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差不多也就是這樣,程燃下午放學後不忙着回家,在附近隨便吃過飯,來到天行道館。
秦芊最開始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但發現她只要在天行道館兼職的時候,幾乎都能看到程燃,想來原來他一直都會放學過來?
自那以後,她幾次推脫了郭軼和有時候她朋友放學後的邀約,隨後都是每天來兼職,幾乎就要變成一個理所當然的習慣了。
出乎她最初時的意料,程燃到來時候,並不主動找她,而是真的自顧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不是做題,就拿着筆記寫寫劃劃,或者抱本書看。
有時候是她去招呼,有時候是其他服務生迎上去,兩人也不刻意招呼,偶爾眼神對上,程燃會對她點點頭。
點你個鬼的頭啊!
秦芊又不免暗中腹誹。
裝什麼啊,你難道不是想泡我?
港臺娛樂這個時候也很盛行了,泡妞這個詞語,看過幾部香港電影的都不陌生,現在在學生中還很盛行,類似流行的詞語還有“哇塞!”,“中意”,“點解(dim_gai)”,“波霸”等諸如此類。
不過有一點可以確認,除了第一次秦芊請客了之後,程燃每天過來點杯飲品都是自己付錢,至少證實了一點說法,那就是看上去他原來是真的有錢,因爲一杯飲料十幾塊錢,每天都來的話,就算是以前的她,一個月的零花錢雖然也有幾百,卻也不捨得這樣揮霍。
要真是對自己展示,秦芊見過的追求者中,也不乏很有耐性情商較高的,但也不是程燃這樣,竟然是一連好些天,半點可能的表露也沒有。
每天真像是在自己的世界裡。如果程燃不是一頭老狐狸遲早露出狐狸尾巴的話,那就只能是一個即讓人鬆口氣卻又氣餒的可能……他好像並是不打算泡她。
他之前也說和這家店老闆認識,而此時看他每天放學後都會過來坐坐,看樣子極有可能是他的習慣,難道也因此混成熟人認識店長蔣舟的?
雖然每天都有雜七雜八的想法,雖然每天都能看到程燃坐在那個角落,兩人各有各的事,程燃寫畫看書,她則作爲服務生應付場面,程燃基本上也會先走,在夜色來臨時收拾東西背上書包離開,如果那個時候她在旁邊,會和她點頭致意,否則他也就自己離開了。
不知爲何,秦芊覺得,好像自己每天對這樣的日子,似乎隱隱生出一些期待。
看到那個男生坐在角落裡,也彷彿是她這段家裡暗無天日的日子以來,好像最能得到平靜的時候。
……
但是接下來的事情還是惡化了,這天星期五秦芊沒有來天行道館,甚至假都沒有請,因爲一大早家裡就來了幾個人,爲首的是個幹練的女人,說是他們鑫隆投資公司接她父親去周灣半島談事情,順便把嫂子和女兒一家人都帶過去可以玩耍欣賞風景。
以前父親生意好的時候,秦芊每個週末幾乎去遍了蓉城附近大大小小的遊玩地,雖然來的人很客氣,說是語氣裡卻又不容置喙的意味,兩輛商務轎車,一輛在前面載着秦芊父親,一輛在後面載着她和她母親,前往周灣半島。
下了車到達後,那裡的確是個風景秀麗的地方,一些地產項目在建,鑫隆公司的名字更是橫幅高掛,不過下車後全程帶着些強裝鎮定沉悶窒息面容的母親寸步不離自己,秦芊看到父親上前跟一個男子說着好話,說和自己家人無關,偉哥你我的事情我們自己解決……
那個鷹鉤鼻微胖,黑色襯衫蹬着深藍色布鞋的男子“哈”得笑了一下,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轉頭看向秦芊母女倆,擡起手來揮了揮打招呼,“嫂子,我跟秦哥談點事情,你們就在我這賓館裡面玩一玩,畢竟也是好久不見了,我也想你們啊,唷真不錯,女兒都這麼大了,亭亭玉立的,是叫秦芊吧,聽說過,你爸特別稀罕你,特別優秀……”
那男子豎了豎大拇指,通身都有一種牢牢佔着控制地位的熟練,“沒事沒事,你們去玩吧,我和秦哥私下裡聊聊天……”
