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以爲我們穿的破就欺負我們沒文化……”長髮青年看看躺在後座上,歪着腦袋,垂着舌頭,暈在車裡的哈奇士,“這不是和吳老二家那隻傻狗一樣的麼,就這破狗,擱我們老家,三百塊一隻,還得算燉好了的……”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光頭壯漢照着他後腦勺拍了一下,“能不能脫離低級趣味,有點更高追求?”
他來到孫姐面前,很有江湖範兒的一抱拳,“姐姐,得罪了,請和我們上車吧!”
孫姐笑笑,沒言語,跟在這光頭漢子的身後上了一輛破破爛爛的五菱榮光。
“這狗死沉死沉,得有一百斤……”穿牛仔褲的長髮青年抱起昏迷的哈士奇,叭嗒叭嗒嘴,“要是燉一鍋,都夠十個人吃……”
光頭漢子停住腳步,一雙三角眼死死的盯着長髮青年,長髮青年嘎的一聲,話到嘴邊硬是嚥了回去。
“打消我工作積極性呢!”長髮青年衝跟在後面的刀疤臉嘀咕了一句,“大哥這個人啊,哪都好,就是雞湯喝多了……”
幾個人上了車,三拐兩拐,終於在一個破舊的平房前邊停了下來,孫姐偷偷用眼睛一撩,發現這裡前不着村後不着店,應該是那種被劃入拆遷範圍,人撤走了但房子還沒推倒的郊區村落。
幾個人進了屋子,點燃蠟燭,長髮青年將昏迷的哈士奇放在地上,跑到廚房裡端來一盆燉雞肉,就着開了蓋的半瓶二鍋頭,一口酒一口肉的啃了起來。
光頭漢子看着他那狼吞虎嚥的吃相,使勁拍了下腦門。
他靠在破舊的沙發上,拿起一本不知翻了多少遍,已經破爛不堪的的《知音》合訂本,就着昏暗的燈光,託着下巴,細細咂摸起來。
還是個文藝中年。
另一個刀疤臉則手持匕首,握着一節柳樹條,一片一片的削着,片片白白的木屑紛飛,他久久的盯着地上的木屑,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窗外傳來吱的一聲響,另一個穿着迷彩工裝,有些駝背的人走進來,咳嗽了一聲。
孫姐一看自己的車子也被他們開過來了,心中暗暗嘀咕等下該如何脫身。
“咳咳,我說,哥幾個……”過了足有十分鐘,孫姐實在忍不住了,這幾個外行,把我綁來是看你們發呆的嗎?
光頭漢子臉一紅,糟了忘了現在的身份是劫匪了,不行,這不專業!他啪的合上書本,搬了把椅子坐在孫姐面前,“你們幾個手機關機,保持安靜,進入正式綁架程序!”
“大姐,你說你這條狗的價值有上千萬,請問有什麼證明?”光頭漢子手握匕首,橫眉立目,終於有那麼一點點綁匪的職業風範了。
“就這狗,要是值五百塊錢,我把我腦袋揪下來當球……”長髮青年剛一開口,光頭老大狠狠瞪了他一眼,他的聲音立刻小了八度,“當球踢……”
“幾位兄弟,我知道你們不會信的,但是我的車子裡有哈士奇的血統證明。”孫姐臨危不亂,笑道。
光頭老大一努嘴,刀疤臉衝出去,翻了半天,終於找出一大堆花花綠綠的文件,扔在桌子上,孫姐翻看着,最後拿出一張由國際犬業聯合會頒發的,關於哈士奇的血統證明。
“幾位兄弟請看,我的這條狗編號爲chxxxx……,這是世界獨一無二的純種血統證明,也就是說,這條狗的爺爺奶奶姥姥姥爺乃至爸爸媽媽,都是純種的賽級犬,所以我說這條狗價值上千萬,並不是誇大。”
光頭老大接過證明看了看,眉頭一皺,全是英文,他根本看不懂。
“那個誰,老四,你看看上邊寫的啥……”光頭將這頁證明扔給抱着酒瓶生悶氣的長髮青年,長髮青年接過來一看,樂了。
“大哥你老說自己小本畢業,小本畢業連這都不認識?來我給你念念,這不是麼,啊,波,呲,嘚……”
“滾一邊去!”光頭照着他後腦勺來了一下,阿啵呲嘚,我還jqka呢!
“幾位若是不信,可以打這個電話查詢一下。”孫姐笑笑,忽然覺得這幾個劫匪有那麼一點點逗逼……
光頭老大抓起電話,打了過去,得到肯定答覆之後,他握着手機,一言不發。
“大姐,我們也不多要,你們倆連人帶狗五百萬,錢到就放人,不準報警,怎麼樣?”
刀疤臉狠狠瞪了孫姐一眼,將刀子往地上一插,嚇得孫姐一哆嗦。
“大哥說得對啊!”穿迷彩服的駝背老三咳嗽一聲,附和道。
“錢不多,我馬上打電話……”孫姐馬上答應了他們的條件,畢竟錢沒了還可以再賺,萬一這幾個渾小子瞪眼宰活人,那就慘了。
大事篤定,光頭老大說一聲散會,幾個劫匪開始坐下來吃飯,等着孫姐的家人送錢來。
二哈已經醒了,正歪着腦袋,看着這幾個窮兇惡極的綁匪,孫姐衝牠使了個眼色,噓……
“嗷嗷嗷……”小哈見主人被捆在暖氣管子上,立刻發出刺耳的嚎叫聲,把正在吃飯的幾個傢伙嚇了一跳。
“我想起一句話,既然生養牠,就要承擔教育的責任!”光頭老大看看像一隻跳蚤一樣亂蹦亂跳的哈士奇,頗有感觸的說道,“大姐,這條狗,你算是養廢了。”
“大哥說得對啊!”老三點了下頭,深以爲是。
“三哥就會拍馬屁,要我說這破狗……”長髮青年說到一半,發現大哥的目光冷冷的看着他,急忙低下頭去,小聲嘀咕着,“宰了算了……”
“其實我很欣賞一句話,曾經的失敗並不意味最後的結局。也許這條狗,就是我們綁架事業上的新起點!”光頭老大站起身,在每位兄弟的肩頭拍了一下。
“生活就是奮鬥,只有勇於攀登才能創造輝煌;生活就是創新,只有與時俱進才能跟上時代,我們一定要努力,提高業務能力,增強專業技能,做綁架界的馬雲!”
“大哥說得對啊!”老三拍着巴掌,老四搖着頭,不以爲然的拍了兩下。
夜深了,小哈還在叫。
“我們彷徨在希望的迷途,像一條狗,被現實的枷鎖拴住了夢想的翅膀……”光頭老大看看還在狂叫的哈士奇,手掐香菸,多年來積累的人生感悟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的涌上心頭,讓他感慨萬千。
已經深夜一點了,哈士奇還在叫。
幾個綁匪有些抓狂了。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哈士奇的叫聲,就像唱歌一樣,此起彼伏,抑揚頓挫,從無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