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九章生死之前沒有花巧
“贏不贏的，我不在乎。我只是想知道，你現在要去哪裡？”王越的臉上神情淡然，說話時的語氣更淡，可話裡面的意思卻是明顯的很，就差直接開口去問趙淳，趙禎在哪了。
“你果然是想通過我，找到我家兄長。”
聽到王越的話，趙淳的眼神驟然一縮，根本也不用多問，就馬上知道了王越的意思。不過，他之前顯然已經是對王越追殺他的目的，有所猜測，此時得到答案後，倒也並不覺得如何意外。只是驚訝於王越此人的大膽，竟然敢在別人的地盤上，單槍匹馬以一人之力，想要直搗黃龍……。
但是，轉念再一想，對方自從被趙禎一路引來之後的種種戰績，心裡又是不由得一陣駭然。這才猛然醒悟到，對面這個名叫王越的傢伙，居然只還是個年紀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可就是這個人，自從出道以來，死在他手下的各方高手，簡直已是不計其數。
而能和那麼多的勢力結仇之後，還能好好的站在這裡，安然無恙，這本身其實就是已經很能說明一些問題了。可惜的是，時至今日，作爲他的敵人和對手，已經有太多的人或是不經意的忽略了這些，又或是根本就沒人相信他可以做到這一步……。
於是，結果所有人便都被他在臉上狠狠的打了一記響亮的耳光。而現在，明顯在這個被打臉的名單上，又已經多了個他們赤紅龍旗的名字。
“告訴我趙禎現在在哪裡，我就放你一馬。”
似乎根本不屑於掩飾自己的目的，王越一開口乾脆就擺明了車馬。
反正以他們兩邊之間的關係早就是已經不可調和了，說再多的話也不可能化干戈爲玉帛，與其絞盡腦汁在這裡和趙淳勾心鬥角，還不如就當面鑼對面鼓，直截了當的問出來。行就行，不行就不行，也省的囉嗦廢話，耽誤彼此的時間。
“要想知道我家兄長在哪裡，當然可以。不過，你得先打贏我再說……。”趙淳臉上的神色這時候已經徹底恢復了平靜，刀刻斧鑿一般的五官上，眉眼如刀。
等到這一番話說出口來之後，他整個人就已經是猛地呼出了一口氣，突然身子一動，一步就和對面的王越撞在了一起。
事已至此，不管是哪一方，任何的話語都已然不必多說。正也是因爲深知這個原因，所以趙淳在這一刻驟然發難時，一出手便好似化作了一個正在衝鋒的騎士。
不但身上的氣息豁的暴漲如潮，殺機熾烈，而且這一次他一動手就是拼命的招數“跨虎登山”。踏步橫行頂身進，一個大跨瞬間便撲到了王越身前，緊跟着在前腳落下震地發力的同時，側身擡肘，右手齊肩肘尖如刀，左手置於腋下，立掌內扣，擺出將出未出的架勢。
隨後，他整個人隨着那一記震腳落地，橫着身子擡肘就頂到了王越的心口處。
啪！的一聲脆響，趙淳的這一記跨虎登山橫行頂肘，發力猛烈乾脆，肘尖只往前一壓，就撞得空氣啪啪作響。帶起來的那股子勁風，不但凝練的有如實質，而且還是打着旋兒的風，隔着還有大半尺遠，就把王越心口部位的衣服絞動了起來。好像是正有一雙看不見的大手，要把王越整個人都撕開。
這就是唐國軍中最正宗的殺法。招數雖然簡單直接，可本質上卻是真真正正的拳械合一，雖是赤手空拳，卻也能打出如同刀槍在手一般的凌厲來。
不過，這樣的一種打法，也正對了王越的心意。蘇家的六合拳原本就是脫槍爲拳，練拳如練槍，走的同樣是拳械合一的路子。是以首當其衝之下，面對趙淳這樣的兇狠殺法，王越也是毫不躲閃，只把手臂豎在胸前，狠狠向外一撥。
砰！兩個人手臂相交，發出來的聲音就像是金石撞擊一樣。甚至力道暴發時，還能看到隱約有火星四濺。
趙淳一身甲冑，在肩肘關節外，還有突起和撞角，一撞之下，雖是徒手卻能在近身搏殺中起到一般兵器無法企及的作用。而且殺傷力巨大，以他的功夫真要頂個結實，就是半尺厚的石碑也能撞得粉碎。
因此，王越這一撥雖是半步不退的硬碰硬，實際上卻是側打。小臂一個外撥，趙淳的這一招立刻就被化解的乾乾淨淨。隨後，王越外撥變前擊，腳下朝前硬擠進步，剛把對手撥開的小臂立刻往前一落，斜臂橫砸，猛擊向趙淳的一側軟肋。
