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闞一把將安格從童車裡抱起來,高高舉起。
安格咯咯笑着。
白客趕緊看一眼。
可不是嘛,那眉眼兒真是跟老闞有幾分神似。
白客頓時長出了一口氣,忍不住湊到近前。
就像夢裡一樣,安格真向白客伸出小手。
幸好沒喊爸爸。
老闞指着白客:“叫叔叔!”
還沒等安格張嘴,闞明溪在一旁說:“哼!應該叫大哥哥!”
一邊說着,闞明溪一邊暗地裡朝白客聳鼻子。
衆人哈哈大笑。
從闞明溪的表情看,安格還真有可能是白客的兒子。
闞明溪這是在故意擠兌他。
白客的這個稱謂真是挺尷尬。
從年齡看,白客眼下還不滿十七週歲。
叫大哥哥是對的。
可從輩分兒上看又不對。
老闞跟白客有點忘年交的感覺。
他其實是把白客當小老弟看的。
而白客也把老闞當老大哥看。
一個三十五六歲的工頭說:“我像小白總這麼大都已經抱娃了。”
其他工頭說:“誰跟你一樣,你是封建社會的人。十五歲就入洞房了。”
這夥計不光自己結婚早,兒子也結婚早,跟他一樣先上車後買票。
眼下他已經當上爺爺了。
四大工頭嘻嘻哈哈一番,紛紛離開了。
老闞把安格放回童車裡,朝闞明溪揮揮手:“把工程機械的賬本兒拿給小白總看看。”
工程機械是在白客的建議下另外成立的公司。
不過,白客已經好久沒過問這方面的業務了。
“哎呀,有啥好看呢,有您在差不了的。”白客推辭道。
“要看!要看!你一邊看着,我一邊跟你說個事兒。”
白客這纔在桌子前坐下了。
闞明溪把厚厚的賬本兒拿過來,放下時,還偷偷用指甲掐白客的虎口。
白客好不容易纔忍住沒出聲。
大姐!你老爸在這裡,你就別折騰了!
白客草草翻了翻賬本。
老闞在對面坐下來。
“工程機械的業務這一二年發展的不錯,眼下已經達到咱們工程收入的五分之一了。”
“不錯,不錯。”白客點頭。
其實,幹工程真不容易。
辛苦不說,還經常碰到甲方扯皮,一筆錢好多年也要不回來。
當然,白客是有自己的長遠打算的。
等80年代末的時候,房地產開始大發展了。
建築公司就轉型成房地產公司。
那時老闞和四大工頭這些人就輕省多了。
“最近這段時間,京都那邊也有很多業務了,可那邊咱人生地不熟的……”
白客笑了:“沒問題,我讓老帽幫着聯絡。高端一點的,劉痣也可以幫忙。”
“好!”老闞也笑了,“你這傢伙,年齡不大,交遊很廣啊。”
“不過工程機械出租這個業務,我覺得兩三年後就不會有大發展了。”
聽白客這麼一說,老闞吃了一驚。
“怎麼會呢?”
“你想想看啊,咱們的建築公司眼下在全國都算規模比較大的了。而再過兩三年吶,各個城市都將開展舊城改造。到時候會有大批規模夠大的建築公司出現。他們一年到頭都有幹不完的活兒,租建築機械多不划算啊。”
“說得也是。”
“再說咱們把機械出租出去,不等於完事兒了。爲了安全起見,咱們得後期維護啊,這就是一塊兒很大的成本。”
“得虧你提醒啊!步子邁大扯着蛋!建築機械這營生還得穩紮穩打。”
白客點頭。
“所以說啊,你還得經常過來。”
說着,老闞又轉身對闞明溪板着臉。
“你以後也要對小白總尊重一點,別老把人家當小孩子逗人家。咱公司要是沒有白客能發展到今天嗎?”
闞明溪卻不慌不忙:“哈哈,我只是喜歡小白客,偶爾跟他開開玩笑。”
白客嚇得大驚失色:我去!你想要老子命啊。
沒想到老闞眼裡的喜歡跟白客理解的喜歡並不是一回事兒。
“誰不喜歡小白客啊?咱們村裡大叔大媽們個個都喜歡小白客。可那也得尊重!”
