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縵縵嘴裡的‘龍叔叔’,便是秦川集團的董事長龍興元。
一位改開初從西交大畢業隨後公派出國,而後拒絕外國高薪毅然歸國,名列西交大傑出校友的高材生。
一位39歲便出任上市公司董事長,42歲執掌省級平臺公司的國企經理人。
一位在世紀初便振聾發聵的戳破了華國機牀業‘高端失守、低端混戰’現狀,帶領秦川機械這樣一個非機牀18羅漢的小型機牀企業,躬身18年堅持自主研發打造出世界領先磨牀,最後卻被人舉報退休後鋃鐺入獄的譭譽參半的悲情人物。
收取價值5.8萬元的購物卡及白酒,違規發放福利補貼、花費70餘萬違規對辦公室進行豪華裝修、公車私用……
實話實說,這確實犯罪了。
但這犯罪事實……令人不勝唏噓感慨。
反正前世雲帝看着懺悔錄時,看到這段通報,心裡也是五味雜陳的。
龍興元,純屬年少得志順風順水慣了,眼裡容不下一丁點兒的渣滓。
而後剛過易折,執掌秦川18年,得罪了太多太多的人,纔有這樣的結局。
此時,卿雲也在心裡嘆了口氣。
他不知道,他的出現,對於這位悲情人物究竟是好還是壞。
因爲……
一不小心,他也間接改變了龍興元的命運,讓他比前世還提前了一年坐上了上市公司秦川發展母公司秦川集團董事長的位置。
這純屬是蝴蝶效應。
秦川集團原本的傳奇董事長趙先澤,因爲內幕交易被查,下課的時間比前世早了一年。
而這個內幕交易,便是卿雲收購TOP後處置的長臻機械。
趙先澤,臨到退休,犯了國企職業經理人常犯的錯誤。
擔憂退休後人走茶涼也不知道何去何從的他,將手伸向了股市,侵吞公司炒股收益外,還向配股承銷商索要好處費。
原本這件事應該是幾年後才東窗事發的。
但私慾膨脹之後的趙先澤,正巧遇上TOP處置資產這事,於是心存歹念想要火中取栗,再從併購中撈一把。
但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卿雲的所作所爲,國家相關部門都看在眼裡,對卿雲的調查過程中自然順帶便把這隻老鼠給挖了出來。
而原本就等着趙先澤退休順勢轉正的二把手龍興元,也就提前了一年出任集團公司董事長一職。
只能說天不藏奸,任何違法行爲都不可能不留痕跡
原本,卿雲和龍興元是沒有交集可能性的。
按照常理來說,出了這麼一檔子事,一般正常人都會趨利避害的選擇將這個導致原本一把手進去的項目給放棄了,免得惹上一身騷的。
雲帝都做好打算和燕京機牀或者盛京機牀談了,長臻機械的歷史淵源便是燕京一機的三線內遷。
可偏偏剛上任的龍興元並不是一般人,非常堅定的要求繼續交易。
卿雲很清楚,作爲一個併購達人,龍興元圖的是同爲‘新十八羅漢’之一的長臻機械的銑牀技術底蘊。
銑磨一體,在技術上是正確的,這毋庸置疑。
但是龍興元這個動作,在政治上是非常不成熟的舉動。
趙先澤都還沒被移交檢查機關,這麼迫不及待的繼續交易,純屬給組織添亂。
坦率的說,卿雲是想取消交易的。
他挽救不了龍興元的命運,因爲這是性格即命運的典範,雲帝完全不想結識這樣的人物,想心安一些。
但是人的命運往往是受時勢影響的。
還沒等他提出取消交易的時候,三秦省和西蜀省聯合向他施壓了。
西蜀地方的表態是希望能夠促成這事,背後的潛臺詞就是必須轉讓。
對西蜀來說,既然炎黃集團無意發展機牀產業,那麼將長臻機械交給秦川集團,這是解決恐龍之鄉歷史包袱的良機。
雲帝知道這是龍興元在背後搞的鬼,說服了三秦和西蜀。
但他也無可奈何,沒理由去阻攔。
畢竟,長臻機械廠裡還有幾千名國有職工嗷嗷待哺的。
投資極高、週期極長、回報極低、週期性波動極大的機牀產業,重不重要?
當然重要,極其重要。
機牀產業本身規模不大,但是其支撐的工業體系非常龐大,對整個經濟有至關重要的作用。
人類社會發展到今天,上天入地,五洋捉鱉,每一個方面都需要用到機器設備,需要機器設備的地方就需要機牀。
機牀行業的強大與否,正是衡量一個國家制造業發展水平的重要指標之一。
但本身就有一個吞金獸要養的卿雲,沒有這個能力和精力去管機牀這個產業。
好在,不像半導體行業,國家對這個行業是懂的。
在前世,機牀行業年年在叫苦,在說落後,但國家的製造業其實壓根兒就沒受多大的影響。
特別是越往後,情況越是搞笑,前腳剛宣佈對華國進行禁售,後腳國內就官宣技術完成突破並量產。
這不是什麼提虛勁兒打腫臉充胖子。
而是機牀這個行業,在華國,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註定就是虧損的。
它只能虧,否則它連活都活不下去。
因爲,這是全世界針對國內的價格戰,國際廠商可以用全世界的利潤來養針對國內市場的戰略虧損。
於是,整個國內機牀行業的利潤率不超過1%。
按照國外的邏輯,利潤率如此之低,自然是沒什麼資金去搞研發的。
不過好在華國的體制決定了,它可以以一種超市場的行爲來彌補這個劣勢。
於是,一個全世界罕見的經濟行爲發生了。
國內的機牀越虧,銀行就越敢貸,一旦資不抵債就重組。
阿美莉卡始終不明白,國內是自有一套銀行金融體系邏輯存在的,
本質上就是國家將原本的科研經費,以貸款的方式給到了企業。
打一開始,銀行就沒想過企業會還,企業也沒想過還。
單從經濟學這個學科的知識上來說,這種行爲純屬組織帶頭耍流氓。
但是經濟學也是有國別性質的,能強國富民的經濟學纔是好的經濟學,是符合人民需要的經濟學。
而不是一些動不動就吼什麼不良資產,什麼殭屍企業,什麼幾萬億外匯儲備流失的網紅經濟學家嘴裡的‘良心’。
回到龍興元逼迫轉讓長臻機械這件事上,讓卿雲猶豫不決乃至心裡感到惋惜的,是龍興元這個人。
如同盛京機牀的關錫友一般。
銳意進取、不斷創新去鑄造共和國機牀的未來,但鐵腕統治、行事作風太過霸道,讓他們得不到善終。
罷了,罷了,各人有各人的命。
卿雲很想說一句‘放下助人情結,尊重他人命運’的。
算了,他擔心被滋臉。
眼前就有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大衣裡的被滋了一臉的秦縵縵氣得死命的在他腿上擰着捶着。
雲帝訕訕的笑着,摸索着從她包裡翻出溼巾,揭開大衣給她遞了進去。
前面的蕭雅忽地聞着車內的空氣不太對勁,轉眼間一張俏臉上慢慢的爬上了紅暈。
她悄然的掰下內後視鏡往後看了看。
辣眼睛!
簡直無法直視!
她是萬萬沒想到這對姦夫淫婦居然能在車裡,當着她的面幹出這種事情來。
恰好,和卿雲正一臉舒坦的眼神撞個正着。
蕭雅對着他翻了個白眼,無聲的罵了一聲色胚後,沒好氣的將後視鏡又抽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