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沈夢對打了十幾分鍾,沈夢就主動投降,坐到了健身器材上,埋怨道:“不行啦不行啦,本姑娘老了,不是你的對手了,你現在出拳怎麼那麼快了?”
我正練得興奮,當然不能停手,於是我開始進行假想式對打,拳擊手套在空氣中嗖嗖飛舞,我越打越有力量,越打越有激情,如果不是沈夢在場,我非得脫光了上衣練個痛快。訓練帶給我的快樂是無窮的,我尤其喜歡在訓練中挑戰極限,將身體的疲憊推到最高的限度,那樣會有一種成就感。
沈夢喘着氣,拿手帕擦了擦汗,口裡還沒停止咀嚼,就衝我喊道:“趙龍,休息休息,你已經很厲害了,還這麼拼命練什麼?你還真要成爲世界散打王啊?”
我手上依然揮舞着,目不斜視地答道:“我倒是有這個想法。明年3月份,Y國和美國不是還要組織一次世界警衛交流會嗎,我要借這次機會爲國家奉獻點兒力量,爭取奪冠!”
沈夢笑道:“奪冠?說的倒輕巧,有那麼容易嗎?美國的拳王保鏢邁克,還有Y國總統侍衛長凱瑟夫,有他們參加,還有哪個國家的警衛能奪得了冠?你啊,不是我打擊你,玄乎的很!”
我知道沈夢從來都是以打擊我爲榮,因此也不再反駁,只是暗中爲自己增添了幾分決心。
我又練了幾分鐘拳腳,直到汗水浸入了我的眼睛,我才收了勢,坐到了沈夢身邊。
沈夢見我像是剛從水裡打撈出來似的,臉上全是汗,運動服溼得緊貼到着身體,不由得笑道:“至於這麼不要命麼?看你累的!”
我用手一抿溼漉漉的頭髮,閉緊眼睛擦了把汗,道:“我喜歡這種感覺。”
沈夢嘆了一口氣,重新掏出帕子,幫我擦了擦汗水,帕子上流露着一種特殊的清香,我感激地衝她一笑,道:“謝謝你,沈夢。”
沈夢道:“別客氣。”話說的坦然,但是臉上卻多了幾分紅潤。
是啊,沈夢這種潑辣的女孩子,何曾給任何一個男同志擦過汗啊?這個女孩,在任何人心中,都是一個神秘的女神。沒人知道她的真正底細,她的行事風格也是極爲怪異,我和她搭檔這麼久了,連她父親做什麼的我都不知道,沈夢也從來不在任何人面前提及自己父母的事情,有一段時間,我還真懷疑沈夢是個孤兒呢。
只是,沈夢的身份,仍然是盤旋在我心中的巨大謎團,她的所作所爲,以及對我的諸多幫助,我總是覺得這個女子不簡單,在她背後,肯定隱藏着不爲人知的秘密。否則,依她的軍銜和職務,又怎麼可能在特衛局呼風喚雨,無所不能?
但是從我內心來講,我是感激她的。這一點,從未改變過。
靜坐了兩分鐘,我看了看錶,確定時間還早,我又來到啞鈴跟前,揀了一對25公斤的啞鈴,開始練臂力,臂力練得差不多了,我又開始持啞鈴快速衝拳,沈夢則一邊吐着泡泡一邊坐在蹬力器前象徵性地練腿功,她癡癡地望着,神情驚訝至極,衝我喊道:“趙龍你不要命了,拿那麼重的啞鈴衝拳,小心拉傷肌肉!”
我沒理會她的擔心,只是一門心思地練自己的拳。其實持重物衝拳,既練速度又練力量,可謂是兩全其美。我已經用這個方法練了很久了,從5公斤的啞鈴逐漸長到10公斤,15公斤,20公斤,到現在手持25公斤的啞鈴,我覺得異常輕鬆。尤其是練完放下啞鈴之後,胳膊那種輕鬆的感覺,實在是一種享受。在這些刻苦的鍛鍊下,我覺得我的力量和出拳速度,不斷地提高着,進步着。
二十分鐘後,我粗喘着氣坐到了休息椅上,我做了幾個深呼吸,頓覺全身舒暢。
而這個時候,我的全身已經徹底沒了幹鬆的地方,我的頭髮上往下滲着汗,從臉頰處滑過,有些疲憊,但是不乏激情。我早已習慣將極限的疲憊當成是一種強烈的享受,因爲我知道,我在進步着。
沈夢指着我腦袋上騰騰的熱氣,嘖嘖地道:“瘋了,簡直是瘋了!趙龍,你這是何苦呢,還要這樣折磨自己!”
