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玉梓嫣只是想去探聽前線的消息, 沒想到卻是得知喬詡被困。行軍打仗,一旦被困失了支援,除非突圍, 剩下的便是活活被餓死, 亦或是被敵軍一舉殲滅。
玉梓嫣從書房出來一路疾行, 難以抑制心頭的焦慮與擔憂。明明好似前日仍在眼前的人, 如今卻身陷囹圄, 更有可能會因此喪命,這樣的情形給玉梓嫣帶來的打擊可想而知,更何況那還是心中時時刻刻念着的人, 若不能相守,豈非遺憾?
她急衝衝的跑過水榭長廊, 迎面撞上一人, 眼前一黑直直往身後倒去, 意想中的疼痛並沒有襲來,睜眼一看, 她的大嫂衛清泠正將她拉起。
別看衛清泠身形嬌小,氣力卻不小,一把將玉梓嫣拉起,又將她安置在一旁的長廊上坐下,這才問:“梓嫣, 你這是怎的了, 如此莽莽撞撞。”
玉梓嫣這纔回過神來, 但第一瞬間想到的卻是遠在千里的喬詡, 她一把抓住衛清泠的手臂, 好似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大嫂,我問你一事, 你可要如實告訴我。”玉梓嫣努力穩住自己的呼吸,頓了頓問:“喬大哥他是否已身陷險境?”
衛清泠眸光一頓,閃過幾分痛色,玉梓嫣旋即明白過來,既然父親與兄長都如此說,如今連大嫂亦是如此,喬詡的處境只怕比信中所言還要艱難。
怕玉梓嫣一時接受不了,衛清泠只好勸道:“梓嫣,你聽大嫂講,其實喬詡的境況也不是沒有反擊的可能,只是如今喬詡率領的大兵被困西水嶺,加之缺少糧草,這才顯得形勢緊迫。”
玉梓嫣燃起一絲希望,目光炯炯,卻聽衛清泠又道:“可偏生朝中竇相一派有意打擊,讓人將一封封軍報都給壓了下來,至今還未有援軍前去解救大軍。”
又是竇相!
玉梓嫣恨得咬牙,可是卻又無可奈何。
“可難道就讓喬詡束手就擒嗎?還有那麼多祁國數萬士兵,難道也看他們眼睜睜的去死?一羣老匹夫是非不分,祁國早晚毀在他們手上!”
“住口!”
一聲厲喝響起,來人正是玉藩,玉梓壽則是跟在玉藩身後亦是一臉嚴肅。
“爹!”玉梓嫣和衛清泠立刻起身行了一禮,隨即垂着頭立在一旁。
玉藩走到兩人面前,最後停在玉梓嫣面前,厲聲問:“嫣兒,適才你是不是在爲父門外偷聽?”
玉梓嫣雙手攪在一起,擡起頭來咬脣道:“是!女兒想着送些點心過去,聽到爹爹同二哥在商討戰事,於是等在門外,一個不小心全聽了去。”
衛清泠雖低着頭,但嘴角卻忍不住上翹,好個玉梓嫣,黑的能說成白的。
“你!”玉藩也是氣得不輕,指着玉梓嫣怒道:“好啊,我玉藩教出你這麼一個好女兒來,偷聽不說,還妄談政事,剛纔那話是你該說的嗎?”
玉梓嫣不服,當即還嘴道:“爲何不能說!他竇相不顧前線浴血奮戰的祁國士兵,爲了一己之願,不顧數萬祁國士兵之命難道就應該嗎?”
玉藩氣的吹鬍子瞪眼兒,眼見就要暈過去,玉梓壽忙走過去扶住,瞪了眼玉梓嫣道:“小妹,你少說兩句,這話你在家中說說也就罷了,傳出去可不是要給爹爹招禍?大哥如今也在邊關,可容不得差錯。”
玉梓嫣也明白這個道理,點頭道是,可仍是忍不住問:“那喬詡該如何?難道就這般讓齊國贏了去?”
玉梓壽望了眼玉藩,見他點頭,於是道:“還是到書房去談。”
心知自家爹爹已是有了應對之策,玉梓嫣欣喜的上前扶着玉藩,那溫順的小白兔模樣簡直讓玉藩哭笑不得。
女兒就是如此的古靈精怪,捨不得罵,捨不得打的。
身後的衛清泠忽覺尷尬,猶豫到底該不該同去,忽聽玉藩的聲音傳來,“清泠你也一同來。”
“是。”衛清泠應了聲,不明不白的跟了上去,心裡琢磨着玉藩讓她跟着是何涵義。
四人回到書房,玉梓嫣打翻的食盒早被丫鬟收拾乾淨,玉梓嫣扶着玉藩走到裡間兒,玉藩坐到楠木雕花桌後,玉梓壽關上門同衛清泠一同進了裡間兒。
玉梓嫣迫不及待的問:“爹爹,你是不是已經想到法子了?”
玉藩還爲回答,玉梓壽率先道:“唉,爹,你說小妹這還沒嫁過去就已經一顆心全撲在喬詡身上了,以後嫁過去了可不得忘了咋們玉家了?”
