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人,女的叫林秀秀,是大馬總督林德武的女兒,家裡世代經營海運,早在帝國收復南洋之前,她們林家就是當地的唐人圈子裡面數一數二的鉅富豪門。而且除了這個身份之外,她的哥哥林玄武還師承泗水霍家拳,被譽爲國內燕青門的第一高手,名震南方六省,受他影響,林秀秀也同樣精通技擊武術,練得一手好拳法。近些年來在她們兄妹兩個的主導下,林氏家族的海外貿易不但發展的十分迅速,五年裡拓展了六條航線,把生意做到了海外各國的市場,而且根據我們的情報,林家對曼徹斯特這裡新建的總領館也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
“所以,如果不出意外,這一次小姐要南下述職,這個女人應該就是一直以來阻撓我們的幕後黑手之一了。”
“大馬的林家?”王越聞言,不由愣了一下,“林玄武……。”
他雖然不經商,對商家的最基礎印象也僅僅只停留在自己這些年經常使用的一些東西上,但這並不妨礙他知道財叔剛剛說到的這個大馬的林家。
因爲王越在打死了那個安布羅之後,就不止一次的查閱過有關於國內南洋各地的資料,對這個腳踏東南亞,明面上的生意囊括衣食住行方方面面,私下裡卻把持着東南一隅包括淡馬錫,大馬,三佛齊,呂宋島等地區超過半數以上的毒品交易市場,甚至在內陸和海外的一些沿海大城市,也有不少分銷的渠道的豪門世家,又怎麼可能沒有半點關注呢。
尤其是近代以來,東南亞各地新入版圖,局勢難免混亂,除了鎮壓之外,唐國還採取了類似於“師夷長技以制夷”的政策大量任用當地人來治理當地土著。林家雖是唐人,但卻因爲數代以來定居大馬,勢力手段根深蒂固,所以才被冠以了一個總督的名頭,得以將手從商界伸到了政界。
而在這其中真正引起王越對這個林家興趣的,卻還是因爲這個林玄武。
根據蘇明秋蒐集來的一些資料上,記載的很清楚,說是這位林家長子的燕青拳已經練到了收發由心,沾衣即跌,“一旦交手,不管是人是牛,凡沾了他的衣角,都會瞬間跌出丈八遠的地步。”
這話說的有些誇張,但實際上的意思就是,林玄武已經把燕青拳中的摔法和跌法練到了三節四梢。就好像練內家功夫中的借力卸力,功夫到了家,渾身上下便能不着寸力,所謂蚊蟲不能落,一羽不能加。舉手投足就能把人放翻出丈外。
這在唐國武術中有個名頭,就叫做“沾衣十八跌”。具體點便是說這個人將拳法中的摔法和跌法已經練到了極其高明的境界,從而對於力量的運用精細入微,能人所不能。一般人功夫稍差一點不明就裡,不用被他的拳頭打中,雙方只要一碰上,對方人就飛出去了。
又有傳說,林玄武年輕時曾經專程到臨濟龍門寺拜祭“緊那羅王”。
事後不久,就有武僧團的大武僧傳出話來,說是林玄武在拜訪素聞老和尚時,曾經求其指點,打了一趟燕青拳,被老和尚譽爲近七十年來平生僅見的迷蹤藝。不出二十年林玄武的燕青拳就會登峰造極,體會到當年燕青門祖師跌撲之法天下無雙的意境。
龍門寺現在的輩分排行,“湛寂淳貞素,德行永延衡。”,這位素聞老和尚生在前朝末年,如今已是龍門禪院中輩分最長的一位的老宗師了,且不說他的功夫拳法究竟到了什麼境界,只說門下幾位德字輩和行字輩的徒弟徒孫,就有哪一個不是龍門拳術中的大師級高手。
能得到這位老宗師這樣的一種評價,也足以反映出林玄武的確是一個了不得的天才人物。
而林玄武之所以萬里迢迢,遠赴龍門,也的確是存了尋根問祖的心思。他的燕青拳雖然學自泗水霍家,但事實上這一門功夫最開始的源頭,有一種說法就是始於元蒙年間的龍門寺緊那羅王。因此,直至今日,臨濟龍門中也仍有秘傳的燕青拳一脈。
燕青流傳甚廣,因其傳承不同,故又有“秘宗拳”、“迷蹤藝”、“猊拳”等諸多稱呼,且也因派系之別,各家拳法同中有異。林玄武年輕時花了十幾年時間,遊走各地,拜訪名家,爲的就是兼容幷蓄,把各家拳譜融爲一體,變成自己的東西。
直到三十歲之後,他纔回到南洋大馬修生養息。再有人來挑戰,自此之後便再也沒輸過,而且林玄武是真正的實戰派,出手狠辣,不交手則以,一動手便少有人能在他手下全身而退。非死即殘!
