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守在話機邊的張薇再度接到了來自謝候明的電話,只是電話裡面的謝候明聲音沙啞,也只直來直去的詢問籌錢的事宜。
張薇依照警方指示以正在準備爲拖延,並有意無意的說出還有現金,要不然直接給他送過去……結果片刻之後,那頭就換上了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
這是綁匪第一次,露出了他們的蹤跡。
“謝太太……你還是很聰明,你發現了些什麼吧……這也沒有關係,你們家老謝打麻將欠了我很大一筆錢,600萬吧,欠賬還錢,天經地義,現在人在我的手裡,你無論是找認識的人,還是親戚朋友,都儘快把這筆錢給湊齊了,打進我的賬戶裡面……然後保管你們家老謝沒事。”
張薇握着話筒,抑制不住的抽泣起來。
對方似乎對這種反應很滿意,“不要報警,不要報警,不要報警。重要的事情我說三遍,一旦我知道你們報了警,那麼也就沒辦法了,人肯定是回不來了,你們要有個心理準備……我們會再聯繫你的。”
這個人語氣沉着,帶着些地方方言,很有可能是這幫綁架團伙的頭目。
謝飛白家裡,警方立即進行聲紋比對等一系列工作。
也許,唯一可以確認的好消息就是,謝候明暫時還沒有生命危險。
……
……
仍然是在這家五金店面前,發現來詢生意的這個古怪學生一臉發懵,老闆繼續往回收攤,只是不再跟他搭白了,他算是看出來了,這個小子根本就不是打算訂做鐵籠子的。
五金店終於還是關門了,程燃邁動步子,漫無目的向前走着。
此時華燈初上,老式路燈把髒兮兮的行道樹照的斑駁嶙峋,截斷的線索讓他對這個案件破局的那縷光輝熄滅,這場大案一下子又距離他遙遠起來。
現在的情況是他甚至能夠知道謝候明的死亡方法,甚至知道六年後兇手纔會在泰國被捕,知道這幫人後面還會以同樣的方式殺人。然而掌握在他手裡最關鍵的武器已經喪失了。
這是一種極其難受的感覺。如果說最初時他沒有掌握線索,就保持旁觀,或許還不至於有現時的心情。
但他曾距離破局的希望近在咫尺,而又失去,這種似乎眼看着豐茂的草原風化成沙漠的悵然若失,讓他感受到了一絲荒涼。
程燃腳步緩慢了下來。
然後他停住。
他的目光顫動着,落向了一棵茂密大榕樹花臺後面的一間店鋪上,那家店鋪捲簾門已經拉了下來,只是那招牌上,赫然寫着——“老趙防盜欄門窗”。
然後幾乎是下一秒鐘,程燃頭朝東南角看過去,那是郵電局外面的一家小型店鋪,上面寫着——“王林建材”。
只是這些店鋪,無一例外都是已經關上了捲簾門。這個時候差不多已經快八點鐘了,這種店鋪一般都不會開到太晚。
程燃驀然驚醒,前世他的確是聽說三岔口訂做鐵籠子的五金店,而且當年在聽聞這件事之後,下意識的就把那個毗鄰最中心的五金店納入成了疑是地點,這也不光是他的問題,後世人們的討論中,矛頭也指向這家店,導致這家店後面直接關門了,門面都被打了下來,後來這裡就拆遷了,或許當年老闆解釋過,但在沸沸揚揚的社會傳言中,又有什麼用呢。
所以在撲朔迷離的時光中,有很多真相就這樣被掩埋起來。
五金店並不一定就會標明五金店的店名,而且並不是只有五金店纔會訂做鐵籠子。類似於那些防盜欄門窗,建材鋪,雜貨鋪,都可能接攬這種活兒。
還有這條“三岔口”路,顧名思義是三條主幹道,分爲東路,南路,北路。
三條路每一條都長約一公里,也就是說,在這條路上的所有類似店鋪,其實都可以歸結於“五金店”這個範疇!
程燃腦袋嗡得一聲,只是念頭驟起,他就衝刺出去,整整的來回將這三條路奔跑了一圈,把所有疑是店鋪給記了下來。
這三條路上面,竟然總共有類似功能的店鋪達到七家!
雖然這個點基本上所有店鋪都關門了,但這簡直不亞於是……柳暗花明。
程燃回家,感覺自己整個大腦皮層每一顆細胞都在跳躍着,他用一張紙,簡易的畫出這三條路上的五金店位置,同時又給俞曉打了個電話去,讓他明天把他的自行車借給自己。
電話裡的俞曉語氣興奮,“明天去騎車玩嗎?好啊……那我騎我的車,你用我媽的……什麼時候啊……”
“九點吧,我有個事要先去辦一下,明天我們先去找找附近的五金店,我買點東西……”這種店鋪一般也不會太早開門,九點差不多。
“好嘛!”