“好啦,知道了。”
闞明溪答應着。
走在路上,白客還得意洋洋的。
仔細想想老闞的評價並不算太過譽。
1977年的時候,東山建築隊只有老闞他們七八個人。
頂多能幹點給老百姓修民房的小活兒。
而且整個東山村在縣城周邊的幾個村子裡是最窮的。
因爲他們土地貧瘠,只能種點果樹。
絕大部分村民的生活來源就是挖石坑炸石頭。
外村嘲諷東山村的人都說:東山村着火了,都是女人揹着男人逃命。
因爲男人是瘸子,女人是瞎子。
常年炸石頭,東山村的村民殘疾率極高。
連老闞這樣的,一隻手都只有三根手指。
四大工頭中,一個只有一隻眼,一個腿有點瘸。
其他全須全尾的身上也都傷痕累累。
白客開始給東山建築隊承攬工程以來。
一兩年的時間就讓東山村的村民脫貧致富了。
到1980年的時候,幾乎家家戶戶都是萬元戶了。
眼下,老闞起碼有七八百萬的身家了。
四大工頭也統統都是百萬富翁。
其他村民中,萬元戶都是墊底兒的。
稍微有點本事的都是十萬元戶。
而且建築隊裡真正幹活兒的村民已經不多了,更多的是齊魯來的,或者巴蜀一帶的農民工。
那麼,上一世東山建築隊是怎樣的情形呢?
其實也小有名氣。
但那是90年代以後的事兒了。
而且在全縣的鄉鎮建築隊中,它連前五都排不進去。
從建築公司出來後,白客突然想起:既然老闞把建築機械的業務拓展到京都。
索性把江濤飯店也開到京都好了。
這本來就是白客和江濤的遠大理想。
一直以來,江濤飯店開分店的節奏都是跟建築隊亦步亦趨的。
建築隊的業務拓展到市內,江濤飯店就開到市內。
建築隊挺進省城,江濤飯店也跟了過去。
這基本是白客的主意。
因爲眼下還是一個熟人社會,到一個陌生地方開拓市場必須得結伴而行,並駕齊驅。
如果在當地有熟人那就更好了。
而且建築隊跟飯店搭配着簡直是互利互惠。
建築隊要住宿,要與客戶交往。
飯店要盈利,要有流水。
搭配起來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眼下,建築隊的業務拓展到京都了,江濤飯店就趁機進京好了。
幾天後,白客跟江濤一商量,他也十分興奮。
“好啊!眼下正好天暖和了,你趕緊聯絡吧。”
可白客跟老帽還有劉痣聯絡一番,卻被潑了一瓢冷水。
因爲京都不是市內或者省城。
想要批地給你建飯店根本沒戲。
至於租現成的房子也挺費事。
江濤飯店不是街頭的小館子,屬於比較高檔的飯店。
怎麼得租個二層或三層小樓。
可這樣的房子還真不好找。
兩人跟劉清濤商量的時候,劉清濤想了一下,一拍大腿:“駐京辦肯定有地方啊!”
白客也頓時想起來了。
從八十年初開始,各地都跑到京都開設駐京辦。
剛開始是各個省、各個市。
就像後世的那些幾十層高的這個大廈、那個大廈的,都是這會兒佔的地盤兒。
因爲90年代以前,京都的地皮很富裕,各個駐京辦都是國家給劃撥地盤兒。
雖然沒有產權,但有經營權使用權。
到了80年代中期以後,很多實力雄厚的縣城也跑到京都開駐京辦了。
“只是,咱們縣拿到的地段兒太偏僻了。”
“怎麼個偏僻法?”白客有些緊張,“不會是五環外吧?”
“啥叫五環啊?”
“就是郊區的意思。”
劉清濤嘆口氣:“那肯定算五環了。”
“叫啥名字?”
“叫什麼屯的。”
白客頓時心涼了半截:“不會是大屯吧?”
雖然大屯日後成了奧運村,但那是二十一世紀的事兒了。
眼下,它在四環和五環之間呢,根本就是窮山惡水。
“不對,叫……叫三里屯!”
“呵呵!這也……”
白客的恐怖雞般的笑聲,把江濤和劉清濤都搞懵了。
面面相覷好一會兒,江濤才說:“小白總熟悉京都,那個三裡的屯肯定很偏僻吧?”
“還好!還好!開飯店絕對是沒問題的。”
三里屯眼下雖然沒發展起來,繁榮程度沒法跟二環內相比。
但它一邊靠着工人體育場,另一邊臨近使館區。
自然是不愁客流的。
正好縣裡的人也爲這塊兒地皮煩惱。
上頭劃撥給他們一個大院子,他們只蓋了幾間破平房,留一兩個人駐守,一副寒酸相。
劉清濤從中斡旋,江濤跟縣裡商量一下,立刻一拍即合。
江濤像省城的“江濤大酒樓”一樣,在駐京辦蓋一座五層樓房,
一樓二樓當飯店,三四五當客房。
除了縣裡預留的小部分客房,其它全部對外營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