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餐館的歷史和帝都同樣悠久,來這兒吃飯的都是帝都名流。”墨蘭像一名輕車熟路的導遊,帶路的同時侃侃而談。
“換個地方行不?我可不想被拒之門外。”染病以前,陳放常和外公光顧這家紅帆船餐館,所以很清楚它的規矩,除非有貴族身份,否則別想成爲他們的座上賓。要是對平民開放,此地早就不再是餐館了,而是觀光聖地。
“想不到你還有些見識,所以我才帶你來呀,讓你體驗貴族才能享用的美食。”墨蘭淺笑不止,走在前面領路。
她是熟客!看見管家模樣的領班主動爲墨蘭領路,陳放心底升起一絲明悟。她是記者,在帝都,除了少數涉及政治和軍事的管制區域,極少有記者的禁區,作爲消費場所的餐館當然不在此列。
墨蘭來紅帆船的目的絕不是炫耀,她把自己當成了朋友纔會如此,就像小孩發現好玩的地方,帶上要好的朋友一起去玩,陳放能想到這些,是因爲他也做過同樣的事。
想當初,獅子第一次光顧紅帆船,也是被陳放給硬拉來的,那時,獅子的老爸走背運,作爲他的兒子,顯然不夠資格光顧這家餐廳。依稀記得,獅子當時嚇的要死,說什麼也不敢跟來,賴在門口使勁的嚷嚷,還放出狠話,要是陳放再敢逼他,他就要和陳放絕交。
到後來,陳放也惱火極了,鄭重的警告獅子,要是他再敢囉嗦,自己先和他絕交。
獅子最終被迫妥協,戰戰兢兢的享用了他這輩子最難忘的一次晚餐,此後再也不肯關顧,即使布魯斯出任中情局長以後,獅子對這家餐館仍是避而遠之,可憐的小獅子,大概是落下了什麼毛病,難道是傳說中的心理陰影。
想到此處,陳放充滿了內疚,童年的記憶仍在,他下意識的走向那張依然熟悉的桌子。
手臂突然被人拉住,墨蘭的聲音悄悄傳來:“別亂來,那邊的桌子不是我們待的地方。”
陳放猛然驚醒,今時不同往日,自己可是沾墨蘭的光,纔有機會來開開眼界,別叫她難做。
紅帆船拒絕平民也是有理由的,不同於平民鼓吹平等,貴族講究身份,尊重禮儀,同爲貴族,還要分爲三六九等,什麼身份就該做在什麼地方,不然就容易惹出亂子,打個比方,若是布魯斯亂了規矩,先到餐館,佔據了最好的位子,過不了一會兒,陳博威也來光顧,他該如何自處?
凡是貴族,都知道遵守規矩,也清楚自己身份,知道該坐哪兒,所以紅帆船極少發生這種荒誕的事。可是平民不知道規矩,即使知道,也分不出誰高誰低,若是對平民開放,勢必打亂這種約定俗成的秩序。總而言之,紅房子如果來者不拒,等於趕走貴族顧客,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一家經營上千年的老店,自然很清楚該留住誰。
紅帆船爲了貴族們區分方便,特地用臺階將餐館的大廳分成三個部分,放在高處的位子留給大人物,平常貴族的位子在中間面積最大的一片區域,勉強夠資格入內的末流貴族,坐在最外面。
墨蘭挑了個角落的臺子,處於最低的一層,不用擔心與別人衝突,而且靠窗,能夠鬧中取靜,愜意的欣賞帝都的繁華。
考慮到紅帆船屬於貴族餐館,而自己的消費能力有限,陳放假裝掃了眼菜單,主要是偵查價格,隨便點了份蕭蟹,一杯卡普託酒,這些都是他從前喜歡吃的,就當是花高價買一次重溫。
侍應不由一怔,在紅帆船工作了兩年的他,十分肯定菜單上沒有叫做蕭蟹的東西,卡普託酒倒是常見,而且非常出名,因爲這種酒是國務卿大人的摯愛。
墨蘭以爲是新菜式,飽着嚐鮮的念頭,也跟着陳放要了一份。
“請稍等。”侍應迅速的記錄下來,優雅的向廚房走去,永遠不能對顧客說不,這是紅帆船的鐵律,即使弄不出這道菜,也該由廚師來說抱歉,輪不到他擅自做主。
等待的時候,墨蘭拿出一部數據終端放在桌上。
水銀色金屬外殼,方正的外觀簡約而時常,配上同樣顏色的皮套,給人的感覺非常舒服。作爲專業人士,陳放更注重內,屏幕超大,說明這款終端擁有豐富的功能,獨立的數字鍵盤又是專業機型標幟。
