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陳放放開了那該死的懸梯,雖然仍有些氣喘,卻是神態自若。
陳放從不想當英雄,更不會爲了出風頭而逞能,別人愛怎麼想是別人的事。
漫長的等待中,歡呼聲早就停歇,當人們發現這部銀色機甲的駕駛者正是在剿匪戰鬥中便挽救先鋒艦隊的英雄,歡呼聲立即掩蓋住一切。
陳放被狂熱的軍人向上拋着,一路腳不沾地的進入營地,來到慶功宴的會場。
或許,這是軍人歡迎英雄特有的儀式,然而每次被拋起來,陳放都在爲骨頭的承受能力捏上把冷汗,經過計算,每次拋起可能發生骨折的機率都在百分之十一左右,這還未計算被他們失手摔在地上的可能性。
“是這小子?”無論怎麼看,陸北嚴都感覺遠處那個被人拋來拋去的人就是自己的女婿,可是眼下是慶功宴,找不到望遠鏡,而他身爲元帥,也不好主動跑過去,只能耐着性子等待。
近了,陸北嚴終於能確定英雄的身份,此刻的心情不能再用喜悅形容,有的人這一生註定要綻放光芒,想要掩飾也掩飾不住,女婿正是這樣的人,根本不需要自己傷腦筋,連爲他創造機會都是多餘。
陸凌雪呼吸一窒,從小的時候起,她就聽說未婚夫是個廢材,得知陳放就是未婚夫,已經讓她欣喜非常,而現在,未婚夫已經成爲黑龍軍團的英雄,也是帝國的英雄,這一切就像是在做夢,歡呼聲和父親的催促卻又讓她相信,這一切都是真實的,此時此刻,未婚夫已經是個英雄,假如他願意曝光身份,陳三公子的大名立即就能響徹帝都,不過,一時風光與家主之位相比,孰輕孰重,連誰都能掂量出來,另外,縱使有了婚約,身爲正牌的未婚妻,地位無可撼動,她仍然感覺陳放離自己好遠,至少不比救援團的女傭兵更近。
陸凌雪不是喜歡吃醋的人,然而,陳放與琳妮的依戀,明眼人都看的出來,生死與共中磨礪出的感情,自然比指腹爲婚更能讓男人難以割捨,何況琳妮本來就是傾城傾國的女人,尤其是那雙讓人銷魂蕩魄的眼睛,凡是男人都很難抵抗。
當琳妮喜歡一個男人的時候,不加掩飾,她看的出來。
陳放雖然出身於顯赫世家,不至於亂了方寸,對軍人的狂熱仍然無法適應,幸虧在傭兵協會練出了酒量,讓人灌醉以前總算被老岳父以軍務爲名救了出來。
深夜,慶功宴仍在繼續,將士們仍在狂歡,權重人物卻已經悄悄退場,謀劃下一步的軍事行動。
陳放目前仍是少校軍銜,本來無權參與決策,不過有身爲元帥的岳父大人眷顧就另當別論,何況如今套着英雄的光環,風頭正盛,坐在一干將軍的中間,絲毫不感覺到突兀,倒是傑姆有些惴惴不安,缺少背景,軍銜也不夠硬朗的他,列席這種規格的討論難免底氣不足,
陸北嚴的笑容仍然滯留在眉梢,不曾消散,對於討論,他罕見的要求暢所欲言,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的性格,所謂的暢所欲言,是建立在他成竹在胸的前提下,無論商議到什麼地步,都不影響他的決定,反之,在他舉棋不定,或者尚未下定決心的時候,從不希望聽見不同的聲音。
要投其所好也很簡單,依要求暢所欲言就行,陸北嚴雖然性格暴躁,卻並非喜怒無常的人,眼下心情出奇的好,無論聽到什麼樣的聲音,也能一笑置之,畢竟都是高級軍官,提出的建議也不至於太幼稚。
乘勝追擊,帝國艦隊旗開得勝,這個戰略可說是中規中距,倘若再下一城,無論對國民還是元首,都是個漂亮的交代,軍人,誰不想打勝仗,立戰功?片刻後,主戰的聲音成爲主流。
“你的意見呢?”陸北嚴不動聲色,將難題推給傑姆。
“我們在登陸戰重挫了叛軍主力,而且打擊了他們的士氣,何況元帥之前說過,修難星之戰要速戰速決,遲則生變,屬下也認爲乘勝追擊正是時候,我們可以依靠兵力的優勢,將部隊排開,像梳子一樣在叛軍領域梳一遍,或許能一舉蕩平阿圖魯的勢力。”傑姆雖然狂傲,也不敢反駁衆人的意思,可是在元帥面前說話,也不能完全的跟風,只好將大家的意思補充了一下。
“還有嗎?”陸北嚴笑容依舊,可惜有些僵硬。
“登陸戰的確獲得勝利,要說重創叛軍卻言過其實,雖然士氣受到影響,阿圖魯並未傷及元氣,此時將部隊排開難免分散兵力,很容易受到襲擾,這個方案不可取。”卡拉多將軍慎重的作出提醒,傑姆則是莫名的一陣尷尬。