我振振有詞地道:“折磨?我覺得這是享受,趁着年輕,多練練,有好處。更何況,我還有自己的目標和理想!”
沈夢質問:“你還真想在世界警衛交流會上大顯神通?”
我自信地說:“有這個想法。”
“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沈夢說着,又拿出帕子幫我擦汗,但是剛剛擦完額頭,那帕子已經像是剛剛洗過似的,盡是汗液了。沈夢皺着眉頭擰乾,又開始幫我擦拭臉頰。
我悄悄地望了她兩眼,盡含關切,但是仍有些許紅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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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裡突然涌進一股熱流,我突然無恥地想到,如果沈夢是我女朋友該多好啊,這個美麗、善良的天使,不正是我所需要的嗎?
但是這種想法轉瞬即逝,我覺得她太完美了,任何人也沒有資格褻瀆於她,包括我在內。
我正得意地享受着沈夢的關心,細軟帶有清香的帕子在臉頰上飛舞,連同她那隻細嫩光潔的小手,我彷彿如臨仙境。人生最幸福的時候便在於此,在最疲憊的時候,有人爲你擦汗。而且爲我擦汗的這個女孩,竟然是宛如天使般美麗動人的中國第一女保鏢。
沈夢擦着擦着,突然間停住了,手就停在我的眼前,她嘴角處綻放開一絲微笑,對我說:“嘿,趙龍,你耳朵上也有顆痣呢,雖然很小,但是仔細看能看的清楚呢!”沈夢呵呵地笑了起來,一隻手捏弄了幾下自己的耳朵,頗感意外。
我當然明白她的意思,沈夢耳朵上也有顆痣,而且是很明顯的一顆。難道,她是在跟我攀近乎?我得瑟地想到。
我逗她道:“你耳朵上有痣,我耳朵上也有痣,沒準咱們還是親戚呢,近親!”
沈夢反駁道:“誰跟你是親戚啊,跟誰是親戚我也不想跟你是親戚!”說着拿帕子在我臉上使勁兒地劃了一下。
我受了打擊,追問道:“沈夢,我跟你有深仇大恨嗎,你至於這麼恨我嗎?太傷人了!”我捏了一下鼻子,裝成一副悲憤萬分的樣子。
沈夢臉即一紅,眼睛裡有些撲朔:“大傻瓜!”
我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不解地道:“我哪裡傻了,我覺得自己挺聰明的呢?”
沈夢俏眉輕皺道:“討厭鬼,你不知道近親不能……”
我愣了一下,她要表達什麼,總不會是要表達“近親不能結婚”吧?不合邏輯啊!
腦子有點兒亂了……
然而還沒容我再往下想,健身房的門被推開了,張秘書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
沈夢趕快收起了在我臉上擦拭着的手帕,口裡細若蚊蠅地嘟噥了一句:“跟個幽靈似的,他來幹嘛?”
我暗中一笑,卻也站起身來,迎了過來,問好道:“張秘書來了,也來鍛鍊鍛鍊?”
但張秘書卻板着臉,一副負債累累的面孔,他分別朝我和沈夢掃視了一遍後,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鏡,頗有領導口味地質問道:“你們倆是怎麼回事兒啊,幹什麼都得在一塊,什麼樣子嘛!一男一女,吃飯在一起,晨練也在一起,你給她捶背,她幫你擦汗,這……這明顯不成體統!”
我知道張秘書又吃醋了,自從我和沈夢調到C首長處來工作之後,張秘書就一直就寢食難安,靠吃醋來打發日子。這也難怪,張秘書今年都三十五六了,仍然是單身貴族,沈夢分到C首長處來,他沒有非分之想纔怪呢。儘管沈夢一直沒給張秘書好臉色看,儘管張秘書還沒鼓起勇氣向沈夢表白,但這種特殊的情愫和暗戀,早已不是什麼秘密了。
我望着張秘書複雜的表情,引開話題道:“張秘書有何指示嗎?”
