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六章颯颯裂空
王越的心思單純,沒有丹增上師想的那麼多,只是覺得藏地密教歷來神秘,常人素來難得一見,如今能在這大洋彼岸見到一個喇嘛,實在是有些“見獵心喜”,很自然的就想見識見識。況且,以目前的形勢來看,王越心裡也清楚的很,除非他能主動退讓離開,不然想找到趙禎,很顯然就必須得先過了丹增上師這一關。
但是眼前這個老喇嘛,氣息深沉難測,人雖年紀大了,又生的瘦小枯乾,可只把身子往前面那麼一站,看似鬆鬆垮垮沒甚出奇,但其實他腳踩大地,整個人的精氣神都已經內斂成一團,若有若無間全身上下的氣息便深入腳下地面,像是一棵立地生根的參天大樹,給人以絲毫不可動搖的感覺。
而如同他這樣的站姿神態動作,明顯就是功夫已經深入骨子裡面的表現。莫說是在對敵時,就算是在平常坐臥行走之間,肯定也是如此一般,不會相差太多。
拳法武功練到上乘地步之後,按照內家拳拳理的說法,那就是整個人的心意圓融了,可以使內外相合,精神凝練如一。(這裡的精神要分開,是精與神的意思。指的是煉精化氣,煉氣化神,不是單一的精神力量。)
可純粹的武功,越到最後就越越講究精純,任你練過多少拳法,觸類旁通也罷,博採衆家之長也好,到頭來走的也是個百川東到海,萬流歸一的路子。但眼前這個丹增上師,王越從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對方那隱藏在站姿神態後的那一抹不同。
就好像獨處汪洋之間的一座島嶼,不論大小,你能看到的也永遠只是水面上的那些罷了!
所以,儘管這時候王越說完了話,但卻並沒有和從前一樣立刻出手,而是愈發凝神以待,把自己的全部心力都提了起來。自從出道以來,遇到高手無數,但像是這樣的一種情況,卻還是他平生第一次表現的這麼小心翼翼。
由此可見,雖然嘴裡說着‘看我能不能打死你’,心裡也是見獵心喜,可實際一動手,像是丹增上師這樣的密教僧人,還是給了王越極大的壓力的。
畢竟老不以筋骨爲能,對方敢在這個年紀站出來把他攔住,那勢必就是有着自己足夠的底氣的。而這種所謂的底氣,王越雖然已經在心裡有了幾分猜測,做好了準備,但在沒有真正交手之前,他也不可能只憑一些眼睛看到的,精神覺察到的一些表面現象,就把這樣一個修行了一輩子的老喇嘛看穿。
也正因爲如此,王越剛纔纔會有耐心聽對方說那麼多的廢話,而不是和從前對敵一樣,二話不說上去就打。
“王越先生,你好大的殺氣。不過事已至此,也只能如此了!”
丹增上師在王越說話的時候,注意力也始終不曾離開他半分,臉上的表情雖然一直沒什麼變化,可那一雙原本寧靜好似古井不波的眸子深處,卻已經如同風吹水面,蕩起了一層又一層,難以平息的波瀾。
“只是,你我交手之前,阿爾泰你還是離的遠一些吧。”
與此同時,剛被王越放開的趙淳在一陣劇烈的喘息過後,整個人的精神也已經漸漸恢復了下來,只不過此時此刻,他距離王越實在是太近了,除了喘息之外,根本也不敢有任何多餘的動作。只敢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生怕自己稍微有什麼舉動,讓王越誤會了,一巴掌就把他拍死了!也許正是有感於此,丹增上師這個老喇嘛,到了這時候居然還沒忘給他求了一個情……。
趙淳畢竟是趙禎的親兄弟,顯然這個老喇嘛的心裡還是有所顧忌的,生怕兩人一交手,王越順手就把這人打死了。而事實上,心裡有了顧忌,這也正是高手過招時最大的忌諱之一。
因爲一方沒這個忌諱,出手時就可以全力以赴,反之對手卻會爲此束手束腳,施展不開。如此一來,此消彼長之下,這仗自然就沒法打了。
不過,老喇嘛擔心這個,王越其實也不是沒有半點顧忌。他之所以要放了趙淳,一來是不怕他跑,隨時都可以弄死,二來則是多留了一個心眼兒,怕一會兒交手時,自己打的興起,無法留手。
顯然是從來沒考慮過自己會輸的可能,但在面對丹增上師這樣宛如一口深潭,不見底兒的對手時,王越也深深的知道只要他一留手,就等於自己找死。但如果最後老喇嘛死了,又沒保住趙淳這條命,那王越的目的也就徹底落空了……。
是以對於趙淳,不僅老喇嘛現在是有所顧忌,在王越心裡,其實也是不想他死的。
至少,不能死在老喇嘛前面!
