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王越注意到自己,常真如頓時也不隱瞞,從座位上站起來,張口就是一陣大笑。表面上說是讓王越這個“長輩”來指點自己徒弟的功夫,實際上卻還是擺明了想要自己的徒弟替他找回這個場子來。
練功夫的人,說白了其實都是好名的!尤其是像常真如這樣的名宿,本身名氣就夠大的了,卻莫名其妙在王越身上栽了個跟頭,心裡自然憋氣,但又因爲蘇明秋的緣故,他也沒有辦法自己找回這個場子來,時間一長,就成了一塊心病。
好在,這一次常衡隨後也從國內趕了過來,又碰上這麼個機會,常真如當然就不會平白放過了!!
“踏雪尋梅刀?”
雖然對國內的武術已經有了一些瞭解,但對於刀術,王越卻是第一次正面的接觸。
梅花拳無疑是一門十分古老的拳種,名氣固然不是很大,但事實上卻是國內圈子裡面極少數出自於“會門”的功夫。而所謂的會門,在過去也有個不好聽的名字,就叫做“拳匪”。
說白了,就是在歷史上做過以拳結社,揭竿而起,席捲天下的事情。
正所謂“天下梅花是一家”。
梅花拳這一派的門人,在前朝的時候始終都被視爲非法的會門組織,雖然前後數次結社起義,但最終都在失敗後,被前朝完顏氏窮搜天下,大肆鎮壓。所以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裡,梅花拳的弟子都四處奔逃轉入地下,整個拳派的活動始終是秉承着父子相傳,親族發展的宗旨,秘密傳承。
不但保密,而且神秘!!
所以,哪怕是到了現在,這一家的功夫雖然是一家武術門派,可以不再像從前一樣遮遮掩掩的發展了,但骨子裡面依舊保留着幾分濃重的宗教色彩。
“氣斂入脊骨,真形合形形……。”王越的眼睛始終看着常衡手裡的那口短刀,眼神中流露出一絲忍不住的讚歎:“我以前碰到過一個白銀之手的殺手,也是個用刀的,但他的刀只是用來殺人的刀,並不算是真正的刀術。還和一個叫阿布都勒的人交過手,他的刀雖然用的很好,可到底是少了幾分底蘊,都不如你的這個徒弟。”
“而且,我看他現在的架子,用的雖然是刀,但發力卻從腳起,想必你們這一派的刀法,也是尤其重視身法和步法吧?踏雪尋梅……一個踏字,一個尋字,這裡面的寓意很深啊!”
“咦?好傢伙!你小子這眼睛夠毒的啊,不過,光說不練那是假把式,說的再多也不如搭把手實在。我這徒弟練刀練了二十年,以前一直在部隊裡,和人交手的機會不多,現在好不容易碰到你,那你這個當師叔的就好好指點一下吧。也好讓常衡心裡對自己的實力有個數。省的日後碰到了什麼不知根底的高手再吃個悶虧。”
“哦?”
王越看了一眼常真如,饒有興趣的道:“聽你這意思,似乎常衡以前還在什麼人手裡吃過悶虧啊?不知道,以他的刀術,能讓他的吃虧的又是哪一位?”
“是洪森。”常真如哼了一聲,豹眼環睜:“當初追查這個人的時候,常衡剛從部隊退役轉到龍驤衛,立功心切之下,曾經和這個洪森交過手。結果,他雖然劈了對方一刀在臉上,但他也被洪森一記穿林腳踢得在牀上躺了半年,差點兒就死了。這小子心高氣傲,總以爲自己一刀在手,便有我無敵,讓他吃些教訓纔好。”、
“穿林腿?那個洪森練得是北派的腳法?”王越聞言側了側耳朵,點點頭緊跟着又搖了搖頭,“實戰是沒錯的,只要不被當場打死打殘了,那就是有益無害。你這徒弟的刀術,其實已經是有了幾分大家風範了。不過,兵器這東西,向來都是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樂險的,用短刀的人,身法和步法纔是關鍵。其餘的,我也說不出太多的東西來。”
“哈哈,王越,你也不用多說。這一段時間你做過什麼事,我可是知道的比誰都清楚!連周長虎都被你給打死了,就憑這一點,指點一下常衡的功夫,你就完全有這個資格。”
常真如哈哈大笑着,說話時雖然沒什麼隱瞞,可在這種場合下,話裡話外裡流露出來的意思卻也是不言而喻。
“那隨你們的便了。正好最近我和七叔練拳,剛剛也有了點心得體會,到時候要是收不住手,你也別怪我。”聽到常真如這麼一說,王越也懶得多講,只是點點頭,便不再言語了。
事實上,他也知道,常真如心裡到底是在打着什麼主意。這個人雖然生的粗豪,看似豪邁,但實際上,卻是城府極深,哪怕是現在對他並沒什麼惡意,可私底下卻也肯定是想要試探一下自己的深淺的。
畢竟,龍驤衛這個組織,乾的就是這個活兒。而常真如這種人,明顯也是早就習慣了刺探別人的隱秘!!
