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3章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老師，您還有什麼問題要問我嗎？’
‘老師，您有沒有什麼話對我說？’
聽見第一個問話的時候，程進聞言剛想笑笑的，他有個屁的問題問卿雲。
但是當他聽見第二個問題的時候，心裡卻陡然一驚，一陣寒意從腳底浮起。
程進狐疑的看了對面一眼。
眼前這個便宜學生，不知何時變換了坐姿，閒散的坐在旁邊沙發上，再無半點拘謹中聆聽老師諄諄教誨的乖學生模樣。
更像是那個會議室裡，那個面對各方記者時侃侃而言、光芒萬丈揮灑自如的小卿總。
程進情不自禁的吞下了一口唾沫。
卿雲的話語，讓他一時之間有些心虛起來。
他讓卿雲過來，考校學業本就是一個幌子。
他就是準備展開忽悠大法，來打消這個學生採用漢芯來做Mp3打算的。
但是此刻眼前這個‘小卿總’那似乎可以洞察一切的眼神，讓他卻有些猶豫了。
這小子……好像很是不好忽悠啊！
但是……
程進咬了咬牙，一臉爲難的開了口，“小卿，有一件事我得提醒你。”
沒法子，不打消卿雲的想法，那麼死的就是他了。
卿雲聞言笑了笑，摸出煙護着火給程進點燃後，輕鬆的說着，“老師，但說無妨。”
程進吐出一口煙霧，望着大門的方向緩緩的說着，“小卿，漢芯……其實現在是沒有流片能力的。
我建議你還是更換芯片，飛思卡爾和摩托騾拉的芯片都不錯。
老師這邊也想幫你，但是伱看……”
程進爲難的雙手一攤，“我做的是科研，你要的是產業化。老師就一個人，一個只有幾個人的研發團隊，確實沒辦法給你帶來幫助。”
卿雲聞言露出了疑惑的神色，“老師……不對吧，不是說您的團隊有77個人嗎？
您放心，不會耽誤您科研的，產業化的事情交給我，您給我配幾個師兄做產學研結合就行了。”
看着便宜弟子這麼大包大攬的模樣，程進在心裡罵着娘希匹的。
但他也知道，卿雲有這個誤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他苦笑了一聲，開口說着，“哪裡有那麼多人的？！
說是有77個研發人員，其實這裡面絕大多數都是掛名的。
全是一些半導體領域我們這行相關大佬的關門弟子之類的，來課題組混數據。
真正幹活的，連我一起只有5個人。其他人，實驗室都不進的，只等着數據寫論文。”
卿雲聞言頓時目瞪口呆起來。
他知道這種操作。
在科研界，掛名這種事情太正常不過了。
畢竟，能出成果的項目組其實很少。
不然也不會出現什麼985大學年輕講師團隊裡，出現雙非或者末流211大學的副教授甚至正教授來做組員的情況。
包括他當年也沒少被人塞過人的，科研做到後面，也是有人情世故的。
但是，像漢芯項目組這麼喪心病狂的比例，他還是第一次見。
見這情況把卿雲給震住了，程進摳了摳眉毛，一臉遺憾的說着，“所以，小卿吶，不是老師不想幫你，而是現在確實沒能力幫你。
我現在更多的精力是放在繼續研發上，流片……我確實有心無力的。”
卿雲聞言沉吟了片刻，而後擺了擺手，“沒事的，老師，流片我來做，你把圖紙給我，我自己想辦法，從外面挖人就是了。
什麼飛思卡爾、摩托騾拉，有的是人，無非是砸錢的事情。
老師，您放心，凡是錢能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這話，讓程進差點被嗆死。
特麼的！
有錢了不起啊！
他是萬萬沒想到，這個便宜弟子的腦回路如此的清奇。
可偏偏卿雲的話，卻是無比正確的。
鈔能力下，讓一切不可能變成可能……
流片並不是太高深的技術活，在圖紙完備的情況下，這就是一個簡單的生產工序，只是中間涉及到設計與後面生產流程的溝通問題。
卿雲挖過來的人，肯定都是老江湖的，在按圖索驥的流程下，恐怕比他程進自己出馬都要熟稔。
這個時候卿雲還在不停的絮叨着，“老師，沒事的，華芯國際我也熟，雖然他們現在在申請破產清算，但又不是停工了。
實在不行我們找夷積電也不是問題。
這些都是小問題，調試模塊什麼的你不用操心。
實不相瞞，我已經從摩托騾拉華國公司那邊挖了不少人了，從設計到封測都有。
我估計還有您以前的老同事呢，到時候您認認，說不定還能敘箇舊什麼的，您也幫我把關把關，看看他們手上是不是真有活……”
程進感覺自己是怕什麼來什麼。
從設計到封測……
自己的底火是要被這小子給全部拆得乾乾淨淨！ 他倒不懷疑卿雲在說謊，一兩個月前，華芯國際就公告了，它們正在就收購摩托騾拉華國半導體業務與對方進行談判。
而摩托騾拉華國半導體，此前一年幾乎完全處於閒置狀態，早就人心思動了。
只是沒想到，一場期貨市場的爆雷，讓華芯國際立刻陷入了破產危機裡。
所以有志於在這個領域做大做強的卿雲，從摩托騾拉直接挖人，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程進搖了搖頭，頂着卿雲的絮叨開口說道，“小卿，老師給你說實話。漢芯一號，走不出實驗室的。”