秦芊聽到自己母親嗓子乾澀,“偉哥……”依靠着她的母親身子竟然在微微顫抖。
秦芊出乎意料的感覺到自己心底滿是憤怒和不甘,她並不如父母一樣恐懼,興許他們所恐懼的東西,她還並不知道。
那個一開始說是雷偉鑫隆投資的副總經理叫做李姐的女子領着她和她母親去了賓館的大廳,那裡有個書吧,說是讓秦芊看看書,但從頭到尾她們哪有心情看書閒逛,甚至就是李姐與他們閒聊的攀談,都是寡淡無味。
而在此時賓館的一個房間裡,秦芊父親正被幾個大漢給抓着手腳,隔着被子,幾個人猛擊他的頭顱。
這其實是雷偉手頭上逼債的常用法子,有時候隔着棉被或者枕頭擊打,既能讓人感受到痛苦,又不至於造成致殘傷,這樣驗傷這種事情就無法舉證了。
秦芊父親這麼個一個廠子有頭有臉的廠長人物,此時就被沙袋一樣的教訓着,不時發出悽慘的哼叫聲。
而從始至終,秦芊母女其實都在跟那個李姐聊天,但她們被帶到這裡,就是給秦芊父親一個封閉的威懾。
最後秦芊父親終於不得已點頭答應,然後在一份新利息借據上簽字,被幾個人抓着手摁上大拇指印。
一直在房間客廳抽菸的雷偉才走進來,老朋友般拍拍他的肩膀,“回去吧。沒關係的……老秦,都是朋友,這新的利息借據,我不急着要,借你錢,讓你東山再起,可就別再如以前那樣陽奉陰違了,說到底,讓你做誰的訂單就做誰的,你說這樣有意思嗎?現在多少工廠都不給伏龍做了,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我不逼你還錢了,我還繼續借你,不讓你傾家蕩產,老秦,仁至義盡了啊……”
秦芊父親此時臉部帶着些烏青,聲音沙啞道,“這麼高的代價……你這是讓我接下來幾年,都白乾給你掙啊……”
“哪能這麼說……”雷偉笑起來,“老秦,高利貸是犯法的,咱們不幹這個,咱們就是民間借貸,有個高壓線的,而且這也不是單純的借貸,是合作啊。想開一點,你先前欠我們的錢,足夠讓你賣廠抵債了吧,但我雷偉重感情,沒讓你走到那一步。你今天也看到了,你有那麼漂亮的妻子和女兒,你也不想他們流落街頭吧,我也不忍心。所以想開點……關鍵時刻,我幫你,未來就是你幫我。行吧,今天也很累了,你老婆女兒還在樓下等你,我讓人送你們回去。”
秦芊父親看着這個明明是要逼垮自己廠子的人,此時又巧立名目再給他頭上套了一道繩索,逼得他未來要給他做牛做馬的人,但一想到自己軟肋的妻女,他就只能任其擺佈,知道自己往後,根本擺脫不掉這羣跗骨之俎一樣的黑手。
在焦慮的等待中看到自己臉部到處淤青的父親出現的時候,秦芊忍不住捂住嘴只顧落淚,隨後賓館的人就開了車,又把秦芊一家送上車,往回程趕。
在一個看得到車輛遠去的落地窗房間裡,雷偉站在玻璃面前,身後王立剛出現,大咧咧坐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
雷偉道,“我給你辦到了,現在我一句話,蓉城多少廠子,都不敢繼續接伏龍的訂單了,相信未來這一塊,伏龍供貨就會出現問題,恐怕接下來就要着手去和外地的廠子談判了,自然也就沒辦法維持現有的成本。”
王立剛一笑,“偉哥辦事我哪次不放心?不過我今天過來,還是有新的消息……你說的不錯,從源頭來,怎麼都能找到一個人的弱點。”
雷偉轉身看過來,“帶了什麼好消息過來,是不是值得咱們哥倆喝幾杯?”
“吳枝山眼高於頂,總是以爲他一手掌控,結果拿給程飛揚耍得團團轉,可我王立剛不一樣,打蛇就打七寸……我讓人去山海調查過了,這一調查不要緊,你猜我查到了什麼……”王立剛笑起來。
“你知不知道,程飛揚有個了不得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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