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拉的這一拳發力,正是之前王越之前給他示範的那一招,只不過眼下被薩拉一下施展出來,招法之中還融入了她自身的理解,加上家傳的格雷西柔術技法,一拳擊出固然是在力量的爆發上少了幾分霸道,但卻也因此而多了幾分柔術中獨有的陰柔和詭異。
就好像一根外面包了厚厚一層橡膠的鐵棍,手感雖然是軟的,打起人來卻轉傷內臟和骨骼。這一招的威力雖然和王越演練時那種隨手一抖就打的空氣爆裂,響如雷鳴一般的可怕力量還有極大的差距,但只從技巧上講,她現在掌握的其實已經是很不簡單了。
要知道王越這一拳,表面上看還是鐵十字軍格鬥術中一種基礎的發力技巧,專門練習對自身肌肉的控制,但實際上在經過他體內劍器青蓮的“改造”後,從最根本的細節開始,這就已經和原來的功夫有了一些本質的區別。
雖然都還是關於肌肉控制的方法,但王越教給薩拉的這一手,卻無疑更加全面,不但能鍛鍊原有的大肌肉發力,而且還能控制更多的小肌肉,使這些原本無法被掌握的力量,融入到自己的身體中去。
而且,這一拳打出來,也是薩拉苦練了近一個月後的所有成果。這一個月以來,薩拉每天都在翻來覆去的練習這一招的技巧,只是出拳收拳的動作就反覆做了不止十幾萬次,如今面對着武田信這樣的高手,她一動手,自然而然就把這一招的發力動作用了出來。
千錘百煉,幾乎形成本能。
“咦?”
面對着薩拉這一拳猛烈發力,武田信的精神也一下子繃緊如弦,不過他現在雖然感到十分意外,反應起來卻也是快到極點。站在原地居然不躲不閃,只把雙手次第橫在胸前,一個滾手同時往外一翻,上下分開,朝着薩拉的來勢就絞。
他這一下的手法動作,看姿勢就像是唐國武術中的“短打圈手”,但五指合攏用的卻是拳頭,雙手自小臂往下於胸前平行,前手下壓往上翻,後手上擡向下壓,一前一後,一上一下,就好像是麥田裡的一擡收割機,臂如輪轉。正是武田家合氣柔術中的一招“輪絞”。
並且,在這一招的使用上,武田信也充分利用自己的特長進行了適當的改變,除了原有的手臂旋轉之外,他發力時的落點也很“討巧”,雖是正面防禦絞殺,卻是向外用勁,耩拳側打,而且更多的是借用了兩邊手肘的力量進行壓制性的打擊。
人身上的關節就像是一個個槓桿,這一招以肘部發力就等於大大延長了力臂,作用力自然就更強。
扶桑的柔術裡原本就有專門針對人體關節的多種技法,武田信這個人也果然厲害,只一出手,就把家傳的“大東流合氣柔術”,用的隨心所欲,一點都不拘泥於過往。經他這麼一改,變動雖然不大,但卻更適合自己,所以威力不但沒有減小,反倒是增強了不少。
此外,他這一招出手,寓守爲攻,也有點內家拳借力打力的味道任憑薩拉這一拳的發力如何猛烈,只一靠近中線,就先被他的前手錯過壓在了手肘關節的正上方,緊跟着後手一轉,肘尖下沉,腕往外壓,一下子就把薩拉的整條小臂的前後兩端都絞住了。
如果這時候,薩拉的拳頭還要繼續沿中宮直入,那麼只要武田信一發力,她整個人的重心就都會被她自己的力量帶偏移動。
典型的以小打大,以偏概全。
武田信對戰場時機的把握顯然遠在薩拉之上,這也是他數年來挑戰國內上百高手時磨練出來的驚人眼光和經驗,只憑着這一點,他還沒動手,先就佔了三分先機。
柔術之柔,就在以柔克剛,面對強大的對手,不主動進攻只是一種策略,爲的就是要在對手發動攻擊的一剎那,找到對方的破綻,從而以靜制動,寓守爲攻,一發制敵。不管什麼樣的高手,也不論什麼樣的拳法,只要一出手肯定就會有破綻,大東流合氣柔術最大的特點就是教人如何在最短的時間裡,找到敵人的弱點,然後窺準時機反守爲攻,最終戰勝對手。
武田信一直都認爲,功夫這東西,不出手就沒有破綻,一出手就全是漏洞。
所以,他歷來和人交手,從不主動出擊,只是被動反擊。