張秘書又望了沈夢一眼,對我說:“趙參謀,我不得不以上級的身份命令你,以後別整天和沈參謀黏到一塊,影響不好,知道嗎?”
還沒等我說話,沈夢就湊過來反駁道:“張秘書你什麼意思?”小腦袋一偏,生氣的樣子也是萬般嬌媚。
張秘書見了沈夢就臉紅,但還是裝出一副強勢的樣子說:“沒什麼意思,我希望你們配合我的工作。這裡是首長處,不是婚姻介紹所,你們,你們在一起……在一起表現的太……太過曖昧了!”張秘書鼓了好大的勇氣才說完這句話,看得出來,昨天被沈夢嗆了兩句後,他精神上受了刺激,沒準醞釀了一晚上的領導氣概,今天得以統統發揮出來。
沈夢反問道:“老張,咱們警衛紀律裡,有禁止男女交往這一條嗎?”
張秘書仍然顯得很強勢:“但是警衛紀律裡明文規定,不能亂拉關係,亂交男女朋友!”
沈夢愣了一下,繼續反駁道:“我們亂拉關係了嗎?我們亂交男女朋友了嗎?張秘書,飯可以亂吃,但是話不能亂講啊。你身爲C首長處的總負責人,不能血口噴人吧?”
張秘書道:“我血口噴人?你老實交待,你是不是正在與趙……趙龍,處朋友?”
我覺得這衝突來的可笑,張秘書雖然擺出一副強勢的樣子,但是我能看得出來,他已經亂了方寸,甚至開始口不擇言了。我本想插話,但還是忍住了,乾脆叼了一支菸,旁觀這場口舌之戰。
沈夢冷笑一聲,嘖嘖地道:“老張,你是不是管得太寬了,就算是我和趙龍處朋友,你能管得着嗎?”
張秘書道:“我爲什麼管不着?我是你們的領導,我有權力管你們!”
沈夢道:“就憑你這句話,我還鐵定跟趙龍處朋友了,怎麼着?”
聽聞此言,我趕快給沈夢使了個眼色,沈夢衝我一笑,示意沒關係。
張秘書氣憤極了,乾脆將眼鏡從鼻樑上摘了下來,拿在手裡揮舞着,提高音量道:“行,行行,故意跟我作對是吧?還治不了你們?我明天就向警衛處建議,把趙龍調離C首長處!”
沈夢也不甘示弱,噘着嘴巴警告道:“你試試看,能調得動不?”
張秘書冷笑道:“我就不信我張登強,堂堂的少校警衛秘書,調個人都調不了!”
此時,我依然沒發表任何意見,但是說實話,我覺得張秘書的確有些小題大做了。你喜歡沈夢,不假,但是你也不能借着自己的職權來壓我們啊?更何況,我和沈夢根本沒什麼複雜的關係,現在只是同事關係。即使有,特衛局也沒規定首長處的警衛不能談戀愛啊?通過這件事,我越來越覺得張秘書處理事情欠妥,你越這樣做,不是越讓沈夢反感你嗎?再說了,沈夢她會聽你的嗎?
面紅耳赤的張秘書,頗有一副恨鐵不成剛的氣宇。確切說,這是張秘書第一次敢在沈夢面前這麼強勢。然而,作爲一名上級領導,張秘書是失敗的,他根本不懂得怎麼領導沈夢,沈夢那丫頭是個軟硬不吃的角色,你給她來硬的,她比你還硬。你給她來軟的,她或者仍然給你來硬的!要想領導好沈夢,除非你先讓沈夢服你。否則,一切皆不可能。
其實我挺同情張秘書的,他在C首長處的威信並不怎麼樣,就我們幾個警衛而言,黃參謀和沈夢都不服他,經常跟他頂嘴。我明白張秘書的苦衷,因此沒少給他打圓場。但是老這麼下去也不行啊。我承認,張秘書在工作方面的確很認真,但是有些東西不是靠認真就能解決的,比如說作爲領導,就是一門很深的學問。張秘書似乎沒有當領導的潛質,莫說是首長處的警衛,就連保健醫生、司機以及廚師等工作人員,都對張秘書有所成見。
戰火依然在繼續,張秘書面部的紅潤越來越明顯,但他不知道怎麼回事兒,今天還就鐵了心了,語言上絲毫沒有任何的讓步。我不失時機地拉住張秘書的胳膊,勸道:“張秘書,冷靜一下,一定要冷靜!”說這話的時候我都想笑。
沈夢瞪了我一眼,揚着頭道:“趙龍你別管,你放心,有我在,老張他調不動你!”