卿雲聞言閉上了嘴，深呼吸一次後，聽着程進的下文。
程進將手裡的菸蒂扔進菸灰缸後，重新點燃一根，揉了揉自己的眉間區，字斟句酌的說着，
“漢芯一號，在科研上是成功的，但是要進行商業化，是有瑕疵的。
功耗、散熱……”
卿雲聞言雙手插進自己的頭髮裡，在那靜靜的聽着。
不愧是半導體史上業界的頂級老6。
都到這個時候了，還在騙他。
半響，雲帝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從自己公文包裡取出一份文件，笑了笑，
“老師，這是當年的定型報告會的鑑定報告，上面明確的標註了漢芯一號DSP芯片的各項參數。
你說的功耗、散熱問題，在上面是合格的，我們炎黃集團的技術團隊也仔細評估過，是完全可以替代摩托騾拉的同類型芯片。
而您在定型會上展示的嵌入了漢芯一號的Mp3，是可以正常使用的，現場的記者也報道過，音質完全沒有任何問題。
這纔是我敢於使用漢芯一號的根本原因。
我相信專家組的判斷，也相信華亭交大的金字招牌，更相信您這位芯片之父的科研成果。
您現在告訴我，漢芯一號根本不合格……”
卿雲怒氣衝衝的砸了一下茶几，怒視着他，“那您現在告訴我！到底是哪出了問題？”
茶几發出了一聲巨響，把程進給嚇了一跳。
他先是瞪起了眼睛，而後卻在卿雲那霸道總裁的凌厲眼神下敗退下來，尷尬的笑了笑，
“你理解錯了，這是產學研銜接的問……”
程進的話，在一張照片面前，戛然而止，瞬間便臉色大變。
一家裝修公司的門面照。
雲帝實在是沒了耐心跟這個不見棺材不掉淚的老6周旋下去了，冷冷的說道，
“老師，這家公司眼熟嗎？”
說罷，他把照片直接扔在茶几上，點燃了一支菸，搖了搖頭，
“老師，還需要我拿更多的資料出來嗎？”
程進的心臟猛地一跳，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他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額頭上冷汗涔涔，嘴脣微微顫抖，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特麼的，這小子是怎麼知道的！
他的眼神在一瞬間變得茫然，彷彿失去了焦點，不知道應該看向哪裡，或是如何面對眼前的局勢。
程進的大腦在飛速旋轉，試圖找到任何可以挽回局面的話語或是藉口，但每一個想法都像是被針刺破的泡沫，瞬間消散無蹤。
完全沒法忽悠。
他的底子被直接拆穿了。
程進的嘴角勉強扯出一個笑容，但那笑容比哭還難看，充滿了尷尬和絕望，“小卿……小卿總，放我一馬。”
說罷，他雙膝一軟直接滑到了沙發下面，跪在地上。
卿雲嘆了口氣，一把將他扶起來。
將程進按回到沙發上，他掏出一個證件本在程進面前亮了亮，便收進了自己西裝的內兜裡。
程進看清上面‘國安’二字後，更是身如篩糠。
他是怎麼也沒想到，卿雲還有這層身份。
還忽悠個屁！
卿雲起身打開門，門外的蕭雅走了進來，關上門後，也同樣掏出了一本國安的證件本擺在程進的面前，而後從挎包裡掏出一個便攜DV在辦公室拿了幾本書墊着。
程進看清楚蕭雅證件上的姓名、職務以及鋼印後，癱坐在那裡臉色蒼白着。
卿雲從公文包裡拿出一隻錄音筆擺在程進面前，擺弄好攝像機的蕭雅也掏出一個本子，挨着卿雲坐下。
雲帝起身遞過去一支菸塞程進嘴裡給他點燃，而後坐下來自己也點上一根，衝着天花板吐了一個菸圈後，笑了笑，手指指了指蕭雅和自己，
“兩人，符合程序要求。規矩……估計你在電視上也是見過的，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老師，說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說罷，他拍了拍自己身上西服的內兜，衝着程進笑了笑。
隨着他的動作，程進艱難的吞了一口唾沫，脖頸抽搐着，嘴脣也跟着打着抖。
當初他在產品定型鑑定會上……是做了假的！
哪裡有什麼漢芯一號……
這個世界上就沒有真正的漢芯一號！
或者說，這個世界上就沒有可以真正使用的漢芯一號。
或者再進一步的說，所謂的漢芯，不過是他用摩托騾拉的芯片，請裝修公司的老師傅磨去了外殼的logo和參數，而後在印上了‘漢芯科技’的logo了事。
就是卿雲拿出照片的那家裝修公司。
至於當初在鑑定會上那個能播放歌曲的Mp3，它本來就是一臺正常的Mp3，不能播放纔是怪事。
而且用的就是他打磨那款摩托騾拉的正版芯片，所以參數測定上自然和打磨芯片是一致的。
程進苦惱的揉搓着自己的頭髮。
如果世人知道，這一切的根源不過是因爲他簡歷造假，而後不得不一步步撒更多的謊，不斷裹紙團裹出來的騙局，會不會把他給撕了？
“不急，您慢慢組織語言，畢竟您是我的老師，這點優待還是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