就連縱橫了南洋幾十年之久的南拳大師陳虎年也在一次挑戰中死在了他的拳下。
陳虎年那時候四十幾歲,正當體力巔峰,一手洪拳早就練得爐火純青,已經開始吐納調戲,步入了內家拳中的上乘境界,功夫分出了陰陽,剛柔並濟。
可那次交手的結果,他仍舊是死了。這也從而也奠定了林玄武燕青拳第一高手的美名。
而且,更值得一提的是,林玄武打死陳虎年用的卻不是純粹的燕青拳功夫,而是龍門五拳中的龍形拳。
因此,事後就有不少人在紛紛猜測,當年林玄武龍門一行,很可能是得到了素聞老和尚的親自指點,把五形拳中龍拳練神的精髓學到了手。再往後十幾年,說不定哪一天就能真正的煉氣化神,成爲真正的宗師級大高手了。
“對,就是這個林家。”財叔肯定的點了點頭:“林家出了個麒麟子,林德武這個老傢伙便不再滿足家族的勢力始終困守南洋。而他們林家本來就在海外頗有人脈,這一次曼徹斯特將設總領館,被考察的官員中除了小姐之外,還有一個人就是林家的子弟。”
“哦?”
王越很快的就從回憶中恢復過來,聽到財叔這麼一解釋,心裡反倒就有些糊塗了,“國內的官員上任,這是正常的調動和升遷吧?難道爲了這麼一個總領事的位置,林家真敢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哼,這也沒有什麼奇怪的?國內的吏治雖然不錯,但原本不屬於大唐的那些領土,現在卻如同自治,除了軍權和稅收之外,像是林家這樣的土皇帝在大馬甚至可以一手遮天。況且,這家人本來也不是什麼好人,當初前朝敗亡,可就是不少人流落在大馬,受到他們庇護的。另外,我們的人也查到,最近一段時間,林家曾有一筆鉅額資金通過海外銀行秘密轉賬後,分散着打進了一個十分可疑的不記名賬戶。而且這個賬戶很可能就是賞金獵人的地下公會的……。”
“什麼?”王越聞言,心裡驟然一動。
“另外,你在看這個人。”
財叔又伸手指了指照片中和林秀秀站在一起的那個年輕男子,“這個人叫宋超然,是灣島宋家的四子。宋家雖然不顯山不露水,沒什麼太大的名氣,但你要知道,這世上真正有底蘊的家族是絕對不會一直那麼高調的。宋家當初是受過尼德蘭國王特封的老牌太平紳士,有西方有貴族的頭銜,這讓他們和這邊的各國王室的關係非常不錯。尤其是這個宋超然,本身就是個混血兒的他還是王室重金禮聘的馬術教練,專門教那些貴族子弟們騎馬打獵,地位十分超然……。”
“而這一次,我們接下來的行程之所以會不得不臨時改變,平添了許多變數,究其原因也正是這個宋超然在幫着林秀秀暗中發力,藉着某位權貴的身份說服了外交部的一位高官。並由這位高官出面在曼徹斯特以私人的名義,邀請各國的領事出席明天的一次慈善酒會。”
原來財叔剛拿出來的這些照片裡,就都是明天要去參加的那次酒會中,他認爲十分關鍵的人物。這裡面除了前面介紹的林秀秀和宋超然兩個唐人之外,剩下的不是本地一些豪門鉅富,就是各國設在北方的領館領事,除此之外甚至還有王室的兩位的公主和王子應邀出席。
“一個唐人是條龍,兩個唐人是條蟲!這麼多年下來了,我們這些人除了生活的更好了一些之外,大多數仍舊是改不了內鬥的本性。時候在國外,同胞之間的迫害比起異族傾軋更殘酷。”財叔看見王越似乎在沉思,想着什麼,忽然笑着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等到王越聽到耳朵裡,皺起了眉頭時,卻又把話鋒一轉。