高手搏殺，最兇險的就在雙方互相近身的那一剎那。因爲在那種時候，兩邊的招數變化都已經是屬於身體本能反應的範疇了。起手之間，誰的反應更快，誰的勝算就更大一些，尤其是在變招的時候，根本也不可能用上平時練拳的套路，完全就是隨機應變，尋隙而動。
所以，真正的高手在爭輸贏長短的時候也許還能打上十幾招，可一旦到了要必須分出生死的時候了，那反倒就是那麼雙方一近身的功夫了。不好看，但絕對夠兇殘！
而這，其實才是江湖上最真實的打法。生死之前，沒有花巧。
趙淳和王越手臂相交，只覺得小臂一陣發緊發熱，筋肉猛跳，立刻就知道自己的外甲已經有些變形了，大驚之下，哪裡還敢怠慢，連忙一收腹，屁股往後掉。同時原本置於左側腋下的那隻手好像棍子一樣點了出去，嗤的一下，分開空氣，直奔王越的喉結。
並且他的手上戴着如同西方騎士甲一樣的鐵手套，就連手指的部位都是由一個個細小的鐵環編制而成的，在不影響關節動作的同時，最大程度的兼顧了堅硬的屬性，一招點出來指關節凸出足有半寸還多。
面對着對方武裝到了指尖，不是武器卻勝似武器的這一招，王越一樣也是擡起了自己的另外一隻手，虎口叉開，一記託樑換柱，又是硬接了趙淳的這一下。
結果，又是崩的一聲大響，宛如金鐵交擊，王越的這隻手在架住對方手腕的一瞬間，突然五指回握，一把便扣住了趙淳的腕子。
繼而，他人往後撤了一大步，順勢拉動對方身形前傾，緊接着又快速返回，提膝上揚，一記膝撞便奔着趙淳的腦袋臉面去了。
抓腕壓臂，先退後進。以身合膝，上頂下拉。
這是典型的大擒拿的手法。只是被王越用出來後，爆發力更強，一個簡單到極點的膝撞，給人的感覺就像是拿自己的臉去撞鐵樁子一樣。
巨大的力量，使得身形不穩，趙淳在這一瞬間裡，反應也是快到了極點，原本是被迫前傾的上半身居然被他順勢一鬆，然後整個人就憑空一轉，藉着王越抓住他手腕的支撐點，來了個怪蟒翻身。
渾身鐵甲，居然腰身也能柔軟的好似沒有骨頭一樣。不但在最後關頭避開了王越的提膝一撞，而且還順勢翻身前竄，如牛頂角，將一側肩頭的鋼鐵撞角狠狠扎向了王越的胸腹交接處。
雙方一近身，須臾間就過了幾招。王越居然沒有收到預料的效果，頓時就知道趙淳的功夫了得，是個久經沙場，經驗豐富之輩。而且佔了身穿甲冑的便宜，就算是他一時間也無法鎖定勝局。
下一刻，勁風及體，對方翻身扭轉，脊背好似蟒蛇起伏，順勢合肩這麼一撞，那尖銳的金屬撞角還沒有真個碰到他的身體，王越就已經感到了胸腹間的皮膚一陣緊縮。銅錢大的一片區域裡，肌肉痙攣也似的跳動不休，像是被針狠狠的紮了一下。
這傢伙肩膀上的撞角絕對不是一般東西，雖然沒有開刃，可是前端尖銳宛如一根螺旋狀的牛角。瞬間裡給王越的感覺，竟是比什麼刀劍利器都要可怕的多。
因此，面對趙淳的這一下，他整個人的精神都運轉到了最快，根本不敢有半點兒的馬虎大意，當下一口長吸，胸腹內斂，頓時肚子上面就像是陷進去了一個大坑。
結果，趙淳往前這麼一撲之下，肩膀頭上空空蕩蕩，一擊到了盡頭，便彷彿是沒有了着落。一驚之下，這才猛然發現，自己的勢子居然就已經盡了，而王越的身體雖然已經和他近在眼前，卻始終還差了那麼三分，就是沒有夠到。
雖然自家肩上的頂角鋒銳無比，但奈何此時已是強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
而這一瞬間的王越，在間不容髮之際避開他這一頂，整個人站在原地就像是一隻單腿獨立的大公雞，挺胸收腹，金雞獨立，可馬上他提起來的那隻腳已是朝前直蹬了出去。
趙淳一招落在空處，心裡就大叫了一聲壞了，然後就看到王越金雞獨立般的起腳一擡小腿，頓時下意識的就要欺身上前，把兩人之間的距離變得更近一些，好讓對方的後招無法用出來。卻不想王越的動作比他更快，竟是根本沒有任何蓄勢發力，就那麼小腿一擡，直接就朝他蹬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