我衝沈夢道:“你也冷靜點兒,關於這件事情,咱們回去再談。現在到了開飯的時候了,別耽誤了值班!”
沈夢這才恍然大悟地道:“對呀,一會兒輪到我值班了。”然後率先走到門口,用犀利的俏眼望了望張秘書,道:“張秘書,如果不是怕耽誤了值班,我倒很有興趣跟你繼續逗嘴。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你,所有的事情,不只是你一個人說了算!”
沈夢話裡有話,張秘書盯着沈夢的背影,嘆了口氣,然後回過頭來,板着臉面向我,道:“沈夢是女的,任性了點兒。趙龍,你是個明白人,是不是?你說我說的有沒有道理?你和沈夢該不該走的這麼近?”
我敷衍道:“張秘書,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我覺得你有些小題大做了。”
張秘書罵道:“廢話!什麼我小題大做!我已經決定了,必須把你調走!”
我道:“張秘書,我覺得沒這個必要。”
張秘書道:“有,非常有!”
這一刻,我感覺到了自己言語上的蒼白,正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張秘書畢竟是我的上級,再沒威信再沒魄力,我也不可能像沈夢那樣跟他對着幹。然而張秘書的執着讓我有些既氣憤又無奈,按照常理來說,警衛秘書在警衛處、警衛局說話的份量還是比較重的,一般情況下,警衛秘書的提議都能被批准,如果張秘書真的向警衛處或者警衛局建議把我調走,那我只能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沒辦法,這就是部隊的現實!
面對被感情折磨的變了性格的張秘書,我沒再申辯,他現在正在氣頭上,我越申辯他越來勁,因此,我只是沉默,也許很多時候,沉默也是一種無聲的抗議。
張秘書見我不說話,面部表情變得舒緩了很多,但是他也沒有繼續訓斥我,而是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健身房。
我望着張秘書的背影苦笑了一聲,然後坐到拉力器旁邊,瘋狂地上下拉動,疲憊當中,這種憤怒得以揮發,汗水也漸漸地重新溼滿了我的臉龐和身體,只是,再也沒人幫我擦拭了。
怎麼說呢?依我在首長處的威信,足有實力跟張秘書明爭暗鬥,如果我真想跟張秘書翻臉,那麼後悔的只能是張秘書。然而,我不想那樣做,張秘書其實挺可憐的,我很同情他,儘管他現在已經因爲沈夢對我到了無理取鬧的程度,但我依然不會以下犯上。不是我怕事兒,而是不想讓張秘書難堪。
處於理智,我覺得,這件事情,還是等張秘書冷靜一點兒後,再找他好好談談。興許,這纔是解決問題的最佳途徑吧。
十分鐘後,我徹底結束了鍛鍊,出了健身房,進了餐廳。
打好飯,我邊吃邊琢磨着怎麼和張秘書談及此事……
吃到一半,剛剛交接班完畢來餐廳吃飯的黃參謀見了我,愣了一下,然後坐到我身邊,咂了一下嘴巴,喃喃地問道:“趙龍,你把張秘書得罪了?”
我一愣,擡頭望着黃參謀道:“什麼意思?”
黃參謀四下瞅了瞅,壓低聲音道:“剛纔張秘書去了值班室,給齊處長掛了個電話,說是要把你調離C首長處,你哪裡得罪他了?他看起來很生氣,像吃了槍藥似的!”
我在心裡大聲叫苦,沒想到這個張秘書還真下狠手了!而且這麼快!
這下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