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時間,他們也應該到了。不過也對,在這種時候,洪家的人避嫌還來不及,當然也不會在這事情上做的太明顯了,出動私軍纔是題中應有之義!而且,據我所知洪家的那位老爺子當初可是出身前朝洪門的,後來新朝鼎革,洪門雖然早已風吹雲散,但卻還是有不少人託庇在他的門下的,你說的這支私軍,如果我猜的不錯,應該指的就是這些人吧?”
聽到常真如的話,蘇明秋卻似乎一點兒都不覺得意外,只是拿起酒杯輕輕的抿了一口。
“哎,真是什麼事都瞞不過你啊!不過,當初洪門的那些老傢伙現在也都死的差不多了,這些人都是他們的下一代徒子徒孫,尤其是我說的那個洪森,人雖沒什麼名氣,但當初化名以京師‘威武鏢局’鏢頭的身份,遊走各地,挑戰踢館,死在他手下的有名拳師少說也有幾十個。後來銷聲匿跡,我的手下一直追查了兩年,才查出來他的真實身份,再要有所行動時,這個人就突然消失不見了,卻沒有想到現在卻被我在國外碰見了他。”
“還有這樣的事?不過京師的威武鏢局原本就是當年洪門的產業,現在估計也早就落到了洪家的手裡了,你說的這個洪森用這種身份挑戰踢館也沒什麼毛病。只是人家既然來了,那我也沒辦法,實在躲不過去,那便只好再做過一場就是了!倒是你,常真如,能在這種時候和我說這些,也不枉你我相交多年,來吧,喝酒。我這酒可是當初從國內太白樓帶過來的極品,裡面泡了一根百年的老參,這麼長時間下來,就剩這麼多了。”
說話間,蘇明秋也不多說,只把手在面前桌子上輕輕一拍,頓時啪的一響,桌角處的一個古香古色的酒罈子立刻就跳了起來,而後從壇口處濺出大片的酒液,直直衝起一尺多高,酒香四溢。
然後蘇明秋再把手向下一引,漫天酒液立刻如同倦鳥歸林,紛紛合攏在一處,化作一道亮晶晶的水線,憑空一轉就那麼連綿不斷的落在了常真如面前的酒碗裡。
頃刻間,酒罈落回原處,無聲無息,紅彤彤的的酒水恰好填滿了那一隻大碗,一絲不多一絲不少!!
“你這雲手……,哎,真是越來越出神入化了,在你面前我真是羞於動手,只能喝酒了。不過,也只有你這樣的傢伙,纔會真的不把洪家的那些人放在眼裡吧,換做旁人,只怕早就有多遠就跑多遠了。”
常真如眼見着蘇明秋忽然亮了這麼一手,立刻就也知道了蘇明秋所要表達出來的意思,當下便也不在這事情上多說,拿起碗來,一仰脖子,咕咚咕咚,就喝了下去。
洪家的私軍雖然是洪門後裔,個頂個都是高手,但這裡到底不是在國內,以蘇明秋的功夫,卻也真的沒有必要害怕任何人。
常真如本來還想用這個消息賣個好,但看見蘇明秋這一手雲手施展出來,頓時就轉移了話題。
“你們兩個,真是不痛快,一個喝酒用嘴抿,三錢的酒盅能喝一頓飯,一個乾脆就不喝酒了。尤其是你,王越,你能打出那麼剛猛的拳法來,體力爆發,力道兇猛的簡直是我平生之僅見,但怎麼能不喝酒呢?大好男兒,就得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麼,要不然人活着豈不是太沒意思了!!”
“不行,酒這東西說到底還是屬於興奮劑,少喝雖然可以活血,但喝多了就會損傷腦子和精神。照你這個喝法,就算功夫再好,到了七八十歲之後,體力衰退到一個極點,手就會開始哆嗦了。”
王越和常真如本來就不熟,所以說起話來也沒有多少顧忌,聽到他這麼一說,不由得嘿嘿一笑。不過,他這麼說也的確是事實,練功夫的人氣血本來就旺盛,年輕時好酒,喝多少看似都沒什麼事,但事實上卻等於火上烹油一般,不知不覺就會被酒精傷了腦子。
時間一長,再不知道收斂,到了老了以後,體力衰退,十有八九神經上就會出大問題。手哆嗦還算是輕的,有那練了一輩子外家拳!,嗜酒如命,很多不到六十歲就腦出血了,不死也殘!
“七八十歲?那不是還有二十幾年的時間麼,不管,不管,人活着已經是這麼無趣了,要是連酒都不能痛痛快快的喝,那還不如就直接死了乾脆。何況,幹我們這一行的,能得善終的又有幾個,刀尖上的買賣,說不定等不到那時候,你老哥哥我就被人宰了,不知道橫屍在哪條大街小巷了呢?”
