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以後的某一天,省城一家商廈的五樓上,有人在電梯拐角的地方,拉了一根繩子,席地而坐,自稱是工業局的劉局長,在此現場辦公,審查私企吞併國企的罪惡。
此人衣衫襤褸,整日胡言亂語,顯然不是正常人。商廈保安驅趕不走,只得報警。警察與他周旋三日,方打問出他是哪裡人,立刻電話打到江山機器廠,廠裡派人過去一看,卻是失蹤一年多的劉勇。穿破棉襖,長髮披肩,不時地背誦老三篇中名句,已經瘋了。
這已經是以後的事情了。劉勇的失蹤,對劉萬程的觸動很大。如果他不去設計那些損招,也不會被張靜這黑心娘們兒利用了,去搞的人家妻離子散。
不過,這也是劉勇這種小人罪有應得,因果報應。
只是,張靜這個手段,也未免歹毒了些。但細細想來,歹毒的始作俑者,卻是他劉萬程。
其實,劉萬程設計折磨劉勇,也不完全是爲了報復。
他揣測王局長的意思,不讓袁佩華退居二線,是有換掉劉彩城的想法。可是,劉彩城遲遲不能下臺,裡面的原因不言自明。有些事情上,王局長是不能完全獨立做主的。
劉萬程前世在江山機器廠裡混二十多年,加上今世的經驗,對這裡面的一些道道,基本可以算門清了。
劉彩城後面,肯定有人。劉彩城下不去,袁佩華就上不來。
袁佩華這個人,能力放在一邊不說,人還算正直,從他用高強和張年發上,就可以看出來。
但他在廠裡高層的位置上呆這許多年,有些油滑和不務正業了。但只要他良心不壞,在廠子面臨危機的關鍵時刻,能夠憑良心做出正確選擇,這對劉萬程來說,就已經足夠了。
想讓袁佩華上去,就得弄走劉彩城。
憑劉萬程這些年在國企的經驗,他判斷劉勇肯定賄賂過劉彩城,要不然劉彩城不至於糊塗到弄劉勇這麼個棒槌,去接管二分廠。
他不放劉勇離開,從精神和肉體兩方面折磨他的目的,就是要劉勇供出賄賂劉彩城的事情來。
他知道從正規渠道去搬倒劉彩城,牽扯太多,會捅螞蜂窩。但從側面逼他一下,給王局長助把力,把劉彩城從江山機器廠弄走,這個就不會犯忌諱。
只要王局長拿到劉勇賄賂劉彩城的供詞,王局長在機關呆這些年,一定就會有辦法把劉彩城這尊大神,從江山機器廠請出去。
劉萬程前世是經歷過艱苦生活的,那樣的日子他可以過下去,劉勇這種養尊處優慣了,又沒有多少意志力的人,是無法過那種日子的。
他知道有一天劉勇會堅持不住,在他的利益誘惑下,會把賄賂劉彩城的事告訴他。這就像當年他對付吳曉波一樣,最終吳曉波會爲了自己的利益,出賣劉勇和張靜。
可是,他沒想到他教的第一個學生張靜,當真是把他的本事給學了個精光。而且,提前就開始了利益誘惑,讓劉勇乖乖上當。
劉萬程弄明白了張靜幹這件事情的經過,氣的在自己辦公室裡轉圈子。
你說,你這熊娘們兒,你好東西不學,這個怎麼不用教就會呢?他還是忍不住,把張靜給叫了過來。
這一回,他也不喊姐了,劈頭蓋臉就給張靜來了一頓。
你報仇重要還是咱的事業重要,嗯?我費盡心機設計個計劃,你倒是問問我再搗亂也行啊,你竟敢自作主張,全給我整亂了!眼看着這個弄走劉彩城的計劃就完了,你說怎麼辦?整天就知道虎着臉訓人,你以爲我真怕你,不知道你原來是個什麼樣子是不是?還反了你了是不是?
張靜也知道這回惹禍了,只是嘿嘿地笑,不言語。待劉萬程發完了火,才討好着說:“領導,姐姐錯了,再不敢了。”
劉萬程坐在沙發上,黑着臉不搭理她。
張靜就站起來,走過去,搖他的肩膀:“還真跟我生氣呀?我都說啦,我沒你想的遠,沒想到你不是單純爲了報復,裡面還有別的心思。我以後再不壞你的事兒,給你道歉,還不行啊?”
劉萬程還是不理她。
張靜就俯下身去,攬住他的肩膀,柔聲說:“要不,今晚上跟着姐姐回家,讓姐姐好好伺候你?”
這下劉萬程裝不下去了,趕緊抓着胳膊,把她重新摁回沙發上:“這回就這樣了,以後別再搗亂。”
看張靜還要起來,就不敢鬆手,說:“咱倆不合適。有了那層關係,還怎麼一起工作啊?要不還是給你介紹個合適的,你趕緊結婚吧。”
就和她商量:“市文化宮的王館長,前年老婆死了。人家對你很滿意,就是不敢和你提。”
張靜就惱了:“放開我!”