咔嚓一聲關節輕響,薩拉的手腕一錯,瞬間就感到了一陣針扎似的疼痛,雙方雖然只是剛一接觸,但她已經是瞬間清楚了武田信的實力,果然是要比自己強一些的。
更重要的是,武田信的實戰經驗也比她豐富的多的多。到底是曾經隻身挑戰過無數高手的人物,比起她這種只在道場中接受訓練和指點,偶爾才和別人打一場的人來說,對方的反應速度和對時機的把握,委實精準到了極點。
不過,雖然第一招交手的一瞬間,薩拉就被對方壓制住了,但她卻也沒有絲毫的意外和恐懼,反倒是精神更加亢奮,整個人紅光滿面,瞳孔開始非自然的擴大。
強大的對手雖然可怕,但對薩拉來說卻只能令他更加興奮。在這種激昂的情緒下,薩拉的反應近乎於反射,一手雖然還被武田信的雙手鎖着,卻不管不顧,只把另一之手撮指成刀,舉手就戳,扎向武田信脖頸一側的動脈。
直接就是一記“手刀”,一下穿插空氣,發出如同利刃破空般的聲響,居然一點都不顧及對方下一步的動作,似乎擺明了就是要逼着武田信和她硬拼,要用一隻手臂換對方的命。
而且她這一掌手刀,全身上下任何一處部位都沒有動,出手時只是手腕一甩,就從肋下“哧”的鑽出來,給人的感覺就好像是一條蓄勢待發的毒蛇突然從草叢裡竄出來擇人慾噬。速度不但又急又快,小臂也似乎柔若無骨,自下而上甩的就像是一條纏了鋼絲的鞭子,說動就動,一點都沒有徵兆可現。
而事實上,她們兩個這一交手,瞬間互換一招,你來我往,總共的時間也不過就是一秒鐘左右,九成九的人甚至連看都沒來得及看清楚,雙方的爭鬥便陷入了白熱化。先是薩拉一拳發力,以力壓人,武田信寓守爲攻,以靜制動,緊跟着薩拉果斷出手,放棄自己的手臂,強攻手刀,不論先後,幾乎招招都是“殺手”,根本沒有一點兒留手。
別人看來,不明真相,還以爲是雙方之間有什麼生死大仇,一上來就打生打死,殊不知這兩人這一次其實也只是第一次見面而已。
手刀是扶桑柔術中通用的技法,雖然因爲流派不同,而練法也各不相同,但不管怎麼練,目的都也是要把手練得和鋼刀一樣。尤其像是薩拉這樣的高手,出手一戳,就能很輕易的斬斷一兩寸多厚的實木木板,所以武田信當然也不會拿自己的脖子當她的“磨刀石”,雖然他手裡也還絞着對手的一條手臂,但爲了一條手臂就置自己的性命於不顧,這種買賣顯然是要虧本的。
因此,就在這一刻,武田信第一次後退,鬆手,擰腰,擺胯,毫釐之間就把薩拉已經堪堪戳到了他脖子一側的手刀避讓了過去。同時,他上半身回縮好似彈簧,不等薩拉收回這一條手臂,他的兩隻手就已經搭在了薩拉的手腕上,隨後跟着腰胯一擰,五指張開如同鉤爪,抓住薩拉的小臂就扭。
與此同時,他在扭動手臂的時候,整個人往後一拉,就在旋轉的力量中加入了一股子扯勁。
“反關節技法”中的撕扯手法,連扭帶拽,力量作用於關節要害,瞬間就能把一個人整條胳膊上的所有關節,一下扯斷撕裂,先是骨骼分離,然後就是破開肉綻,胳膊被整條扯下來,這是武田家柔術中最兇殘的關節技之一,斷人四肢,如折枯枝朽木。
薩拉一刀走空,手腕如同蛇的七寸被人拿住鎖定,雖然是進攻的一方,卻每一次都功敗垂成,顯然已經落在了下風,但在這緊要關頭,她的腳下向上一提,膝蓋側擺,小腿瞬間翻轉就像是一把突然彈出來的剃刀,無聲無息踢向武田信的小腹下體。
格雷西柔術裡的“足刀暗腿”,在近身搏鬥時,出腳無聲,似黑暗中的刀鋒,一腳反撩之下,足尖繃緊如刀,這一突然殺出,就連武田信都沒有想到。
一時間只覺得腹下一緊,股溝發麻,脊椎骨上一點冷意迅速的蔓延而上,頓時激的他小腹後腰一陣發涼,在這種情形下,他如果接着發力,固然能活活扯掉薩拉的一條胳膊讓她變成殘廢,那自己只怕也會馬上變成另外一種殘廢,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