“聽報導說你是個傑出的數據師,我託人找了部數據終端送給你。”墨蘭模仿媒體報導的用詞,誇張的恭維道。
“非常漂亮。”陳放說的漂亮可不止不外觀,行家都看的出這款機型的強大,便攜式數據終端有別於大傢伙,能自行diy改進,由於硬件無法兼容,需要配套研發,玩家是搞不出來的,只有實力強悍的大型企業纔有研發能力。就算陳放想自己搞一部好終端,也只能走正規途徑,基本上,知名企業的最新機型,就代表最高端的機型,而這部終端上的kv標識,說明它正是一款出身名門的尤物。
“這是kv最高端的專業試驗機型,目前市面上還看不到,應該配得上你的身份。功能方面,我就不和你這個行家賣弄了。”墨蘭輕描淡寫的解釋。
“太珍貴了,我不能收。”陳放假裝推脫了一下,連自己都感覺好假,起了滿身的雞皮疙瘩。
“就當是我拜託你,收下吧。”墨蘭痛苦的說道:“提起你那部老掉牙的終端就讓人火大,就算你水平很高,也要爲別人考慮,現在誰還用單一的數字屏幕?給你發個信息還要轉碼,換成平常的人,誰能辦得到?每次聯繫你都讓我有種奇怪的感覺,感覺自己又重操舊業了。”
“不瞞你說,不算以前的同行,只有兩個人能用數字和我交流。”陳放嬉皮笑臉的收起禮物。
中午時分,餐館的大廳逐漸熱鬧起來,果然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而且非常的有秩序,邁入大廳絕不左顧右盼,徑直走向自己的區域,但是所有的人都不約而同的望向窗邊,那裡有一對青年男女,男的英俊倜儻,女的美豔不可方物,兩人談笑風生,自得其樂,在死氣沉沉的餐館裡,宛如隆冬的一抹翠綠,叫人心醉不已,年輕的感覺真好,可是任憑他們絞盡腦汁,也想不出這對男女的家族背景,從位子來看,他們家族的名望顯然不高。
話說,陳放的蕭蟹終於出現,才一登場就帶來十足的震撼,吸引來無數的眼球。
所謂的蕭蟹,不如稱作巨蟹,還是變異的品種,生有一對巨鏊,堅硬的甲殼,邊緣處生出鋒利的倒齒,猶如威風凜凜的將軍,假如有人在海灘上碰到這種怪物,唯一的念頭就是逃命。
無奈這哥們命不好,讓人給煮了,遍體通紅,蒸騰着濃郁的酒香,放在一張特質的金屬盤子裡。
“這個就是蕭蟹?”墨蘭花容慘變,暗恨自己不能壓抑住萬惡的好奇心,這下可好,形象徹底毀了。要不是她自己跟風要了一客,一定懷疑陳放故意作弄他,早知道蕭蟹是這種東西,她甚至會阻止陳放亂來。
女孩吃東西要顧及形象,尤其在公衆場合,像紅帆船這種貴族的領域,更加要小心謹慎,堅硬的東西不能要,彈性好的不能要,太大塊的要放棄,凡是需要啃的,連想都不要想,直接從菜單裡無視。
墨蘭對用餐的技巧還是充滿自信的,換成別的蟹類,她自認享用的過程能夠優雅,可這蕭蟹分明就是摧毀形象的毒藥。
別說吃了,從擡出來的那一刻起,就註定了,這東西擡到誰的桌子,誰的形象就完了!尤其是放在女孩的桌上,非被人當成怪物不可。要命的是,自己這桌還要了兩份,陳放的面前一隻,她的面前一隻,想拉陳放當作擋箭牌都不行。
“先生,這是您的蕭蟹,您慢慢享用。”收到陳放遞來的小費,侍應生從背後掏出一副和巨蟹尺寸非常匹配的木錘,彬彬有禮的說道:“您可能需要這個。”
“廢話!要不是爲了這玩意兒,我何必要給你小費。”陳放暗暗肉疼,從侍應手中接過榔頭。
當初陳放和外公來的時候還不到十歲,十歲的兒童哪懂得什麼美食,無非就是貪玩,尤其陳放這種酷愛挑戰的極品兒童,沒什麼比的上揮舞榔頭,將怪獸砸成粉身碎骨的樂趣,然後一口氣將怪獸吞下肚子,當初他硬拉上獅子,就是和夥伴分享這種樂趣。
國務卿對外孫的溺愛是出了名的,每次來這家餐館都會要上一客蕭蟹,任憑怪獸的屍骸碎片濺的滿身都是,笑嘻嘻的欣賞外孫的戰鬥,如今,坐在對面的慈祥老人,變成了滿臉苦色的墨蘭。
“不要,求你。”望着高高揚起的木槌,墨蘭軟語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