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的戰事平息,船艙裡面也開始有人進進出出的搬運屍體。王越從最底層一路走上來,也沒有回自己原來的房間,而是徑直走到最上面在指揮塔的旁邊挑了一間靠近船尾的艙室。
而這間艙室在設計上,原本就是作爲船長休息室來用的,不但面積更大,設施更全,而且因爲處在甲板上面,在靠着船舷的一側還有一扇窗戶。從這裡一眼望過去,就能看到外面的大海,視野十分廣闊。
不過,今天晚上的天氣顯然不太好,在將近凌晨兩點左右的時候,外面就開始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清新的海風吹進房間裡面,有種淡淡的鹹腥味道,顯然是甲板上死的人有點多了,以至於連空氣中都多了這麼一股子血氣。
王越在房間裡,洗了個熱水澡,換了乾淨的衣服,又喝了點兒熱水,躺在船上休息了三個小時後再次醒來時,整個人就已經又變得神清氣爽起來。昨夜種種宛如夢幻泡影,不但體力盡復,而且精神上的疲勞也迅速的恢復過來。
此時外面的雨還不依不饒的下着,風中裹挾着濃濃的水氣,撲面吹在臉上,給人的感覺就好像是置身於江南福地,和風細雨間,隱隱約約就有了一種沾衣不溼杏花雨的味道,讓人不知不覺站在窗口面朝大海就沉浸了進去。
王越雖然長這麼大都沒回過國內,也無從感受什麼小橋流水江南風韻,但此時此地,憑窗願望,這種念頭卻很自然的涌上了他的心頭。
而究其根本,不管是上一輩子,還是這一世,他從裡到外都也是個地地道道的東方人,不管身在何方,骨子裡面就是這個調調,任憑怎麼改也改不了的。
不過,這種如同鄉愁一般的回味感覺,也只是在他醒來之後的那麼一瞬間涌上心頭罷了,之後,他的腦袋裡面就開始不斷的回憶起昨天發生的每一件事情,以及最後一剎那,瀧澤秀持刀刺殺的一往無回,猛烈可怕。
王越雖然到現在也不認爲這個女人對他能有什麼太大的威脅,但每每想來,卻又始終覺得那一幕實在是自己自從出道以來,前所未遇的兇險。
總結起來一句話,那就是自己還是小看了天下“英雄”。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後,經所遇的每一件事情,他都能憑藉着自己強橫的武力一路碾壓過來。不管對手是什麼人,只要他願意,他就能隨心所欲的擊倒一切,所有的陰謀詭計在他的力量面前都顯得是那麼的蒼白無助。一樁樁,一件件往事,所體現出來的那種超乎常人想象之上的體力和爆發力,還有速度,反應,都讓他自己在心裡有了近乎蔑視一切的自信。
更不要提,在蘇明秋傳授他內家拳法之後,數次對上龐大的軍方勢力,每一次都被他如同摧枯拉朽般的擊潰。任憑何等高手,就算是如同羅德里格斯那樣的劍術大師,在他手底下一樣沒能討到半點便宜……。
所以,漸漸的,他的心裡對於這個世界的力量體系,想當然的就產生了一種不過如此的心理。
但是,直到這一次,面對着功夫遠不如他的瀧澤秀出手刺殺的那一瞬間,王越的心理卻始終不能徹底的平靜下來。
哪怕對手令他最忌諱的,其實就只是那一把鋒利的肋差短刀而已,可事後想來,他才明白最讓他感到心悸的實際上卻是瀧澤秀爲了殺他,算計到極點的那一份心思和手段。
“殺人的手段有的是,功夫不過就是其中一種。連一個女人,都能通過事先的調查,精密的安排,在最後一刻迸發出足以威脅到我生命的一擊,那換了更高明的殺手刺客,我還能不能在最後關頭反應過來呢?我雖然不屑陰謀詭計,但現在我的功夫其實不過是剛剛步入正軌而已,別人覺得我厲害,實際上我只是堪堪摸到一點兒這個世界力量體系的皮毛罷了!要想徹底杜絕以後,再發生這樣的事情,我所能做的就只有在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的同時,越發的警惕和小心!!”
“這世界的面紗,我不過就只是剛剛掀起了一角,再往後不知道還有多少的危險等着我呢!”就事論事然後以此推彼,三思之後王越果斷的覺得自己之前的想法實在是有些“驕狂”了,當下心中警鐘一響,思及從前種種,不由得也鬆了一口氣?
只覺得,自己現在醒悟的正是及時,不然等日後碰到了更厲害的敵人,還不知道要吃多大的虧呢?正覺慶幸,就在這時,忽然房門一響,外面忽然傳來幾聲敲門的聲音。
走上前,看門一看,卻正是安妮!