“說的有理。不過掃蕩也未嘗不可,只要做好充分的準備,各部隊間的完美協同,就能及時的互相支援,叛軍就算突襲也只是自討苦吃。關鍵的是,目前的形勢不能再拖,元帥事先就要求過,這一仗要速戰速決。”
傑姆的提議最終獲得認可,議題從要不要掃蕩,轉變爲如何掃蕩。
黑龍軍團的高階軍官都是科班出身,並且身經百戰,制定一套嚴謹的掃蕩方案純粹是小菜一碟,何況如今是集思廣益。不大的功夫,一部嚴謹的掃蕩方案就‘初具雛形’,計劃詳細到從什麼地方時間,什麼地方開始掃蕩,兵力部署及兵種配置,連負責協同的後續部隊都是對號入座,而且羅列出兩套方案,可供選擇。不誇張的說,這份方案一旦獲得認可,艦隊立即能依此對叛軍實施掃蕩,不能說萬無一失,也不會犯下大錯,以艦隊的的兵力來說,做到這一點就足夠了。
然後,一干人將目光轉向陸北嚴,等待拍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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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聽不到第二種聲音了嗎?陸北嚴暗自在心底苦笑,房間裡最多的是將官,最低的是少校,這些人有着不同的身世和經歷,但是擁有一個共同之處,他們都是自己一手提拔的人才,至少在成爲自己的親信,身居高位以前,他們都是才華橫溢。
他們的才華到哪兒去了?難道被狗吃了嗎?
陸北嚴出了名的求才若渴,可是如今,他發現這些自己精挑細選出來,用心培養的人才在軍團裡變的平庸了。
陸北嚴感覺到一陣害怕,同時開始分析原因,莫非自己太專橫了?大多數時候,陸北嚴不喜歡聽見不同意見,對於部下弱智的提議,他從來是不留情面,駁的體無完膚,久而久之,作爲他的部下形成一種奇怪的認知,除非你認爲自己比元帥更睿智,否則就乖乖的閉上嘴巴。
只有陸北嚴主動詢問,他們才迫不得已的說上兩句,習慣對元帥唯命是從的他們,提出的意見自然是中規中距,事實上,他們的意見並非出自本意,而是在揣摩陸北嚴的心思。
不能扼殺了他們的才華,陸北嚴先是自我檢討一番,準備利用這次暢所欲言的機會改變現狀。
“除了乘勝追擊,諸位還有沒有別的提議?”陸北嚴故意用試探的語氣詢問。
“元帥難道認爲乘勝追擊不妥?嗯,我也認爲剛登陸不久便實施掃蕩,時間上太倉促,另外,我們的後勤和補給也不到位,對修難星的地勢也太陌生,貿然的行動容易被叛軍所乘。”判斷出陸北嚴並不贊成追擊,衆人又開始從長計議。
“陸某不是認爲乘勝追擊不好,就是要問問,還有沒有別的方案。”說來說去還是在揣摩自己的意思,惱火萬分的陸北嚴強壓住怒氣。
“這個嗎,元帥的意思難道是~~~~~?”
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陸北嚴終於忍無可忍,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怒道:“陸某的意見有這麼重要嗎?你們可都是軍團的高階指揮官,難道自己沒有主張?凡是都由我做主,何必找你們商量?”
商量?這架勢哪像商量呃?分明是要吃人了呀,部下們別說是暢所欲言,連大氣也不敢出一下,唯恐引起元帥的注意。
很明顯,自己的憤怒起到了副作用,可是有什麼辦法呢,人家連話都不敢說了,也不能掐住脖子逼他們說。
氣急敗壞的陸北嚴在房間裡踱了兩圈,正苦於找不到發泄對象,突然察覺到女婿一聲不吭的藏在角落,和旁人的彷徨無助不同,女婿保持着平時的鎮定,俗話說的好,無欲則剛,陳放不願在軍團裡出人頭地,自然不怕元帥的雷霆之怒。
深不可測,一種奇怪的信息經由這份鎮定傳達給陸北嚴,自己小看了女婿,他有能力戰勝拜撒,在戰術上絕不弱智,別的不說,單是這份鎮定就非常不簡單。
作爲元帥的陸北嚴自然知道,隨時隨地都能保持鎮定,這本身就是難得的能力,何況鎮定是需要實力來支撐的,實力不足仍然能保持鎮定,那是傻子,自己的女婿顯然並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