“離遠些也好。不過,你千萬別想跑,不然就算有這位上師在,我要你的命,他也保不住。”王越嘴裡一邊說着話,眼睛卻是始終不錯眼珠兒的看着對面的老喇嘛,似乎對於趙淳的存在絲毫沒有放在心上。
而趙淳也只有到了現在,聽到王越這麼一說,纔敢忙不迭的退向一旁,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王越的可怕,他心知肚明,甚至即便是脫身之後,也絲毫不敢妄動,因爲他分明就感到哪怕是自己現在已經退出了七八米外,暫時離開了對面兩人即將交手的圈子,可王越身上透出來的那種氣息卻依舊絲毫不減的依附在他的身上。
就好像恐怖故事裡面描寫的冤魂附體,哪怕他跑的再遠,對方想要殺他,也不過是動一動念頭的事情罷了。
好在,這時候王越的注意力已經被丹增上師所吸引,有這位老喇嘛在,趙淳多少也有了幾分安全的感覺。只是,即便如此他還是不敢忽視王越的警告,不敢退的太遠……。
“好好好!王越先生年紀雖輕,可身上的這股子煞氣,卻是讓人越是相處,心裡面便越是膽戰心驚。果然不愧是蘇明秋那個殺才教出來的,簡直一脈相承。”看到趙淳一口氣退了出去,丹增上師似乎也終於放下了最後的一點心事,再說話時眼神中便已經變得一片冰冷。
“最後再問一句,王越先生我們之間是否已經沒有了任何商量的餘地?你連一點點的退讓都不肯麼?”
“是。當然沒有商量的餘地。”王越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細縫。
口中話音還還沒有完全落下,他腳下的青石地面便已經碎了,然後緊跟着他往上一擡腳,右腳周圍方圓兩三尺的石塊兒便同時飛上了天。好像暴風驟雨,呼嘯着直撲向對面的老喇嘛。與此同時,王越的身體也隨着這一股勁兒猛地在原地縱身而起,只往前一個作勢,就彷彿一列高速奔馳的火車帶着一陣令人窒息的勁風,排雲裂氣,一晃眼就撞倒了丹增上師的跟前。
從丹增上師一現身出來開始,到現在,彼此間又是說話,又是試探,而王越其實也一直都在尋找自己合適的出手機會。只不過這個老喇嘛,實在也是難纏到了極點,不但渾身氣息圓融,而且就連站立的姿勢神態也毫無破綻,整個人站在那裡就像是一口倒扣在地上的大鐘,四面八方縫隙皆無,讓他根本也找不到任何的缺陷。
但事已至此,雙方之間的話也說到了盡頭,再要不打,就是彼此虛耗時間了。對於此,老喇嘛修行一生,自然是有的是的耐心,可王越卻已經沒法再等下去了。
於是,他當機立斷,悍然出手!
沒有破綻怕什麼?打的他露出破綻,不就行了!!!
王越出手,向來不會多想。是以他這一出手,發動之快,爆發之猛烈,簡直就像是地裂天崩,颶風狂飆一樣。而他此時,裂地飛石,合身緊跟其後這一招,也正是六合拳中的一式五丁開山。
只不過到了他手裡,這一招已然有所變化,因形就勢,隨機而變,將原本只是一招勢大力沉的劈掌,化作了在高速奔襲中的可怕殺招。
而首當其衝之下,就在王越口中最後一個字出口的那一瞬間裡,在他對面的丹增上師也已經是眉毛一挑,變形變色。雙方的氣機牽引相交,無形中就如同是連上了一根繩子,王越那邊一出手,勢如天崩地裂,老喇嘛這裡立刻也是感同身受。
不但身外的暗紅袍子如被狂風席捲,颯颯裂空舞動,便是他渾身的汗毛都爲之倒豎了起來,就宛如一個人真的置身於大自然的天威之下,狂風,暴雷,全部高懸於身外頭頂一樣,隨時隨刻都有可能形成滅頂之災。
“高手,果然是個高手啊!多少年了……?上一次碰到這樣的人物,還是當初在大馬的時候吧?多少年了,多少年了,再要不和人動一下手,我都以爲自己已經忘了怎麼和人打架了。哈哈哈哈,王越,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只要打死了你,我就可以回廟裡去了!真是期待啊,大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