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學生眼裡,張文斌這種的確不屬於漂亮的。
大多數中學生們都比較關注女生的外在穿着和氣質,卻常常忽略五官、身材之類硬件。
單論硬件,張文斌只比孫媛差了一點點而已。
她五官端正、皮膚白淨、身材高挑,對女生來說這些外在就足夠漂亮了。
但張文斌穿着太寒酸。
褲子連腳脖子都蓋不住,衣服卻長的包住屁股,而且還有兩塊兒補丁。
可蔣文的眼光顯然比大多數同學都深遠,他能看到張文斌的美。
沒被蔣文當做漂亮妞兒,孫媛氣的撅起嘴:“哼!”
“還有孫媛!”
幾個人一起哈哈大笑。
白客拿出全班同學募捐的幾百塊錢塞到蔣文手裡:“這是咱班同學給你募捐的……”
蔣文握着錢,鼻子剛抽動一下,孫媛連忙說:“不許哭!別把傷口哭壞了。”
“嗯!”蔣文使勁點頭。
三人又拿出各自攜帶的禮品。
孫媛先拿出麥乳精等滋補品,還讓蔣文摸一摸:“摸出來沒有,這是我媽從尚海買回來的,很高檔呢。”
“謝謝你啊。”
張文斌縮手縮腳拿出豬肝,孫媛替她解釋:“你別看這豬肝是黑色的……”
“是黑色的嗎?”蔣文說。
幾個人有一起哈哈大笑。
孫媛拿出水果刀,削下一塊兒豬肝,然後向張文斌使眼色:“給蔣文嘗一嘗。”
張文斌羞澀地拿起豬肝塞到蔣文嘴邊。
蔣文一張嘴差點咬到張文斌的手指,張文斌嚇得往回一縮。
孫媛在一旁看着,哈哈大笑。
幾乎與此同時,一陣“甜蜜蜜”應景地響起。
原來,白客帶來的是一臺錄音機和幾盤磁帶,這會兒趁大家不注意播放起鄧麗君的歌曲來。
不等蔣文激動,白客連忙說:“這不是送你的,是借給你的。”
孫媛點點頭:“嗯,這下有東西下酒了。”
說着,她又割下三塊兒豬肝,給白客、張文斌各一塊兒,她自己一塊兒,然後舉起來說:“乾杯!”
幾個人聽着鄧麗君的歌曲,嘻嘻哈哈嚼着豬肝,大聲說笑着,引得鄰牀紛紛注目。
三四天後,蔣文出院了,回來上課了。
還戴着瓶底一樣的眼鏡。
雖然蔣文矯正後的視力還是不如大多數同學,但起碼坐在第一排能看清黑板上的字了,生活學習啥的也不耽誤了。
剛回來,蔣文就急吼吼來找白客:“我放學了就到你哥的商店幹活兒吧。”
白客安慰他:“別急,星期天好嗎?”
“好吧。”
其實,白客的大宗商行還真是挺缺人的。
眼下,商行裡除了三名業務員是固定的,其他人都是流動的。
鳳琴是白客的聯絡員,平時要在商行、建築隊、襯衫廠之間跑來跑去。
白寧也只能抽空過來幫忙。
有了蔣文,自然也能減輕不少負擔了。
星期天的時候,白客給蔣文安排了記賬的工作,偶爾打掃一下衛生。
一天下來,蔣文幹得輕鬆愜意。
“以後你一週過來兩次就可以了。”白客說。
“三次吧,放學早的時候我就過來好了。”
剛從商行回到家裡,白客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這是白客的老舅秦詠武。
七年前,也就是1975年的時候,白客在南方老家見過他一次。
那一年,秦詠武到南方接新兵,順便來探望白客他們一家。
白客清楚地記得,老舅來的那一天,二哥白賓把一塊兒火藥擺弄着火了,差點把手燒傷。
當時,老爸白策大怒,奪過白賓的火藥槍扔到房頂上了。
白客還記得那一次老舅帶來了很多奶油餅乾。
那是白客吃過的最香甜的餅乾。
從那以後,老舅再也沒出現過。
因爲他在中蘇邊境當兵,兩三年才能回家一次。
眼下之所以再次出現,是因爲他轉業了。
看見白客,老舅親切地迎上來。
摸一摸白客的腦袋:“哎呀!白客都長這麼高了。”
老舅個子不高,也就一米六五的樣子,白客眼下已經跟他差不多高了。
老舅回來,全家人最高興的自然是姥爺。
因爲老舅是他最小的孩子。
據說老舅吃奶一直吃到五六歲。
十來歲的時候,他還經常被姥姥抱在懷裡。
姥姥去世時,老舅已經十七八歲了。
由於哥哥姐姐都成家了,姥爺又半身不遂,老舅一個人料理了姥姥的喪事,然後就當兵去了。
姥爺平時是很疼愛白寧、白客他們這些外孫的。
可老舅出現了,白寧、白客他們就真成了外孫狗了,姥爺看都不怎麼看了。
從道理上講,現在該輪到老舅給姥爺養老送終了。
姥爺雖然喜歡白家,但更渴望跟自己老兒子在一起過。
可老舅的住房條件並不允許。
三年前老舅才成家,但因爲級別不夠,老舅姆不能隨軍,只能一個人帶着兩個孩子跟另外一家人住對面屋。
姥爺眼巴巴地等着老兒子接他回家。
秦詠梅不得不打碎他的美夢,跟他交待實情。
姥爺聽了氣哼哼地一推飯碗:“沒用,都……沒用!”
然後起身進自己屋裡生悶氣去了。
姥爺回自己屋裡後,一家人又說起三舅的病情,不免長吁短嘆一番。
按照上一世的規律,三舅本來在1981年就去世了。
這一世,白宗、白客哥倆主動出錢,讓三舅到省城的大醫院治療。
但三舅的病情眼下還是病入膏肓了,只能靠進口藥、特效藥勉強維持着。
爲了寬慰姥爺的舔犢之情,秦詠梅特意留老舅多住幾天。
但老舅也有家庭啊,老婆還在家裡等着呢。
所以,老舅住了三四天後還是走了。
老舅前腳剛走,姥爺就開始咳嗽起來了。
剛開始,秦詠梅和白策都不約而同的以爲,姥爺有些誇張。
老人有的時候就像孩子一樣,想方設法要引起別人的注意。
誇張病情是最常見的一種辦法。
不過,他們很快就發現姥爺似乎真的病了,他半夜也在咳嗽。
這下全家人都不敢掉以輕心了。
第二天,秦詠梅請了半天假帶着姥爺到縣醫院看病。
縣醫院的醫生診斷說,姥爺是抽菸抽得太多了。
醫生讓姥爺逐步戒菸,然後又給開了瓶止咳糖漿。
姥爺的煙癮很大,菸袋鍋子總是不離手。
他的房間裡也總是瀰漫着一股旱菸特有的,那種臭腳丫的氣味兒。
秦詠梅索性讓姥爺改抽菸捲了,芳草煙,每天限額兩包。
但白客卻建議領姥爺到市醫院做全面體檢。
因爲白客覺得姥爺咳嗽並不完全是抽菸抽多了造成的,或許還有別的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