說後,臨時起意。
卿雲的橫空出世和近期在國內的強勢併購,都讓他從中間看見了他自己的影子。
秦家四兄弟的經營之道,本來就和他接近,都是強成本管控下的鏈式發展,而卿雲的發展理念,也是非常對他的胃口。
座談會上卿雲前期對章忠謀看似幼稚實則狠辣的針對,和後期那熟稔的政治語境,讓他覺得很有意思,心裡起了稱量稱量這個年輕人的心思,於是跑到了日月潭來。
一把年紀,現在能讓他操心的,也就只有爲兒孫謀。
但他是萬萬沒想到,這小王八蛋居然敢這麼不給自己女兒面子,直接讓他們晾了三個小時。
其實剛剛他還以爲這是卿雲的性格使然,年輕人嘛,又是少年得志的,確實張狂了一些。
現在看來,卻是別人手握把柄後的精準拿捏。
他都能想到,如果只是自己女兒女婿前來,假如沉不住氣要走,卿雲也絕對會扔出這個把柄,讓他們乖乖的坐着等他玩盡興歸來再聊。
這是手段。
談判的一種心機。
明瞭這點後,王永慶也只能在心裡苦笑連連,今天下午被晾三個小時,只能說是無妄之災。
早知道,還不如直接亮明身份。
現在卿雲老老實實的認錯,自己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付之一笑。
卿雲推着王永慶的輪椅緩緩向不遠處的亭子走去。
他一邊走,一邊觀察着周圍的環境。
這個亭子位於一片開闊的地帶,四周綠樹環繞,環境十分幽靜。
雖然身處戶外,但由於周圍樹木的遮擋,只要安保安排得當,亭子內部的私密性其實非常好,甚至遠勝於酒店的密室。
卿雲不禁暗自思忖,王永慶選擇在這裡談話,顯然是爲了確保談話的私密性,這位商界老狐狸的心思縝密,果然名不虛傳。
很快,兩人來到了亭子中。
這是一個古色古香的亭子,四周是精美的雕樑畫棟,頂部覆蓋着青瓦,顯得古樸而典雅。
亭子中央擺放着一張石桌和幾個石凳,後面的安保很快就在桌上擺上一些礦泉水和飲料。
雲帝撇了撇嘴,他還以爲會圍爐夜話的擺上茶具。
王永慶指了指石凳,示意卿雲坐下,他自己也調整輪椅的位置,讓自己能夠更舒服地與卿雲對談。
這時,一對中年夫婦也快步的走進了亭中坐下。
來人正是卿雲這次約談的正主王雪紅夫婦。
當王雪紅和陳文琦走進亭子時,卿雲不禁多看了他們兩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