玉梓嫣瞪了眼玉梓壽,氣道:“爹爹,有二哥這麼說話的嗎?我怎麼就不是玉家的女兒了,就算嫁了人我也依舊是玉家人。”
忽的瞥見衛清泠偷笑,玉梓嫣心裡是千萬個憋屈,“大嫂,怎麼連你也笑話我。”
沒想到會被點名,在公公面前衛清泠還是會收斂些,收了笑老老實實的站在一旁。
玉梓嫣只好求助玉藩,小眼光一放瞬間變成乖巧的女兒,“爹爹...”
要說玉藩先前還有氣,被這麼一鬧氣的全都散了,輕輕拍了拍玉梓嫣抓住他的雙手,又道:“對於喬詡,爲父也甚是喜歡,既然他是嫣兒未來的夫君,爲父自然不能讓他出事。”
“我就知道爹爹最疼女兒了。”玉梓嫣從小對玉藩崇拜不已,就像天下任何一個的女兒對父親的崇拜一般,認爲父親都是無所不能的,這一點,直到如今玉梓嫣都不曾懷疑。
但玉梓嫣卻怎麼也沒想到,玉藩竟然能在第二日便籌集到大軍半月的糧草,半月聽上去雖沒有太長時間,但半月的糧草卻可以救祁國大軍如水火之中,也可以讓喬詡有能力與齊國奮戰,逃離困境。
因爲玉藩乃是文官,府中的門生也都擅文而不擅武,以是運送糧草一事便交託給了衛將軍手下的一些衛將軍,當時也是衛將軍特意留了些人給衛清泠驅使,否則如今的情形指不定如何的艱難。
雖糧草的事情已經解決,但萬事都逃不過變化,玉梓嫣成日提心吊膽的,就怕再有個什麼意外,幾番思索之下,她獨自去了衛清泠的院子。
聽了玉梓嫣的想法,衛清泠難以置信的看着玉梓嫣,驚嚇之餘,眼裡更多的流露出欣賞。
“你真的決定了?”
“嗯!”玉梓嫣認真的點着頭,“我要跟着送糧草的軍隊去邊城!”
一直對這位小姑子心存親近之感,相處之後更是爲她的真性情歡喜,如今更是做常人不能做之事,她衛清泠不也一直認爲自己夠灑脫嗎,如今即使有奔赴前線的心卻也不敢爲,比起玉梓嫣,她還是不夠灑脫敢爲。
“好!”
如此重情重義,豈有不答應的道理。
因爲是偷偷運送糧草,所以定在深夜從城西出發,當夜守城的是玉梓鶴的一箇舊部,早就得了吩咐,按着約定的時間替衛將軍開了城門,出城的事情比預料中來的更加順利,而玉梓嫣則是在衛清泠的安排下打扮成衛將軍混在隊伍中出了城。
玉梓嫣此刻正騎着馬與這一護衛隊的隊長尤三旁邊,隊中知她身份的也只有尤三一人。
尤三打馬在前,時不時也偷看玉梓嫣幾眼,起先從衛清泠口中得知玉梓嫣的身份時也是嚇了一跳。
是啊,任誰想得到堂堂玉府千金怎麼會以身犯險到那危險重重的戰場上去。
夜裡微涼,尤三側聲問:“玉三姑娘,是否需要停下歇息?”
玉梓嫣感激的看了她一眼,笑道:“不用。尤副將,以後就叫我玉三吧,帶我一起去已是爲難副將你,若是因爲我而拖慢了大家的進程,那我可就成了罪人了。”
“是。”尤三疑惑的點頭,心裡不禁嘆道,喬大將軍實在是好命。
前往邊城,非一日之功。當日前往益州不過是數日之功,而此去邊城卻是足足有半月,又恰好逢深秋,夜裡冷風吹過,吹的人心冷的發顫,更割的人露在外面的皮膚凍得僵硬。
此時此刻,玉梓嫣才明白當日花瑤的心情。因當日她不過是陪同花瑤一同到益州並沒有太大的感觸,心中最多的是對花瑤的佩服。而今日,風水輪流轉,她變成那個千里追隨的人,那種緊張,擔憂,卻又欣喜的複雜情愫就是支撐她走下去的力量,無論前路是如何的艱險,只要是爲了那個人都是值得的。
就在玉梓嫣混在運送糧草的軍隊中離京城越來越遠時,遠在千里之外的喬詡剛剛收到玉藩的飛鴿傳書。
鏵武掀簾進來時,喬詡已經把信燒掉,他看見燭臺旁散落的紙灰,問:“玉藩送消息來了?”
喬詡點頭,鏵武嘆了嘆氣,道:“明明可以直接打個勝仗,你卻偏偏故意讓齊國伏軍偷襲糧草成功,導致今日的困局。有時爲師也是越來越看不懂你,近日你行事越發的難以捉摸。”
喬詡站在行軍圖前,沉聲道:“徒兒做的一切都不會偏離我們的最終目標。”
鏵武知他不願意說的事決不會開口,也就不問了,但有一事他還是忍不住問了出口:“阿詡,你如實告訴爲師,日後你真要娶那小丫頭?”
喬詡自然明白鏵武口中的小丫頭指的是誰,嘴角微翹,手裡的紅旗插在了行軍圖上,正是如今大軍的位置。
鏵武真不明白喬詡爲何偏偏看上玉梓嫣,可問不出個所以然,只好掀簾離開,剛離開身後便傳來喬詡的聲音。
“勢在必得。”
鏵武身形一頓,終是什麼也沒說便離開營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