……
程燃這一夜裡輾轉反側,徹夜未眠。
這種感覺,簡直有一種彷彿捏着上千萬的彩票,第二天就要去兌換一樣的心情。
最關鍵的是踩不到實地,和預想的事實會不會有偏差?會不會又是一個烏龍,或許這件事根本就是一個沒有發生的事情,歹徒爲什麼要用鐵籠子,就是爲了方便把受害人拘禁起來,好隨時轉移,這是做好了持久戰的打算,要從對方家屬身上弄到很多錢。對方曾經是做蛇頭的,反偵察能力很強,這也是他們後世得以到處轉移不被警察抓住的原因。但受害人還是被殺死了,這大概是因爲前一世警察大規模行動,讓他們意識到很可能難以挾帶受害人靈活轉移,於是痛下殺手。那麼這就不需要鐵籠子了,用很多辦法都可以直接殺死受害者。
如果這一世,出現了這些改變怎麼辦。那就真的失之交臂了。
盡人事吧。
幾乎是艱難的熬到天明,程燃其實八點鐘就出去了,在街頭觀察,這些建材鋪大部分都沒開門,只有一家正在拉開卷簾門,程燃上去問了,最近沒有人訂做狗籠。
回到大院,俞曉剛剛從家裡推着自行車出來,愣了一下,“這麼早?”
他家住在一樓,兩輛車這時候已經推出來了,一輛山地車是他的,一輛則是他媽用來買菜的女式車輛,前槓還掛有菜欄子,俞曉非常慷慨的把這輛女式車推給了程燃,“你騎這輛!”
程燃也不跟他廢話客氣,騎着車就往外衝,俞曉整個人都矇在鼓裡,不清楚程燃搞什麼鬼,當下也只好騎車跟隨着。
程燃反覆沿着三條路騎行,先騎了一圈,開門的店鋪很少,沒線索。
等到騎到第三圈,時間差不多指向早上十點的時候,俞曉滿心疑惑,“你家要買狗啊,問什麼狗籠……”
結果程燃突然停了下來,他們本就在人行道上騎行,這個時候程燃跳下車來,把車腳架支起,車停在了一旁。
俞曉看到程燃彷彿變了一個人。
前面的街道口,那家招牌名爲“方洲五交化”的店鋪旁邊,停着一輛麪包車,麪包車像是運輸魚業的,遠距離就聞到一股濃烈的腥氣。
而車裡從背影看得到主駕駛和副駕駛上都有兩個男子,在這家店鋪之中,兩個一米七不到一米八的男子正從店裡將一個鐵籠子擡出來。
鐵籠子擡進了高高掀起的麪包車後廂之中。一個滿臉的坑窪,頭髮短茬的男子用帶着髒綿織手套的手遞了兩張百元大鈔給老闆過去,聲音很冷,“不找了。”
另一個穿着一件夾克外套的男子臉上有很深的法令紋,帶着淡淡的笑容,看着走過來的程燃。
程燃感覺心臟驟停,彷彿自己雙腳的血液都抽空了,他走進店鋪,對老闆道,“老闆,有沒有六角螺絲,家裡水龍頭壞了……”
然後程燃似乎一下子腳步不穩,撞在了那個夾克外套的男子身上。
“對不……”程燃擡起頭,剛想道歉。
“你嗎的個壁沒長眼睛啊。”那個夾克男擡手就是一耳光啪!得清脆響亮震爆開來。
這頭五金店老闆接過錢聽說不找了濃烈的笑意還凝在嘴角,那頭面包車裡的兩個人正透過後視鏡直勾勾的盯着這突發一幕。
踩在山地車上一隻腳支地等程燃的俞曉整個人都嚇呆了。
程燃捂着臉退出兩三步外。半個臉都腫了起來,對方帶着厚繭子皮的這一巴掌勢大力沉,程燃嘴脣都擦破了皮。一臉驚恐的看着夾克男。
夾克男掖了掖腰部,正以森冷的目光看着被打退的程燃,“狗嘰吧娃兒走路不長眼……老子弄死你……”
他旁邊那個坑窪臉男一把環抱他的肩膀,把他半推着往麪包車塞去,“走了,走了!跟個青口子娃兒發什麼火……”
兩人噔噔關門坐進麪包車,然後麪包車打燃火啓動。
整個過程,程燃都感到車裡的人通過兩邊耳朵的後視鏡在看他。
店鋪的老闆撇撇嘴,沒說什麼。
等到麪包車從南路開出去,程燃立即上前,看着路面,然後轉身走向後面看着車的俞曉。
“你沒事吧……”
程燃放下手來,雖然臉腫了起來,但整個人剛纔的驚恐已經消失殆盡,冷靜得讓俞曉害怕。他抓着俞曉的手攤開來,用一支筆在上面寫下一串數字和車牌號。
“剛纔我看到不對勁,試着撞了那個人,他的腰部有把槍……”
俞曉看着程燃,只覺得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在他面前打開。爲什麼他能這麼冷靜?
“你馬上去給我表叔打電話,那輛車車牌號是蓉G32155,往南路過去了,方向應該是三岔湖,麓湖,黑龍灘水庫那條路的方向……嗯,什麼路,什麼路……大興路方向……你立即去打電話,讓我表叔把搜查方向放在那邊!”
程燃蹬起車。
“你,你幹什麼……”
“對方的車牌號不排除是假的套牌,他們會沿途更換……而且大興路分別去往幾個湖泊,會有岔路,我要去看看他們到底往哪走!”
“程燃你他嗎不要命了!”俞曉整個臉都漲紅起來。
“被打臉了……白打的啊……”程燃指了指臉上火辣辣的腫部。
“維護社會治安,人人有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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