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毀容

14、毀容

馮禕凡從樹上下來,目光深又遠的看向地處半山腰邊沿角的大岩石、

她給司徒千打了電話,“司徒,我有了新發現,你來一趟山頂,我找到兇手在此之前所有實驗的活體對象了。”

司徒千反應迅速,拔腿往山頂跑,他的速度很快,不到兩分鐘,一臉不可置信的看着站在樹下的馮禕凡,他問:“你剛剛說的都是真的?”

“你自己看,在那。”

順着她指的方向,司徒千眼尖,很快在山沿邊角的幾大塊岩石後發現了端倪。

臨近傍晚時分,常年被樹蔭籠罩的大岩石堆,在幾縷夕陽光下露出了原形。那是屬於死屍特有的膚色,還有斑點。

他回頭確認般的盯着馮禕凡,小姑娘對上他的眼神,不閃躲的點頭。得到確認後,司徒千破天荒的表揚她,“馮禕凡,你比我聰明。”

“誇我?”

“當然,走吧,是我們大顯身手的時候了。”

司徒千帶她往下跑,兩個小年輕攜手一起飛奔下山,往着這起案子的最終藏屍點跑。

那種渾身熱血,是那麼過去多年來從未有過的肆意。

到了現場。

馮禕凡背上有傷,周叔體諒小姑娘小身板的不願意讓她跟着趟渾水,交代了法醫組那邊後,轉身和司徒千一起,往着山沿的岩石堆走。

由於岩石扎堆的位置處於半山腰,這地陡峭不說還比較靠外。馮禕凡清楚,這個位置比起之前發現屍體的兩處地方,要來得偏僻又潮溼,有沒有蛇還說不定。光是岩石上長滿厚實的青苔,加上常年日曬雨淋,紮根的沙土本就不多,按照現在的情況來說,那塊地薄弱得連作業都成了問題。

她心想,怪不得活體實驗對象一直沒有被找到。這地薄弱成這樣,過路人都不敢上前,自然沒人發現其中的貓膩了。

說話的功夫,司徒千已經穿戴整齊。

這撈屍體的事兒,本來呢也輪不上司徒千。可他硬是要親力親爲,一頭熱的興奮勁兒,幾個人也耐不過,半推半就任由他去。司徒千讓刑偵同事搭把手,拿着長樹杆掃蕩了幾下,確保沒有蛇蟲鼠蟻后,動身準備下到岩石叢裡開始撈屍體。

馮禕凡看地面實在薄弱得可以,擔心司徒千有個三長兩短,特意讓人拿條粗麻繩系在他的腰上,才放心讓他下到岩石叢裡。

一切準備就緒,餘下來的一行人開始往後撤,生怕山沿的泥土過於脆弱導致坍塌,拖累獨自作業的司徒千。

司徒千人高馬大,一身壯碩的肌肉看得出是有一定力量的人。半人高的岩石堆鬼斧天工的重疊組合在一起,虧得是司徒千個高,站在當中還能看見半個身子。馮禕凡心想,要換了是她,估計連腦袋都看不見。

臨近傍晚,由於頂上的樹葉太過茂密,伴隨而來的是可見度開始稍減。時間緊迫,必須加快進程。

這次任務,全靠司徒千一個人獨挑大樑。周叔上前,在岩石堆給他搭把手,手舉照明燈。

兩具屍體被棄也有三個多月的時間,岩石內壁溼滑,縱是司徒千力氣再大,也毫無用武之地。

司徒千把當下的情況言簡意賅的做了說明,“女性屍體兩具,拋尸位置不平坦,屍體發生嚴重扭曲。石壁上溼滑,屍體搬不上去。只有一個辦法,把繩子系在屍體上,你們用力拉,把屍體送出去。”

“司徒說的,不缺是一個好辦法。”周叔應允後,交代手下聽口令拉繩子。

司徒千不顧馮禕凡的勸阻,解開了綁在身上的繩索,直接系在屍體上,在然後,朝周叔揮手示意可以用力拉繩子。他站在最薄弱的那一塊山沿角上,盡全力的舉起屍體,儘量保證不讓屍體在出岩石前,再添其他新傷口。

很快,第一具屍體被送了出去。

伴隨而來的,還有沙土的鬆動,司徒千明顯的感覺到後背的岩石,隱隱的有些移位,他似乎還聽見有小石塊掉下山去的聲音。

他不說,所有人都不知道。只有馮禕凡站的方向靠邊,把司徒千的情況如數收在眼底,眼下,她緊張得不敢大口呼吸。

有了送出第一具屍體的經驗,後一具大家明顯都鬆了一口氣。

馮禕凡站在人羣的最後,親眼看着司徒千是怎麼一步步把自己送入困境裡的。

她像是孤傲的,與世隔絕的,背對着夕陽的餘暉,一言不發的看着他們忙碌着。司徒千滿身大汗,腳下的情況已經不能容許他在移動半分。當第二具屍體被舉起時,司徒千透過那麼多個人頭,看見了負手而立的她。

她渾身被鍍上橙光,臉上的表情生冷,是比徐驍湳的不近人情再生寒意的泯滅人性般。

司徒千產生了錯覺,他覺得……馮禕凡的背後似乎長出了一雙黑色的翅膀,濃郁的墨,像是能吸附人性般的空洞。

司徒千收回視線,他已經沒時間在顧慮其他。當手上第二具屍體被搬擡走後,他腳下的那塊薄弱的沙地終於支撐不住,整的一塊約莫三米寬大小全都往下塌。

“司徒快跑!”