劉萬程就乖乖把手鬆了。
張靜擡手就打他腦袋一巴掌:“你敢欺負我,回頭我就找徐潔告狀去!”
劉萬程這個冤枉:“咱倆到底誰欺負誰呀?”
張靜就樂了:“姐就是和你開玩笑,哄着小孩不哭。誰用你介紹對象?追我的多着呢!”
兩個人這麼一鬧,劉勇這事兒也就過去了。
現在,鑄造分廠,精密製造分廠,再加上個數控機加分廠,都需要投入,增添設備,擴大生產規模。公司資金已經不多。江山機器廠這邊,既然劉彩城走不了,倒可以暫時放一放。等三個分廠發展一段時間,積累足夠的資金再說也不遲。
在張靜主持下,鑄造分廠建立了完善的倉儲體系,形成了一整套的供貨回款制度,爲生產線正式投產做好了準備。
張靜不忙,就騰出手來,操心高秀菊離婚的事兒了。公司裡聘請着兩個法律顧問,她就找了善於打民事官司的韓律師,去找冼大夫協商。
其實高秀菊和冼大夫一直就沒有在一起,離婚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倒不難辦。
可是,經過這些年,高秀菊一直是孤身影只,冼大夫已經明白,是他誤會高秀菊了。
他跟律師說,他願意離婚,可他就是想見高秀菊一面,想把這誤會的起因,和高秀菊說明白。
韓律師是得了張靜囑咐,知道高秀菊不願意見冼大夫的。
當下就說:“你知道,你冷落我的當事人這許多年,她的青春也白白浪費在你身上,她內心已經無法原諒你了。如果沒有什麼非說不可的話,還是不要見面,平靜分手的好。”
冼大夫就說:“有。”
韓律師沒有辦法,就打電話請示張靜。張靜再問高秀菊,高秀菊卻不肯和冼大夫見面。
韓律師思考一會兒,就去問冼大夫:“你需要和我的當事人說些什麼,能提前跟我透露一下麼?這樣,我才能根據你說的,看能不能勸說我的當事人過來見你。”
冼大夫也是思考很久,才說:“我們結婚前不久,她過去的對象,到我醫院裡鬧事,打了我,這個她知道。可是,她不讓我報警。我懷疑他們之間不清楚。但僅僅這一點,我們不會產生那麼大的隔閡。可是,結婚前一天,先後有兩個人給我送來鉅款,那意思卻都是一個意思,就是不要讓她因爲錢而受到委屈!韓律師,如果你是當時的我,你會怎麼想?離婚可以,我只需要她對這件事情,給我一個解釋!”
當下,就把當時的情況,原原本本和韓律師說了。
韓律師幹了十幾年律師,也是頭一次遇到這麼奇葩的事情。當時也是不知道如何應對,只好回來,和張靜如實陳述了這件事情。
張靜聽了,也是十分吃驚。劉萬程和吳曉波這一對活寶,這到底是玩的什麼花活呢?她還真弄不明白了。
唉呀,事情是越來越有意思啦。打發走韓律師,坐在自己辦公室的椅子裡,張靜不由想,人家結婚,兩個人一起搗亂。人家工作,兩個人也一起上心。這個高秀菊,到底是和兩個人都有關係呢,還是這倆人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如果猜測兩個人都和高秀菊有關係,這個就過於荒唐了。高秀菊不是那樣的人,劉萬程和吳曉波雖說可以狼狽爲奸,但在這種事情上,絕對不會這麼荒唐。
這到底是爲什麼呢?張靜是對這件事情越來越感興趣了。
劉萬程是撒謊第一高手,她不能先去問劉萬程,讓他有了準備,編出個不得不讓人相信的理由來,這事兒就永遠沒有真相了。
高秀菊也不能問,那會打草驚蛇。
唯一的突破口,就是吳曉波了。這小子雖然滑頭,但編故事的本事,比劉萬程還差不少。她張靜可是劉萬程的學生,相信會勝吳曉波一籌。
於是,瞅着吳曉波在公司裡,沒有多少事情的時候,張靜就偷偷溜進吳曉波辦公室裡去了。
看張靜鬼鬼祟祟進來,吳曉波嚇一跳,看着她問:“張姐,你,你幹啥啊?徐豔可在隔壁!”
張靜這個氣:“滾蛋!她在隔壁怎麼着,要不要我把她也叫過來,聽聽你都幹了什麼壞事?”
吳曉波臉就白了:“我幹啥了,啥也沒幹啊?”
張靜就冷冷地笑了:“好,不承認是吧?我去叫徐豔!”
吳曉波趕忙拉住她:“咱們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嘛!”
張靜這才老實坐到吳曉波辦公桌對面的椅子上,看着他問:“老實交代,最近幹什麼壞事了?”