常真如似乎已經喝的興起,高聲呼喝中,又自己倒了一碗酒,伸出筷子在鍋子裡夾了一堆肉片,塞進嘴裡一陣大嚼。
“不過,你這說法也不是沒有道理,所以我就從來不讓我徒弟喝酒。但是,你喝酒,喝點湯總行吧,這鍋子的底料可是從國內帶來的老鐵西來順的鎮店之寶,再用肉片一煮,那滋味實在是絕了。來來來,常衡!還不給你這位小師叔拿個大點兒的湯碗來,潤潤喉嚨。”
“好嘞,師傅!”
常真如哈哈大笑中,一旁正在拿着刀切肉的常衡連忙答應了一聲,伸手在腰間繫着的圍裙上擦了擦,立刻從旁邊拿起一隻青花的大瓷碗走了過來。
這個在龍驤衛中軍銜已經累至校尉的常衡,年紀雖然已經有三十多了,手底下更是有不小的權利,但在這種場合下,卻因爲輩分的緣故,連臺面都上不去,只能在一旁拿筷子拿碗,客串了一會飯店裡的跑堂夥計。
如今聽到自己師傅這麼一聲呼喝,自然也明白常真如到底是什麼意思,當下就用勺子輕輕撇去了鍋子上面的浮沫,盛了一大碗肉湯,給王越遞了過來。
桌子上的黃銅火鍋差不多有一圍粗細,下面堆放着無煙木炭,炭火通紅直燒的鍋子裡面的湯湯水水翻滾不休,咕嘟嘟白氣升騰,離得稍微近一些,便烤的人臉皮發燙,渾身冒汗。由此也足以見得,這裡面的肉湯,溫度得有多麼高了。
“小師叔,請您喝湯!”
而這個常衡盛滿了一碗湯後,也是用雙手捧着,恭恭敬敬的送到了王越身前。同時腰身往下一彎,就像是晚輩向長輩敬茶一樣,王越不接着碗,他就不直起身子來。
“哦?你這是敬茶,還是想讓我喝肉湯啊?另外,你年紀也比我大,況且咱們也不是一個師門的,所以你也不用叫我師叔,大家平輩論交就是了。”
王越一看到這個常衡雙手捧着碗的動作,立刻就明白了,這是常真如在報復自己。當初他第一次和常真如見面,就糊里糊塗的打了一場,結果弄得對方灰頭土臉,顏面大失,後來發生了那麼多事情,雙方也沒有再見面,本以爲事情就這麼過去了,沒想到今天見面,他卻在這裡等着自己!!
而且,顯然這也都是,有預謀的。不過,常真如到底還是憐惜自己的羽毛,尤其是當真蘇明秋的面,還做不出以大欺小的事情,所以就讓他的徒弟藉着這個機會,來爲難自己一下。這裡面雖然說未必就有什麼大的惡意,但人家現在都畢恭畢敬到這個份上了,甚至連小師叔都叫出來了,一旦自己不敢喝,可也就算是丟臉了,連帶着蘇明秋都會面上無光。
“禮不可廢。我師父和蘇先生平輩論交,是知己好友,您又是蘇先生的師弟,當然就是我的小師叔了。咱們練拳的人,規矩大如天,常衡可不敢和您平起平坐。小師叔,還是請您喝湯吧!!”
常衡心裡也是在笑,但臉上的表情卻始終恭敬如初,彎腰拱手,一碗熱氣騰騰猶自在碗口中翻騰着魚眼泡的肉湯,頓時又往前送了一送。
常衡雖然是常真如的徒弟,但年過三十之後,功夫已經盡得真傳,加上個人的能力突出,近些年在龍驤衛中已經有了些青出於藍的意思。能讓他花這麼大心思來“敬茶”的人,真是不多了!!
不過,對於此,王越顯然也是毫不畏懼。聽他這麼一講,頓時哈哈一笑:“既然是這樣,那我也就認了你這個師侄了。正好現在口渴,你這碗湯,我便喝了。”
說話間,他竟是一伸手便從常衡手中接過了碗,然後一仰脖子,就把滿滿一大碗的肉湯倒進了嘴裡。喉嚨聳動,咕咚咕咚,轉眼間,喝的點滴不剩。
那麼燙的湯水,近乎滾開,別說是這麼喝,流經嬌弱的食道,就是直接潑在人身上,立刻也會弄出個三度燙傷來。但王越和普通人不一樣,一般人練功夫,功夫再高,就算是力量滲透到了五臟六腑了,那也是個肉人,頂多是練氣的功夫高深,一口氣可以裹住熱水,吞入腹中,斷沒有像他這樣一口氣就喝光了這麼一大碗的。
好在王越的身體已經經過劍器青蓮幾度改造,軀體的強橫程度,數十倍於常人,這點事情倒也難不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