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老胡表揚了,秦詠梅卻高興不起來:“以前我想簡單了,其實探案這一行,學問很多啊。”
說完,秦詠梅戴上白手套,扶一扶椅子:“可以了嗎?”
老胡點點頭,秦詠梅踩着椅子上去了。
小心翼翼解下樹上纏繞的繩子,然後遞下來。
老胡接過來,放進牛皮紙口袋裡,然後又裝進了包裡。
“接下來我們做什麼?”秦詠梅問。
“走!趕緊到醫院去!”
剛推起自行車,老胡又想起什麼:“你,你沒事兒吧。”
秦詠梅知道老胡說得是看屍體,連忙故作輕鬆:“沒事兒,死貓死狗見的多了。人不也那麼回事嗎?”
“對,對,大同小異。”
其實秦詠梅心裡真是忐忑不安。
她長這麼大的確見過很多死貓死狗死豬死羊什麼的,可哪見過死人啊,更沒見過吊死的人。
聽說吊死的人個個都面目猙獰。
眼睛鼓起來,舌頭耷拉出來……
兩人剛來到縣醫院門口,就迎頭撞見卓瑪他們一家三口了。
胖叔牽着卓瑪,卓瑪牽着妹妹。
卓瑪的妹妹只有四五歲,看起來並不知道母親已經亡故了,還一臉輕鬆愉悅。
秦詠梅跳下車快走幾步迎上去。
卓瑪也忍不住迎上來,顫巍巍地叫着:“阿姨……”
秦詠梅蹲下來抱着卓瑪:“卓瑪,一會兒跟阿姨回家吧,讓白客陪陪你。”
卓瑪搖搖頭:“不了,我還要陪妹妹呢。”
秦詠梅嘆口氣,拉着卓瑪的手,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擡頭看看胖叔,他也是一臉的沮喪。
老胡走過來。
“你們是死者家屬吧?”
胖叔點頭。
“能不能等我們一會兒,咱們到局裡錄一下口供。”
“好。”胖叔說着,拉着卓瑪和卓瑪的妹妹,往醫院裡走了。
老胡和秦詠梅連忙跟上。
在醫院走廊裡,老胡讓卓瑪一家人坐在長椅上等着。
他和秦詠梅則去找醫生。
醫生看到他們兩個過來有些驚訝:“怎麼?現在公安還要驗屍啊?”
老胡苦笑着點點頭。
三人一起朝停屍房走去。
隨着停屍房越來越近,秦詠梅也漸漸感覺到了那份寒意。
但她還是極力剋制自己。
走進停屍房,醫生停下腳步想了下。
老胡嘆息:“不會吧。”
“沒錯。”醫生指着一個冰櫃就過去了。
老胡和秦詠梅連忙跟過去。
醫生拉開冰櫃,秦詠梅立刻“哦”了一下,差點吐出來。
冰櫃裡是一個車間工人,半邊腦袋被鐵鉤子砸飛了。
秦詠梅跑到門口垃圾桶前嘔吐着。
醫生有些尷尬:“哦,想起來了,是這邊這個……”
秦詠梅一邊吐着,還一邊喊:“等等我啊。”
醫生拉開一個冰櫃,這回終於對了。
老胡正低頭看着,秦詠梅回來了,鼓起勇氣探頭過來。
結果與秦詠梅想象的大相徑庭。
吊死的人並沒有那麼可怕,既沒有長舌頭,也沒有鼓出的眼珠子。
而且卓瑪的媽媽生前是個美麗的女子,死後也依然容貌清秀。
秦詠梅雖然只見過卓瑪的媽媽一兩次,但對她的容貌印象深刻。
如今看着美人香消玉殞,忍不住嘆息。
老胡戴上手套,輕撥卓瑪媽媽頭顱,展示出她的頸部。 щшш● тt kǎn● C〇
“你看這裡。”
秦詠梅看去,卓瑪媽媽脖子上有清晰的勒痕。
看着勒痕秦詠梅突然想起什麼,壓低聲音問老胡:“老胡你說,要是被人勒死再掛上去……”
“如果是被人勒死的,痕跡應該靠後一些。還有這個勒痕的形狀,你看,跟樹上的繩子基本吻合。”
秦詠梅點點頭。
“還有她的鞋子。”
老胡讓醫生把整具屍體都拖出來,然後查看腳上的鞋子。
秦詠梅看一眼,果然是半高跟的,鞋底紋路也與取樣的腳印吻合。
忍不住欣喜:“看來可以結案了。”
“不急。”老胡卻擺擺手。
三人從停屍房出來,醫生回自己辦公室了。
老胡、秦詠梅向醫院走廊走去。
一邊走着,老胡一邊嘆息:“咱們以前也有自己的驗屍官。”
“是動亂的時候被衝擊了嗎?”
“何止是衝擊啊。老嚴現在要是活着的話,也該退休了。”
秦詠梅忍不住嘆息。
老胡又笑了下,拍一拍秦詠梅的肩膀:“小秦吶,別受我的消極情緒影響。我和老嚴一樣,都是舊社會的人。”
秦詠梅多少知道一些老胡過去的情況。
老胡解放前當過幾天警察,俗稱白狗子。
解放後因爲沒什麼民憤,就被公安局吸收進來。
“而且我覺得,這個刑偵技術,早晚還得恢復,起碼得像動亂之前那樣。任何社會也總有陽光照射不到的地方,總需要我們這些人去發現真相。”
秦詠梅點頭:“老胡您說得太對了,我現在也越來越覺得刑偵技術很重要。總不能每個案子都採取人海戰術,挨個人叫來過堂吧。”
“是啊。加油幹吧小秦,咱們局裡我最看好你。你雖然文化水平不高,但悟性好,也肯鑽研,將來說不定就能成神探哦。”
“老胡您淨瞎說,俺哪有那本事,以後還得多向您請教。”
來到走廊裡,老胡和秦詠梅打算帶胖叔到公安局錄口供去。
可眼下天色已晚,卓瑪和妹妹獨自回去似乎不太方便。
眼下治安還好,這一路倒沒什麼大問題。
但兩個小女孩獨自面對她媽媽吊死過的那個院子……
秦詠梅於是拉起卓瑪:“跟阿姨回局裡吧,你不是一直想去看看嗎?”
卓瑪點點頭。
幾人一起向公安局趕去。
剛走進大院裡,大老黑迎上來,指着胖叔道:“這是罪犯嗎?”
秦詠梅連忙說:“家屬,被害人家屬。”
“那趕緊來錄一下口供吧,都快下班了。”
大老黑領着胖叔走向審訊室,秦詠梅則帶着卓瑪和她妹妹到另一間屋子安頓下來,然後也來到審訊室。
審訊室裡,大老黑、秦詠梅和書記員坐在三張並排的大桌子前。
胖叔坐在對面的一張小桌子前。
問完年齡、姓名、工作單位、家庭成份等等之後,大老黑揮揮手:“說吧!”
胖叔嘆口氣:“今天下班早,我剛回家,準備開門,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往旁邊一看,她就掛在那上面了……”
“然後我就趕緊把她放下來,想給她做人工呼吸,可她身子已經冰涼冰涼的了,這個時候卓瑪回來了,我們就趕緊喊街坊鄰居,把她送往醫院……”
“行了,”大老黑打斷他,“我們最想知道你們最近有沒有發生什麼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