“怎麼了?你一夜沒睡?”眼睛在安妮臉上一轉,安妮臉上的疲憊神色和微微發黑的眼圈顯然是瞞不過人的。
“時間這麼緊,哪有時間睡覺。我可沒你這麼清閒,昨天晚上死了那麼多人,我也睡不着,就去旁聽了一會葛瑞恩他們的審訊。剛剛事情大概已經問明白了,一百多個活口的口供都登記在案,按了指紋,簽了字,還有那三個被你打死的指揮官,全都是古德里安手下的上校軍官,有了這些東西在手,他再怎麼狡辯,不承認,都不行了。”
安妮白了他一眼,自顧自走進房間坐在椅子上,簡單的說了一下審訊的結果。
雖然不用審問,大家就都知道那些人是什麼來歷,但沒有這些實質性的口供,拿出去就算不上證據。
“那些執法者和影子衛隊的人呢?”
“黑天學社的執法者一共五個人,合氣圓舞的影子衛隊只有兩個人,差不多都死在你手裡了。身份也和資料上的一一對應上了,沒有人漏網。不過……。”
安妮說這話,突然皺起眉頭,似乎想到了什麼棘手的事情:“不過那個瀧澤秀,顯然還有些問題,我們一直沒有弄明白。她雖然交代了她實際是東扶桑武田家的家臣,但對於合氣圓舞和武田家家的一些事情卻始終閉口不談。而這,恰恰是總部希望知道的……。”
“這麼說,你已經和上面聯繫過了?”王越道。
“不是我聯繫的,是他們主動找的我。上面的那些老傢伙倒是精明的很,咱們這一邊剛一結束戰鬥,他們那邊馬上就知道了。不過,來電話的不是我們這一派系的,雖然打着總部的名義,我卻不怎麼想理會。”
>安妮說話時,撇了撇嘴,顯然是對鐵十字軍總部的一些人,意見不小。
不過,王越卻不搭這個話茬,只把話題一轉,問道:“今天就是隨後決賽了,你想要我怎麼做?”
“經過昨天晚上這一戰,古德里安的血鯊部隊算是受到了嚴重的打擊了。而且,他的人有這麼多在我手裡,以這個人的脾性,短時間內估計也不會再對你動手了。另外,總部那邊通過這件事,對你的態度似乎也有所緩和,只要今天一過,諸事順利,那接下來你成爲精英學員就沒有任何問題了。”
安妮挑了挑眉毛,似乎對於王越岔開話題的行爲,表示不滿,不過隨後看看王越的臉色卻又暗自嘆了口氣。頓時也明白王越現在的態度明顯對於鐵十字軍已經沒了從前的那種感覺。想要依靠自己幾句話就扭轉他心裡的看法,那顯然是不可能的。
當下坐在椅子上,揮了揮手,道:“算了,我也不和你說這些煩心事了,反正過幾天你和我老師阿道夫先生見過面後,就會什麼都明白了,到時候要怎麼辦,全憑你自己的意願就是了。不過,話又說回來,昨天晚上我可真不敢相信,你居然一個人,就真的把執法者和影子衛隊的傢伙全都料理了?當時的情況危機,我爲了保全自身,不成爲你的累贅,不得不躲進密室隱藏,想想還真的感覺有些對不住你呢!那個瀧澤秀的化妝術實在是太可怕了,居然能把我模仿的那麼像,連葛瑞恩都被騙過去了,你雖然一直沒說後來到底出了什麼事情,但只要我一想就能明白這裡面到底隱藏了多大的危險……。”
王越擺擺手:“你躲起來是對的,不然真要落在那兩個女人手裡,就算她們到最後也不敢對你下手,但終歸也是要置身險地的。他們威脅不了我,卻可以拿你號令你的那些手下!對了,那個瀧澤秀你既然已經開始審問了,那問出來她到底是通過什麼途徑把你模仿的那麼惟妙惟肖嗎?以你的身份,生活的一些小的細節,按理說是不可能隨隨便便就被外面的人知道的?她能這麼模仿你,肯定是有第一手的資料,這個你不能不防啊!還有,那一百多人怎麼辦?總不能一直就這麼關在船上吧?”
“哎!”安妮忽然用手揉着自己的眉頭,嘆了口氣:“關於那個瀧澤秀,我也正在愁這個,不過她既然已經落在了我的手裡,那就有的是時間慢慢審問她。這個倒不是太着急,至於那一百多人,我打算拿來當成咱們的籌碼和軍方做筆交易,但交易的內容還需要仔細想想再說。”
“天都亮了,事情過去這麼長時間,軍方那邊有什麼動靜沒有?”王越又問。
“是有點動靜。”安妮點頭道:“不過,那都是小事。我已經通過一些特殊渠道,向對方表達了我的第一個要求,那就是今天的集訓決賽要平安過渡。”
“哦?難道他們同意了你的要求?”王越點點頭,表示理解,畢竟所有做過的這一切其實都是爲了最後這個名額。
“也沒同意,但也沒有拒絕。不過,我來之前葛瑞恩收到的信息,是對方希望我們釋放所有的人。”安妮緩緩的說着。
“那你的意思呢?”
“我的意思是過了今天再說……。”
就在兩個人正在說話的時候,門外忽然又傳來了一陣腳步聲,隨後門一開,從外面走進來一身疲憊的羅蘭。在她身後還跟着那個憲兵大隊的少校麗貝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