混亂中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

在然後,司徒千聽到周叔大聲喝止其他人不要在大力跑動增加塌方的面積,而他整個人不受控制的往下掉。司徒千清楚自己處的位置在岩石的正中間,要往上跑根本不可能,往下很有可能屍骨無存。

莫名的,他心裡有些慌。他還不想死,他還沒找徐驍湳討回公道,不能死!

當手被人用力揣住的時候,司徒千心上突如其來一鬆,擡頭往上看見了馮禕凡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的皺着眉頭,她整張臉憋得通紅,青筋凸起眼睛充血,儘管嘴巴長得老大,卻是半點聲音也喊不出來。

司徒千馬上意會過來她嘴裡無聲喊的是什麼,當即大喊讓人搭把手。馮禕凡再也支撐不住,抓着司徒千的手力道大得已經劃出血痕。她不肯放手,整個人跟着司徒千一起往下滑。

山路的小石子崎嶇不平,大大小小的石塊數不清。馮禕凡的胸腔被小石子磨得有些噁心發嘔,幸虧周叔反應得快,迅速的抓住了她的腿,兩人下滑的速度才停了下來。

下一秒,原本已經停止崩塌的山沿角又開始隱隱鬆動。

刑偵同事不顧其他,一前一後的給周叔搭把手,時間緊迫,趕在山頭崩塌更多前,將兩個小年輕拉了上來。

出了這樣的事情,誰都沒心思去看屍體。

全都坐在地上,幾人驚魂未定,幾人氣喘吁吁。

馮禕凡小腹被磨出血,背部的傷口還裂開,相反,司徒千要比馮禕凡好得太多,就是手臂上幾道抓痕好長好長。

法醫組的人過來幫他們簡單的料理傷口,小姑娘惜肉,頻頻喊疼。

“你忍一忍。”

“沒法忍,哥你下手輕點!死疼啊……”

司徒千面沉而又嚴肅的問她:“你剛剛爲什麼不放手?”

其實,司徒千是想問,那樣的你背對夕陽,像惡魔降臨般的選擇束手旁觀,爲什麼最後會出手,憑藉你的一己之力來救我?馮禕凡,你到底是天使,還是惡魔……我似乎看不清你。

她有些生氣,壓低聲音的吼他:“我放手你就死了!司徒你要答應我,千萬別死,我們剛認識不久,好不容易能熬到在徐驍湳座下,怎麼說也不能死。在說,你這麼不明不白的死,我以後一個人怎麼面對大神啊!他那麼那麼……恐怖!”

馮禕凡說得有些氣結,傷口剛被處理好,立刻起身跑開。

一行人想盡辦法排除萬難,總算把兩具屍體平穩的放在地面上,馮禕凡最先湊過去看屍體,也是最早撒着腳丫子跑開的人。

新發現的這兩具屍體,不止身體扭曲得厲害,腐爛程度相比之前發現的要讓人更加胃部翻滾。

由於拋屍地潮溼又崎嶇不平,蛇蟲鼠蟻也不少,所以屍體上許多部位已經露出燦燦白骨,暴露在空氣裡的腐肉甚至已經成爲俎蟲的盤中餐。即使有前些天的心裡鋪墊,馮禕凡也還是沒忍住,跑出去又吐了一次。

等她回來,正好遇上法證在陳述屍檢報告。

“兩具屍體同是女性,根據屍體的腐爛程度,大概推算死亡時間是三個月以前。無性/侵跡象,下體遭到細微刀口破壞,死者屍體上均有鞭痕和刀口,鞭痕長度不一,刀口大小深度和之前三位死者一樣,證明殺人利器是同一型號的長型刀。死者心臟周圍一共五刀,致命傷在左胸口正對心臟位置,一刀穿透心臟,系瞬間死亡,該作案手法和前三位死者同樣,證明殺害五位女死者的兇手是同一人。

介於,兩位死者臉部肌肉破壞程度極大,在恢復面容,辨別死者本來面容,判定死者身份上會困難。”

法證的話簡短,卻在場的人心底發麻。

馮禕凡臉色蒼白,喝了幾口水,把胃裡那種翻滾往下壓了些,她上前,兩道好看的眉皺得厲害,轉身低頭對司徒千說道:“司徒,我想我知道,爲什麼大神總是針對我了。”

“嗯,教授還交代我通知你還沒通過他的實習。”

儘管小姑娘心知肚明,面上還是不快的努努嘴,她蹲在屍體前,細細研究着兩具屍體上的傷口。面上早已沒有初看到屍體時的難以忍受,沒多久,她站起身,開始做簡報,口吻和徐驍湳向來的冷靜嚴肅如出一轍。

其實,早在馮禕凡和司徒千到來之前,在場的同事們,已經事先在周叔那裡接到了徐驍湳的特殊指令。

徐驍湳要求,現場所有人,包括司徒千都不要參與。讓馮禕凡自己去找線索,等找到兇手之前的活體實驗對象後,讓馮禕凡親自見證,同時讓她親自做出簡報。在此過程中,他要旁聽。因爲,他需要判斷馮禕凡的能力,是否足夠匹配徐驍湳徒弟的稱號。

所以,大家沉默着、等待着眼前這位二十來歲的短髮小姑娘,會不會青出於藍而勝於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