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十月好像要比上一年暖和一些。
又或者白客天天跑步,體質增強了。
穿着媽媽縫製的條絨夾克已經有點熱了。
只能敞胸露懷,露出裡面的秋衣。
這天下午放學早,白客就跑到南街百貨來買彩筆。
其實白客的繪畫水平很差,這只是他前世的怨念。
他很喜歡用畫筆亂塗亂畫,很喜歡看那五彩繽紛的色彩。
但彩筆太金貴,上一世他哪買的起。
上一次,好容易等到南街百貨有五彩筆賣了,結果剛買到就讓卓瑪給搶走了。
這一次,總算又買到了。
買好五彩筆走到街上,突然感覺眼前一亮。
不知何故,彷彿被白客的五彩筆描畫過了一般,街上一下子變得色彩斑斕了。
仔細一打量,原來是行人突然增加了,而且絕大多數是年輕人。
這些年輕人跟當下城裡的留守青年不同,他們是知識青年。
他們比城裡的留守青年更懂得美,更熱愛美。
白客正呆呆看着,突然一團紅色的身影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的心跳漸漸加快,呼吸也急促起來。
不由自主就跟了上去。
這是一個紅衣少女,看起來也是個知青。
白客魂不守舍地跟着她,一路穿過南街,不知不覺來到五一路了。
紅衣少女漸漸放慢了步伐,她面前的人流也開始變得稠密起來。
原來,這是到了教委附近了。
雖然廣播報紙並沒有正式公佈恢復高考的事情,但十月剛過,這個消息早已傳的沸沸揚揚了。
知青們紛紛到教委來打聽消息。
紅衣少女停下了腳步,白客卻並沒有停下,就像一臺上滿弦的機器人一樣,直接向紅衣少女衝過去。
突然之間,白客的身體騰空而起了。
他像從夢裡醒來一般四下看去,一下看到母親的笑臉,還有她一身的民警制服。
“快放我下來!”白客嚷嚷着。
不時有路人看向他們。
秦詠梅把白客放了下來。
“小壞蛋,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白客四下打量,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有些懵逼。
“老實交代!跑到這裡來幹什麼?”
秦詠梅平時經常在外面執行公務,所以不總是穿着警服。
眼下卻穿着一身嶄新的72式警服,顯得英姿颯爽。
“嘻嘻,我看人多,就跟着過來了。”
“哼!還長本事了,是不是以爲自己可以考大學了?”
白客這纔看清,前面是教委的辦公小樓。
“媽,你幹嘛也跑到這裡來?”
“你說幹嘛,維持治安唄。”
“媽,你穿這身衣服真好看,她們都沒你好看。”
秦詠梅笑了:“小壞蛋,還會哄你媽咧。趕緊早點回家吧,現在人越來越多了。”
“好吧,媽你也早點回去。”
秦詠梅目送着兒子晃晃悠悠走了,這才轉身向人流稠密處走去。
白家喬遷新居後,接連好幾天都有人來溫鍋。
像老蔣一家人,還有卓瑪一家人,以及鞠英倫一家人等。
跟白策一樣,鞠英倫這幾天也精神抖擻。
一方面因爲高考即將恢復,普天同慶。
另一方面,他自己也將落實政策,回到愛民小學了。
鞠英倫本來就是愛民小學的副校長,動亂期間受到衝擊,全家人被下放到東山公社了。
眼下,愛民小學的老校長已經快退休了,鞠英倫回來的話肯定要主持大計了。
溫鍋那天人太多,白策跟鞠英倫還沒聊透,所以臨別之際,鞠英倫盛情邀請白策抽空登門暢聊。
週六下班早,白策早早把菜買好,就準備帶白客到東山去了。
剛出門,正好趕上秦詠梅也回來了。
“就那麼點兒事兒,你說你們有什麼好聊的?”
“上一次人太多,只說了兩句,意猶未盡吶。”
“你說你們兩個大老爺們兒哪那麼多話好聊?”
白策有些尷尬:“知音難覓啊,就有如鍾子期與伯牙……”
作爲過來人,白客能理解老爸。
其實男人要是沒那方面需求的話,很多時候更喜歡跟好基友在一塊兒玩。
“哎喲媽呀,我牙都快酸掉了,趕緊走吧。”
白策帶着白客剛走到院門口兒,秦詠梅又叫住了他們。
“哎,那個……”
白策有些緊張,以爲秦詠梅變卦了。
“要是太晚就不用回來了啊。”
“不會的,不會的,吃兩口就回來。”白策連忙表態。
“你不什麼意未盡嗎?要聊就聊透徹嘛。這天黑的早,那裡到處都是大坑……”
“好好好,我知道了。”
白策喜不自勝,推着車子出門了,白客在後面緊緊跟着。
上一世,白客總覺得老媽有些暴躁粗魯,更不會體貼人。
而相比之下老爸白策簡直是男人中的楷模。
這個時代的男人們,普遍會教訓自己的兒子,一半兒的人會打老婆。
而白策顯然是未來世界的男人,對兒女慈愛,對老婆溫柔。
不過現在看來,老媽其實也有溫柔體貼的一面。
只不過上一世縫紉工的工作太疲累了,她沒有精力來展現另一面。
而這一世,民警的工作看似繁忙,但時間自由,同時又幹的舒心,老媽的另一面就漸漸顯露出來了。
整個七八十年代,紡織女工和縫紉女工是最苦逼的工作了,奉獻青春、燃燒青春的結果就是九十年代的下崗大潮。
白策心情舒暢,馱着白客走着,一路上竟像個半大小子一樣,吹起口哨來。
他吹得是“沸騰的生活”。
這是剛剛上映的羅馬尼亞電影。
聽着這熟悉的旋律,白客忍不住熱淚盈眶了。
老爸啊,這一世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