“既然是這樣,小師叔,常衡我就獻醜了。剛纔您要吃肉,那我現在就給您切一盤肉過來吧。”
王越一句話剛說完,就在這時,對面的常衡也準備好了。說話間,一口氣吞入腹中,絲絲縷縷,悠長持久,彷彿一陣清風吹過,連帶着他手中的那口短刀也是輕輕一顫。頓時刀光如水,冷氣森森。
同時,他又將另外一隻手裡託着的羊肉,輕輕一轉,憑空往回收了半尺。
隨後,常衡的胸腹之中氣息一轉,繼而一口氣重又噴了出來,直直噴在手中的短刀之上。立時間,就只聽到錚!的一聲長吟,刀身一震如同鸞鳳清鳴。
下一刻,刀光如雪,似一道道輕風掠出,只是刷刷刷!一陣輕響,那塊四四方方的羊肉便被切成了無數薄薄的肉片。
“腕力不錯。”王越輕輕點了下頭,不過稱讚的卻不是常衡的刀術,而是他運刀發力的腕力。
手切羊肉,本來也不算是什麼刀法,別說是常衡這種練了二十幾年刀的刀術高手,就是國內隨隨便便一個合格的廚師,也能把一塊羊肉,切得要多薄有多薄,兩者之間的區別無非就是一個快慢而已。
但常衡切肉的快,卻的確是一絕,就算王越這樣從來不知道虛以委蛇的人在看了他剛纔的刀功之後,也不得不讚了他一聲“腕力不錯”。
新鮮的羊肉,不但肉質細嫩,而且肌肉富含彈性,含水量很大!一般人切肉,都要一片一片,小心翼翼的切,切得越薄,肉片就越容易破碎。
這樣的羊肉,放在案板上尚且要分清紋路,仔細的切,何況是常衡這樣用手託着,然後在一瞬間力快速的出刀百餘次,把羊肉平攤在掌心之上,在十幾秒的時間裡,切成大小一致的肉片。然後,在收刀之後,所有的肉片還整整齊齊的摞在一起,一切都如未切之前一般!
而這樣閃電般的出刀速度,無疑也是對一個人的眼力和技巧,是有着極高的要求的。在這一點上,常衡不論是對自身力量的把握,還是精神層面的關注,明顯都已經是達到了一個常人無法企及的地步的。尤其是在他運刀發力的時候,全憑手腕的推送,一來一去,看似簡單,實則卻是如同機械般的精準,腕力和耐力的確也都是遠遠超出了一般人的想象之外。
以這樣的腕力來用刀,顛覆之間,就足以要了人的老命。
“哎,真是不好意思,小師叔。因爲工作的關係,我和人交手的機會實在不多,刀術都是練出來的而不是殺出來的。再加上,這段時間分心太過,卻是連這口刀都和我生分了許多似得,以前切肉練刀,這樣一塊肉我能在十個呼吸內切成一百三十八片,但現在卻只能切出一百零八片了。所以,這羊肉卻是切得有些厚了,還請小師叔不要介意。”
這個常衡一下切完了掌心中的羊肉後,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然後就用刀輕輕一挑,挑起了最上面的一片羊肉,對光一晃,卻是其薄如紙一般,紅白二色的脂肪如同大理石的紋路,隱隱放光。
緊接着他又把手中的羊肉放在案板上早已準備好的一個白瓷盤子裡,五指一旋,頓時一百多片羊肉,散開如花,片片分明。竟是連一片粘連不清的都沒有。
“常衡,別廢話了,切好了肉,就趕緊送上來吧。至於切多切少,你小師叔也不會在意這點旁枝末節的事情,你說是吧,王越?”
與此同時,圍桌而坐的常真如也站起了身子,看着常衡短刀上挑着的那一片羊肉,又看了一眼王越和蘇明秋,眼神中頓時也顯出了幾分期待和興奮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