“今天雖然小姐沒有在,也沒有見到你,但你既然是蘇小姐請過來的,那麼咱們就不是外人了。這麼一來,有些話哪怕再不好說,我卻也要提醒你一下,好叫你有個心理準備。”
“什麼事?”王越擡起眼睛問了一句,覺得財叔的語氣忽然變得有些奇怪起來。
“小姐的事,老爺子不是不知道,但是對於小姐從政這件事,老爺子的心裡其實還是有些意見的。所以在小姐的事情上,有些問題我希望王越你最好不要參與進來。受人之託忠人之事,你既然是做保鏢的,那就只要做好分內的事情就好了。王越,我的意思你明白麼?”財叔目光炯炯盯着王越的眼睛。
“這個你放心!我這次來,不過是爲了還別人一個人情,我又不認識你家小姐,她的事除非是在我面前涉及到了生死,不然別的事,都和我無關。”雖然有些驚訝財叔會在這種時候和他說的這些話,而且對方說的東西叫他聽起來也有些稍稍刺耳的感覺,但不可否認的是在王越的心裡也的確是這麼想的。
如果不是因爲蘇明秋,他認得蘇水嫣是誰呀?以他的個性,又怎麼會把人情用在這種事情上?
況且,從心裡往外他也不願意摻和人家的家事。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以夏家在國內的地位,一旦趟進這潭渾水裡,那對他日後回到國內,肯定也不會是什麼好事。
“還有,明天的酒會,非富即貴,我有事情是不能跟過去的,你一定要一直跟在蘇小姐身邊。因爲明天她會以我們小姐的身份參加,如果這裡面真有林家摻了一腳的話,我怕他們會藉着這次機會下手。”財叔猶豫了一下,說出了自己的擔心。
王越手指微微的捻動着,臉色上看不出有任何的變化,只是在沉吟了一會兒後,問了一句:“難道他們就不怕得罪了你們夏家?”
“怕,他們當然怕。”
財叔嘆了口氣,“可是夏家畢竟也不是一家獨大,雖然名義上的鹽幫弟子遍佈各地,但時間太長了,很多地方的社團和組織也只是掛了一個鹽幫的字號而已,陽奉陰違的事情從不少幹。至少據我所知,灣島的宋家就和三合會之間淵源極深,南洋一帶也都是各自爲政,所以在某種程度上,大家雖然都有所顧忌,但只要不是真的傷害了小姐本人,出了事又沒有確鑿的證據,就沒人會輕易的向對方展開報復。何況現在還有個輪迴在背黑鍋。”
王越聽得很仔細,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到有關於國內社會中的一些秘聞。這些比較具體的情況,如果不是像財叔這種真正混在圈子裡的老人,一般人是絕對不會說的這麼清楚的。
“這次的事情顯然是對林氏十分重要,所以我纔會更擔心明天的安全。我希望你,能看在蘇七爺的面上,能多費些心思……。”財叔活了這麼大年紀,見多識廣,只通過這一番接觸,心裡就已經大致摸清楚了王越的一些性格。
知道像他這種人,向來一是一,二是二,雖然信守承諾,卻也不會胡亂伸手。答應給人做保鏢,那肯定就是做保鏢,絕對不會做任何超出保鏢職責的事情。
而這也恰恰就是財叔心裡比較擔心和感到矛盾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